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知道的撒旦形態有三種,眼前這個是銀白色的,雖然散發着王者之氣,但並沒有展露出一絲的狠戾。他獨自在那條路上走着,那身護甲開始慢慢剝落,變成碎片散落在空中,這些碎片映射着撒旦的曾經。
這個瞬間,我感覺身體如針扎般痛苦,我看到了一個昏暗的角鬥場,撒旦滿身傷痕,倔強地站在場地的中間,被他擊敗的選手幾乎摞成了一堆小山。接下來他要面對的是一隻巨大的蠻牛,在連續的幾次衝撞下,撒旦被那對尖銳的牛角刺中,接着被甩向了空中。撒旦早已被之前的戰鬥耗盡了體力,看起來毫無還手之力,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掙扎了半天也無法起身。
這場決鬥就這樣毫無懸念地結束了,觀衆們一片譁然,我看不清他們的樣子,只有模糊的影子在晃動。撒旦躺在地上,胸口微微起伏着,半個身體幾乎浸在戰場的血水中。這時,一雙腳出現在畫面中,狠狠踢了撒旦兩下。
“不中用了,廢物。”陰影下的那張臉表現着極度的不滿。
畫面再一次崩塌,我也累得跪倒在地。兩個海盜將我架起,再次送回了那個陰暗的監牢中,我此時的狀態已經非常虛弱,完全沒有力氣。
“很好,明天再繼續吧。我呢,也是個信守承諾的人。”吉約將那個黑色的小瓶子擰開,將藥水倒入一個小碗內,送到了我的面前。
“你確定這是解藥,而不是另外的毒藥?”我瞟了一眼碗中的液體,又看向吉約。
“以你對我們的價值而言,上面不會允許我這麼做的。”吉約搖了搖頭,笑道:“你現在都快要昏厥了吧,喝與不喝,你自己決定。”
我揉了揉太陽穴,似乎已經沒有第二種選擇,虛弱之塵即將把我的靈力耗盡,再這樣下去是無法保持清醒的意識去思考了。我慢慢爬過去,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抓住了碗的邊緣。藥水接觸到舌頭的那個瞬間,我竟感覺到一絲甜意,是久旱逢甘霖的那種愉悅。我大口大口地喝着,很快就一飲而盡,直到將碗摔在地上,我才稍微清醒一點,身體的能量確實開始逐漸恢復,那種難受的灼熱感也消退了大半。
吉約看了一眼被摔碎的碗,神情有些微妙,他勾起嘴角: “很好,那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吉約走後,我背靠在牆壁上慢慢喘着氣,開始梳理剛纔看到的內容。撒旦的故事開始出現,這是目前能解開謎團的唯一途經了,他肯定和七宗煉獄有着很深的關係,只要再堅持下去…或許就能看到更多。
外面好像有點動靜,是機器碰撞的聲音,還有鐵皮碰到地面的聲音,但是非常短暫。
“喂,這是我們老大給你送的藥膏 。”沒過多久,一個海盜推開門,大步走了進來。
吉約還能有這麼好心?我冷漠地看着那個海盜,他手裡拿着的也確是一盒藥膏,不過他的模樣和聲音都有些奇怪,而且比尋常的海盜要高一些,走路的姿勢也像是刻意模仿的。我正納悶着,那海盜卻笑了笑,伸手撥弄着機械頭套,我發現他竟是瑞爾斯。
“你是怎麼避開那些海盜巡邏的啊。”我在心裡直吐槽,明明這個裝扮和演技都有不少漏洞。
“我有我的辦法嘛,不過這些東西也沒什麼必要,都快憋死我了。”瑞爾斯吐了吐舌頭,也不管我此刻驚訝的表情,就開始自顧自地說道:“那些個小精靈已經被我送到安全的地方了,這都多虧了你的犧牲,不過爲什麼你會到這裡來啊?卡修斯。”
“機緣巧合,坐在海盜的飛船上過來的。不過我確實想要跟蹤海盜,這纔到了他們的據點。”
“不說別的了,你在這邊太危險了,我先救你出來。”瑞爾斯看了看四周,低聲說。
我伸手製止了他,道:“你不用擔心我,這片大陸和七宗煉獄以及病毒的事還沒查清楚,左不過這點痛苦…我還能承受,布萊克他們怎麼樣了?”
