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上,霍北涼罕見的有些心不在焉,他站在武將的最前頭,目光盯着龍椅下方的一隻小龍角出神。
朝廷上的爭執從未休止過,今天不是因爲這個事,就是明天因爲那個事,兩王派系爲了自個的利益在大殿上吵嚷不休,皇帝頭疼的直皺眉。
最後便目光放在了神色安定的霍北涼身上。
“愛卿?霍愛卿?”
然霍將軍不知什麼原因,皇帝連喚了他兩三遍,竟也一句不答,乾巴巴的把一朝天子晾在那裡。
皇帝咳了兩聲,面上隱隱出現一抹薄怒之色。
大殿之上漸漸形成一種詭異的靜謐。
臣子們偷偷覷了一眼天子,又忍不住瞥了一眼霍將軍那顆高大的後腦勺,心裡着實有些不安。
身側站着的是徵夷將軍許爲邦,他跟着咳了兩聲,用肘碰了一下霍北涼的腰,低聲道。
“霍將軍,皇上問你話呢!”
霍將軍轉過頭來,頗有些凶煞的一眼登時嚇的許爲邦一愣,配上那熊似的體型,許爲邦酸巴巴的看他一眼,不免有些一腔好心都被狗吃了的感覺。
許爲邦雖然也是武將,可卻沒生出這樣的身材,他站在霍將軍身旁這些年,自信心早就被打擊成了碎片。
“看霍將軍方纔低眉沉思的模樣,想來應當是有更好的計策纔是。”
霍北涼略略擡個眼,見着樑王正眉開眼笑的看他。
許爲邦看不上樑王,雖然他對霍北涼也很有意見,但相比較來,他還是願意幫霍將軍一把。
遂壓低聲音道,“是陳家莊糧倉被盜一案,當地太守請摺子要出兵剿匪!”
陳家莊聽起來地方不大,可卻是大夏幾個主要的糧倉之一,儲糧量幾乎佔了整個大夏的六成,這樣重要的一個地方居然被匪徒盜了個七七八八,丟糧事小,那活脫脫是在打朝廷的臉。
當地太守連忙上了摺子請求朝廷出兵剿匪。
廷上議論紛紛,康王一派認爲當機立斷要出兵剿匪,絕不能姑息!
而樑王一派卻持截然不同的意見,他們認爲不過是一窩土匪,沒必要動用朝廷的軍隊,浪費錢財不說,還顯得朝廷不夠沉穩。
一個要出兵,一個不出,這一來一去便吵起來了。
按說康王是天子胞弟,其爲人又中肯,皇帝合該聽取他的意見纔是,可皇帝並沒有,他甚至有些傾向樑王的意見,覺得不過一窩匪類就叫朝廷出兵,實在是有損朝廷的顏面。
他看向了霍北涼,指望着霍將軍能拿出跟他一樣的態度。
霍北涼略一沉吟,“皇上,臣認爲應當出兵。”
樑王哼笑一聲,“不過幾個土匪而已,就上摺子叫朝廷出兵,那將來各個地方莫不是都有樣學樣,但凡有事都請摺子來,邊疆誰守?”
康王一派立即道,“既然是有匪類,必然是府兵滅不得的纔來尋求朝廷襄助,那陳家莊本就有兵把守,那羣匪類既然能在衆目睽睽之下把糧盜走,自然是有本事的,若不求朝廷出兵剿滅,難不成任他氾濫不成?”
“我大夏有四處糧倉,他們敢在這裡盜,自然也敢在別處盜,若不及時剿清,王爺能保證別的糧倉平安無恙否?”
自然不能!
樑王面上慍怒,“一派胡言,你這分明是危言聳聽!”
於是大殿上又吵嚷起來了,文臣們臉紅脖子粗的爭辯,一個比一個聲音大,不摻和的武將默默退了半步,把空間都留給文人。
一個比一個聲音高,一個賽一個聲音大,把好好的大殿吵成了菜市場。
霍北涼可沒空在這同他們耽擱,他現在滿心都想着小媳婦的安危。
後宮那幫子女人他或許沒接觸過,但就憑於兆青的妹子在宮裡的境遇,大致就能明白,這宮裡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媳婦還在龍潭虎穴受苦受難,霍北涼哪有什麼耐性,將腰上配刀嘩的一聲抽出來,雪亮的刀劍閃着凜凜寒光,成功的讓一杆子文臣閉上了嘴。
幾個御史也漸漸收了音。
樑王氣的拿手指着他道,“敢當着皇上的面亮武器,你這是要造反不成?!”
霍北涼慢悠悠的將刀收回去,衝龍椅上的皇上拱了拱手,一派關懷備至的模樣。
“臣見皇上被吵的頭疼,特爲皇上解憂罷了。”
兵權在霍將軍手上,皇帝便是有心想安他個以下犯上的罪名,眼下也不能拿他。
只好忍下這份氣,不鹹不淡的罰了兩句,又道,“陳家莊的糧倉的重要性不必朕與在座的說了,既然諸位是各執其詞,就回家陳詞明日早朝再議!”
皇帝分明是想拖着。!
康王一派不甘心看着內常侍高唱退朝,皇帝不耐煩的從一側離去,一時都有些激憤。
拖延一日,便是將剿匪的難度加大一些,難道天子還不知道這個道理麼?
樑王彎了彎脣,視線在霍北涼和康王身上轉了一圈,神情愉悅的走了。
霍北涼沒功夫跟他們打眉眼官司,這會小媳婦應該已經進宮了,他得快些尋她去!
腳剛出殿門,衣袖就被人拽住了,霍北涼拱了拱手,“王爺還有事?”
康王撒開手,心道你以爲我想拽你?
“陳家莊一事多謝霍將軍仗義相助。”
沒等霍北涼說話,康王便又道,“霍將軍常年領兵,自然知道糧食的重要性,盜匪偷金偷銀尚且說得過去,但他們偷糧能幹什麼?”
這消息霍北涼也早知道,普通的盜匪誰去偷糧?
又不是什麼災荒年,還特意撿着大夏最大的去偷,康王是擔心這幫人根本就是假借着盜匪的名義,打着造反的旗!
康王是極少跟霍北涼交流的,皇帝非常忌諱這個,一個王爺,一個將軍,湊在一塊誰都能喊一句造反。
所以康王從不單獨尋他說話。
可見這一回他是真的擔憂了。
霍北涼挑挑眉,“那王爺叫我做什麼?”
康王道,“明天你也上摺子,務必叫皇上出兵剿匪,不然,後患無窮!”
霍北涼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反而卻道,“我媳婦被你弟妹請進宮了!”
康王理所當然的說:“今日是中元節,各家家眷都來了。”
霍將軍:“我媳婦不一樣,她長的好看,容易挨欺負!”
這什麼邏輯?
康王愣了一會,思索一番,試探的道,“那本王讓人給王妃捎個信兒,必叫你媳……夫人完好無損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