NO.9 雙面冥王
這塊貧瘠的地區在剛纔的一番蹂躪下,變得更加荒涼了。我凝望着這慘淡的一切,默默搓了搓手心,突然想起伊洛維奇說這片地方已經無生命跡象。難道生活在這裡的魔域精靈都已經死了麼?也不知道空中城堡的那些精靈被轉移到哪裡了。
布萊克擦去臉上的血,隨後慢慢仰起了頭,與我的視線有一瞬間的交匯。
“差點讓你的努力全都白費了,你不會怪我吧。”我看着布萊克,雖然察覺到他是假裝受傷,但還是仔細查看了他的情況,好在並無大礙。
“在你震碎大地的時候,我確實有些擔心。”布萊克拍了拍塵土,站起身說:“那座空中城堡連接着一個地下實驗室。”
順着他手指着的位置,我果然看到一塊並不起眼的小石碑,抹去上面的沙土後,我才意識到這正是暗道的入口。
“抱歉,我只是想了結那個傢伙。”我舒了一口氣,所幸這條地下通道還沒被炸塌。
“沒事,某種程度上也是你救了他們。”布萊克似笑非笑地說:“我剛纔只是有些詫異,因爲從沒看過你以那樣的眼神去抹殺一個精靈。”
“哦?連你也覺得我變了?”我擡手將身上的那件黑色斗篷扯下,不屑地扔到一邊。
“你還是你,不過變得更強了。”布萊克稱讚道:“以一己之力讓這血月落下的,你還是第一個。”
說話間,我才感覺到身體隱隱發痛,就連頭也有些發暈。想來剛纔的爆發是在強行透支體力,畢竟那道封印還存在着。
“暗黑亞迪斯已死,歐比組織恐怕不會善罷甘休。”我用土石掩蓋了地上的血跡,又用腳狠狠地踏了踏。
“所以……究竟是打草驚蛇還是引蛇出洞?”布萊克輕輕摸着石碑,精準地找到了啓動的機關,眨眼間,地洞的門就打開了。
沿着一條往下的隧道,我看到了和空中城堡一樣規模的地宮,這裡也有很多精密的機器,但似乎很久沒有使用過了。
不多時,我就望見那羣被稱作實驗品的精靈了,他們的身上掛着數字牌,整整齊齊地站在一起,眼神依舊是空洞的,此時看起來有些詭異。
我沉默着,卻忽然在這羣精靈中看到兩個眼熟的傢伙。“魔皇弒天”、“尼古拉斯”這兩個名字瞬間閃現在我的腦海中。大概是很久之前……我還在邪靈組織的時候就知道有個殺手團的存在,成團有4個,他們直接聽命於威斯克和布萊恩,專門暗殺一些對組織有威脅的精靈,手段極其殘忍。我那時沒少被他們欺負,卻也只能隱忍下去。可是我記得在邪靈組織覆滅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被殺了,據說還是死於布萊恩和瑞爾斯之手。既然如此,那眼前的這兩個是……無數可怕的畫面讓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布萊克很快注意到我的變化,他問道:“怎麼?你認得他們?”
“爲什麼拿死精靈做實驗?”我意識到自己可能已經觸碰到真相的一角,於是剋制住自己的情緒,慢慢問道。
“是撒旦王的安排,一開始看到這些傢伙的時候,我也很意外,但知道這些秘密武器是魔靈王留下來的後,也就不詫異了。”布萊克也隨着我的目光看向那些實驗品,不以爲然地說:“他們的靈魂還在,只是重新套上了一副軀殼,而且因爲這種特殊的體質,他們能在某種意義上達到永生。”
我伸出手,觸碰到他們堅硬的身軀。突然,站在前排的那位“魔皇弒天”動了起來,他空洞的眼睛裡染上了血紅的光芒,雙手也突然從腰間拔出兩把鋒利的尖刀。很快,那冰冷的刀刃就直衝着我捅來,我使勁抓住他的手腕,向他腹部狠踢一腳,但由於用力過猛,他的雙手都被我給折斷,腹部的盔甲也碎裂,出現了一個不小的窟窿。最終刀刃還是微微劃傷了我的皮膚,掉到了地上。
布萊克見狀,趕忙朝着魔皇弒天扔出兩個夜魔之球,那傢伙嚎叫着,如野獸般狂躁,好不容易纔控制住。然而,他那雙被我弄斷的手又慢慢復原了,身上所有的打鬥痕跡也都消失得一乾二淨。
我還來不及感到驚訝,一陣來自頸後的劇烈疼痛就讓我動彈不得。是那個封印,現在居然又有反應了,莫非施法者就在附近?
我扶着脖頸,微微喘了口氣,這才注意到眼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撒旦的幻影。我注意到眼前的這個撒旦是半黑半白的,他有着血紅的羽翼,與之前所看到的形態又不一樣。
撒旦看了布萊克一眼,又看了我一眼,隨後大笑道:“布萊克啊,重新見到昔日的朋友是不是很高興啊?我猜你的另外兩個隊友應該也還活着吧!”