“我之前確實見過布萊克,他在天魔星也發現了海盜的蹤跡。”瑞爾斯說:“據他說,那個星球疑似有魔氣泄露,會讓精靈變得非常虛弱。”
“虛弱之塵。”我幾乎脫口而出。
“應該就是了,我到這邊也是爲了調查海盜那些藥品的由來,如果沒辦法配出解藥,精靈們可就遭殃了。”瑞爾斯皺着眉頭。
“吉約手裡倒是有虛弱之塵的解藥,這段時間我都會留在這裡,駐守在這裡的海盜數量並不算太多,且他們急於處理新的信息,自然會有些疏漏,你到時候想辦法弄到手,然後找到賽爾機器人的飛船,給他們來研究。”
“這個就交給我吧。話說布萊克怎麼一點都不擔心你的安危,你們是商量好的麼?”瑞爾斯盤腿坐在地上,好奇地問。
“是啊,他那邊有更重要的任務,你讓他千萬別暴露行蹤。”我說。
“好,那我先撤了,你一定要堅持住。”瑞爾斯重新帶上頭套,化成一道藍光,眨眼間就消失在我的視野中。瑞爾斯還是這麼隱秘,他會知道蓋亞的情況嗎?如果發現蓋亞醒來後不認識他這個哥哥,會是怎樣的場面呢…有點難以想象。
第二天,我讀取到的畫面變成了一個個氏族部落,時間線應當在撒旦出現之後,所有的地區都被戰爭給損壞,而撒旦也因行跡瘋迷,被神域給盯上了。神域派出炎帝去殺死撒旦,炎帝掌握着最純粹的火焰力量,能夠輕鬆改變戰場的環境和溫度,但令我震驚的是,這個炎帝看起來和凱薩有些相似,尤其是頭頂和雙手的火花,以及那充滿自信的眼神,不過這極有可能是凱薩的爸爸或爺爺。
面對這樣一個對手,撒旦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恐懼,在一番激烈的戰鬥後,炎帝斬斷了撒旦的一隻手臂,並將他狠狠壓制住。撒旦彷彿感覺不到疼痛,仍然非常鎮定,他低吼着,身上的銀白色護甲慢慢染上了黑色,血紅的雙翼向四周放射出帶有腐蝕性的能量。炎帝立刻向一旁閃去,但還是被擊中,他的手臂開始潰爛,火焰能量降低了許多。撒旦趁着這個機會迅速扭轉戰局,就像殺死那些擋路的精靈一樣,他的體內瞬間爆發出如同深淵一樣的力量,將炎帝的身體刺穿。
撒旦走上前,將炎帝的魂魄全部吸收,轉化爲自身的力量,而炎帝的屍體則在地上化爲一團燃燒的烈焰,像是帶着不屈的意志在風中怒吼着。撒旦殺紅了眼,復仇般地尋找起炎帝的其他族人,我看到尚在襁褓中的小凱薩被族人們帶走,他們逃離了這個星球。
這是關於凱薩家族的歷史嗎?撒旦其實是他們家族的仇人…凱薩知道這些事嗎?那樣樂觀開朗的他,如果看到這些畫面會怎樣……我記得凱薩來自陽炎星,那團持續燃燒着的炎帝之火,會不會和陽炎星有什麼關聯。
繼炎帝之後,撒旦又接連殺死了好多神域派來的精靈,他的勢力反而越來越強大了,被損傷的軀體也在短時間內修復了。神域爲了拿下撒旦,也終於使出了殺手鐗。接着,我看到了四個模糊的黑影,他們圍住撒旦,彼此之間配合非常默契,並使出合體必殺技能,將撒旦給徹底擊敗。撒旦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他死死地盯着終結自己的那四個身影,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
這些個黑影裡面,我一眼認出了格萊奧,其他三個的外貌也與布萊克、雷伊和蓋亞有相似之處,不過身上都帶着非常濃烈的暗黑能量,看來他們就是所謂的暗黑戰神聯盟了。我的頭一陣疼痛,他們到底是什麼時候誕生的?總感覺不管是他們還是我們,都是被實驗的對象。如此一來…誰又是誰的複製體呢?這真細思極恐。
這一段信息也結束了,我默默回頭觀察吉約的動態,他顯然對凱薩和暗黑戰神聯盟起了興趣。這可不太妙,我有預感他會去找凱薩的麻煩。
“那個火小子,你們認識嗎?”吉約翹着二郎腿,果然開始問起手底下的那幫海盜。
“吉約將軍,我調查過了,那傢伙叫凱薩,現在也和戰神聯盟混在一起,不過是個戰五渣。”煞德羅說。
“那也能輕鬆秒殺你。”我想起自己曾經受到過的嘲諷,便不能再容忍別人用這樣的詞來形容我的朋友。
吉約沒有再說話,像是陷入了深層的分析中。
“你抓凱薩沒用,只有找到那個黑暗的我,才能解開所有的疑問。”我說。
“哦?聽起來你對畫面中那個傢伙很瞭解?”吉約跳下座椅走到我的面前,冷冷地說:“我記得組織在早期就對你進行過調查,據說你的體內藏着極強的暗黑能量,甚至能夠短暫控制你的意志,但他們怎樣都無法查出它的來源,最後給出的推測……是有怨念極深的亡靈附在了你的身上。”
這番話聽得我寒毛倒豎,沒想到海盜的調查細緻到這種程度,還是在我不曾發覺的情況下,這個吉約看來也是關注我很久了。至今爲止…關於我身上暗黑力量的說法已經有了好幾種,我也不知道該相信誰,但格萊奧頻繁出現在我的意識裡一定是有原因的,難道真和他自己說的那樣…?