布萊克摸了摸腦門,低聲說:“重拾記憶對我來說是一把雙刃劍,每當想起戰神聯盟的時候,心裡總是會一陣刺痛,似乎有一些重要的東西被遺忘了,只留下空白。”
“那就不要想那些了,留在魔域也是不錯的選擇。”撒旦說着:“你不是格雷斯星的光明守護者,也不是戰神聯盟的成員,而是作爲我魔王的朋友,繼續發揮你的價值。”
“這就是你蠱惑布萊克,讓他爲你研究這些行屍走肉的原因麼?”我毫不客氣地打算了他的話,而且一針見血地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好久不見啊卡修斯,你的狀態似乎不太好啊?”撒旦看着我,卻故意繞開話題,拋出這樣一句極其平淡的問候語。
我充滿敵意地望着撒旦,並不予回答。布萊克此時也沒有說話,他清冷的眸子裡帶着一絲猶豫。
“我知道你煩心那道封印,可我說過,你離魔化僅僅只有一步之遙。我這麼做是在幫你隔離掉那些黑暗能量,你可別錯怪了我的好意啊!”撒旦擺出高傲的姿態,而這一番說教在我看來也是虛情假意。
我也立刻對上了他的那雙眼,空氣中似乎瀰漫着戰火的味道,然而我明白現在絕不能和撒旦開戰。一來這裡是魔域,我的能力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二來以我現在的體力不可能與他抗衡,最重要的是……我對這傢伙還一點都不瞭解。
“既然你已經來到魔域,就該知道……順着我的意思才能活着離開,若是執意和我對抗是沒有好下場的。”撒旦語氣一轉,突然變得極具殺傷力。
撒旦的殺招來得這樣快,無非只是想給我一個下馬威。雖然心有不甘,我還是舒展了眉頭,半開玩笑地說:“我可不敢和你對抗,就在不久前,我還替你除掉了暗黑亞迪斯,你就這樣對待幫你剷除叛徒的有功者嗎?”
“暗黑亞迪斯確實與歐比組織有勾結,不過他死於你之手,倒是讓我有些意外!”撒旦的目光變得無比深沉,像是王者的隱忍,又像是在擔憂別的問題。
“魔域裡可不止一個暗黑亞迪斯,這一點,我想撒旦王應該比我更清楚。”布萊克慢步走上前,提醒道:“既然出現了第一個死者,那麼其餘的潛伏者必會有所行動。”
“看來你們魔域還有不少內鬼,若是他們盤算着要謀害你的話,那可不好辦了。”我說道。
撒旦冷哼了一聲,顯得十分不快,他咬着牙齒狠狠地說:“吾是來自地獄的,沒有人能夠打敗吾。”
說話間,撒旦變成了純粹的紅黑色,黑色的魔氣在他的體外環繞着,現在的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復仇的冤魂。
不知爲何,我竟然會被這股至邪的力量所牽連,身體的不適感越來越強烈,甚至眼前的東西都變得模糊起來。
與此同時,那些站成一排的“實驗品”也有了反應,變得躁動不安。布萊克意識到這批實驗品還不夠成熟,於是急忙啓動電牢,將他們全部罩住。精靈們都開始嚎叫着,動作也漸漸變得誇張,如一羣兇猛的野獸。
“很快就能讓他們見血了,那些該死的機器人馬上就會被碎屍萬段。”撒旦緊握着拳頭,眼裡的那一抹紅色也變得更加豔麗,黑色的魔氣在這一瞬間爆發到了極致。
“他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這樣下去我們會有危險的。”我拉住布萊克的胳膊,示意他趕緊離開這裡。布萊克點着頭,和我一同往來時的那條通道往上跑去。
身後的撒旦展開了雙翼,也跟着我們衝了出來。無數的黑色霧氣從那地洞裡涌了出來,我的腦海裡也閃現出他那張充滿殺氣的臉。
“卡修斯,這麼快就想走了?我們還沒好好談談呢!”撒旦咆哮着,運用能量幻化出一隻巨爪,狠狠抓住了我的腿。
我撲倒在地上,身體也開始變得僵硬起來,動彈不得。
“拿你自己的子民們做成戰爭武器真的好麼?就算是魔王也不能夠利用他們對你的崇拜做這種事,你知道他們爲了能夠加入這批所謂的秘密隊伍有多拼嗎?若他們知道真相,你的地位還會穩固嗎?”我用力掙脫開那巨爪,只覺得頭暈得更厲害了。
“我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和力量,他們怎敢不從!?他們…………不,我是戰場上的最強者,我不會被拋棄……!不會被拋棄……”撒旦有些語無倫次了,身影也開始晃動起來,隨時都有可能消失。
這不過是撒旦衆多幻影中的一個,仍不是他的真身。真正的撒旦到底是什麼樣的?一想到這一點,我就有些後怕。
“幽暗之盾。”布萊克稍一運功,朝着撒旦發出了四個紫色的能量護盾,並且迅速聚攏在一起,將撒旦穩定住。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的心中充滿了疑惑。
“來自地獄的力量……原來傳說中的雙面冥王,就是他……”布萊克喃喃自語。
“不要拋棄我……不,主人……我沒有輸!我會把他們都打倒!”撒旦的能量漸漸減弱了,他的雙手慢慢抱到腦後,血紅色的雙眼中閃爍出熒光,又似有淚水落下。
我和布萊克對視了一眼,心裡猜測這個撒旦肯定有些不爲人知的往事。
待到撒旦身上的黑氣散盡,布萊克才收回能量護盾,只見那撒旦晃動着身子,黑色的鎧甲慢慢轉變成了銀白色,黑紅色的雙翼也瞬間收了回去,他睜開琥珀色的雙眼,再次望向我和布萊克。
血月不再,此時天邊漸漸出現微光,似乎也代表着光明降臨在這邊土地上了。
“卡修斯,許久未見了。”撒旦望着遠處的白光,沉默了許久,再次說出了這一句話。
“我們剛剛纔見過。”我頗有防備地盯着他,怕他突然又會情緒失控。
“原來你已經見過另一個我了。”撒旦略有警覺地看向我們,又突然露出一絲微笑,緩緩說道:“卡修斯,我記得上次在懷特星告訴過你,我們的處境和性格其實非常相似……你應該已經知道歐比組織的事情了吧?相信你一定不希望自己永遠都處在被動狀態,若是想要擊退敵人,就必須拋棄過往的感情和仁慈。”
這副略帶溫暖的微笑在撒旦的臉上顯得格外違和,他的銀白色鎧甲還泛着寒光,白色的臉看起來也更加清冷,怎麼看也是像是寫着“生人勿近”四個大字。
“你說得不錯,但我的槍口只能夠對準真正的敵人。”我也不緊不慢地回道。
“也許你不信任我,但歐比組織不會給你猶豫的時間,他們可是有充足的時間狠擊你的弱點,讓你守護的一切都蕩然無存。”撒旦對此頗有自信。
這個潛藏在暗處的歐比組織和撒旦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近期突然冒出的那些精靈又是哪個陣營的呢?我的心裡充滿了疑惑。
“你從不以你的真面目見我,爲什麼要相信你的話?”我冷笑道。
“時機到時,你自會看到我的真身,不過我說的句句是實話。”撒旦嚴肅地說:“歐比組織他們最想得到的無非就是七宗煉獄最底層的魔晶石,他們費盡心思去找鑰匙,就是爲了能夠獲得那個掌控一切的絕對力量。”
“所以你想說……到時候那東西落入他們手中,魔域被毀滅,凡域也必然難保,脣亡齒寒對吧?”我順着他的意思繼續推導。
“你很聰明。”撒旦連連點頭,繼續說道:“那些傢伙並不知道鑰匙的線索就在你的身上。”
“我怎麼會和那種至陰至邪的東西沾上邊?”我不以爲然。
“不要急着下定論嘛,畢竟像你這樣的雙重屬性精靈最容易與那鑰匙產生共鳴了。”撒旦微微眯起眼,笑道:“我猜,過不了多久你就會拋棄之前所有的想法,變成一個全新的形態了。”
“不要擺出一副很瞭解我的樣子,我不會拋棄懷特星,也不會拋棄凡域。”我注視着他的雙眼,狠狠地說:“你一邊叫我保持仇恨和憤怒,一邊用魔力封印我,到底是爲了什麼?”
“限制你的並非是封印,而是你自己啊。”撒旦慢慢靠近我,用那金屬般的手指拂過我的頸部。雖然不明白他到底做了什麼,但我明顯感覺到身體裡的能量重新開始流動了,這真是久違的體驗。
“當你不再抑制心中的惡念時,就能夠真正解開它了哦。”撒旦湊在我耳邊低聲說道。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現在你只需把我和布萊克送回凡域去就行了。”我跳到一邊,始終與他保持着一定距離。
“看來是無法留住你們了呢。”撒旦攤了攤手,略顯無奈,但緊接着又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對我說道:“我很期待下一次的見面。”
“地下室的那些精靈……還不太穩定。”布萊克有些猶豫。
“現在還不是用他們的時候,先封存在這裡。”撒旦一擡手便在半空中畫出一道圈,那就是穿梭空間的入口了。
“順着這條隧道一直走就能進入凡域了,我所能提供的信息也只有這些了。總之,我很期待你們的表現哦。”撒旦展開雙臂釋放着自己的能量,隨後,那虛化的身體就變成了一片片細碎的羽毛,消散了。
我和布萊克縱身跳進隧道,進入那片璀璨的星河之中,許許多多的空間之門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
“這種空間隧道不容易開啓,你來的時候也是這樣麼?”布萊克跟在我的身後,突然問了一句。
“是格雷斯星的光明神樹受到奇特能量的影響,偶然出現了這樣的傳送功能,說來也奇怪,那種能量波動確實很少見。”我回想着在格雷斯星看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訴布萊克。
“看來是外人所爲……”布萊克長吁一口氣,似乎想將那些煩心的事情全部拋在腦後,良久,他才輕聲說:“不得不承認,我還是思念格雷斯星,思念索蘭特和其他的小精靈們,我想……親眼看看它們是否還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