“你不會荒唐地以爲能從我身上找到什麼惡靈和亡魂吧。”我坐直身子看着吉約。
“哎呀,你這麼緊張幹什麼,我也沒說我認可這個推測啊。”吉約陰陰地一笑,轉身對手下們吩咐道:“卡修斯累了,你們把他帶回去吧。”
海盜們將門鎖住,和之前一樣守在外面。黑暗仍是這個地方的常態,我嘆了一口氣,低頭看着手臂上那圈由光明之種形成的金色光環,某種意義上來說,它的狀態也就代表着布萊克那邊的信息。
“布萊克現在安全嗎?”我低聲問着。
光環閃動了幾下,光芒變得黯淡了些。這個信號絕不是什麼好的徵兆,我心裡咯噔一下,不知他遇到了什麼危險,可那邊沒有再傳來任何消息。
不知不覺已經第三天了,接下來的畫面都是零零碎碎的,血液融於泥土,草木化爲灰燼,雨水沖刷着戰鬥留下的痕跡。我看到許多精靈從避難所出來,那場大規模的戰爭結束之後,暗黑戰神聯盟就彷彿從那個世界蒸發了一樣,我怎麼也找不到他們。儘管那些最初被賦予神之力量的精靈都被殺死,但這個時候…剩下的精靈似乎再也無法回到原來的生活狀態,他們開始變得焦慮、惶恐不安,可神域依然會從他們之中挑選一部分帶走,被帶走的精靈身體化成粉末,升入空中,那大概是永遠的消失。
試圖反抗這種命運的精靈則被仍入了一個巨大的黑窟窿,在那裡,他們接受着烈火的炙烤,被尖銳的冰晶刺穿四肢,然後浸入水中,全是極其殘忍的酷刑,而這個行刑者我也並不陌生,是布里米亞。或許是見證過太多的“囚犯”死在這裡,布里米亞的表情和動作非常麻木,只是偶爾…他拿着烈焰鞭的手會微微顫抖。那些武器和刑具與我在暴食迴廊看到的一樣,可真正看到這樣的場面時,我的心裡還是有着說不出的難受感,不知布里米亞最後是以怎樣的心情吞下那些東西的。在這個過程中,神域就像一隻無形的手在操控整個世界,始終無法看到他們的全貌,而每次讀取這些畫面的時候,我自己也深陷其中,也許…這就是大量消耗我能量的根本原因。
我努力調整着自己的狀態,集中精神,可接下來,畫面中的部分精靈出現了異常。他們的臉部開始發紅,整個身體像一個火球一樣,似乎一碰就會立馬爆發。他們抽搐着,在痛苦中死亡,軀體中的能量卻仍然殘存在空氣中。很快,所有的精靈都出現了類似的症狀,他們無法再控制自身的能量,無差別地攻擊身邊的生物,體力也在大幅度消耗,最終力竭而亡。這與我在夢靈王的水晶球中看到的情況很相似,海盜的實驗中也記錄過類似的情形。爲什麼?難道毀掉這個世界的也是這種未知的病毒?
這些信息如同一個個拼圖碎片,可它們雜亂無章,還是無法拼成事件的全貌。在這一次耗盡力量前,我總算看到了兩個世界間的一絲聯繫,雖然不知道海盜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但一定不能走向和那個世界相同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