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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內城,遍地權貴門第,朱門大戶,一座座金碧輝煌的庭院坐落其中,自有貴氣凝聚洋溢。。。
其中一座門第,後庭院中還亮着燈。
這是一間書房,一位男子坐在裡面,身上披一件貂皮披風,手裡捧着一卷書在看,姿態雍容,自有氣派。
篤篤篤!
輕輕的敲門聲。
“進來!”
門被推開,進來一位侍衛,手中拿着一封書信。
男子接過,侍衛隨即垂手躬身退了出去,把門關好。
打開信,見上面密密麻麻寫着字句,都是關於陳三郎進入長安後的行程經過,包括他在雲來客棧門前抖雪,遭遇店小二斥責,以及住店後吃喝的情況,事無鉅細,極爲詳盡,連迷路時問路的過程都記下了。
讀着這封信,就像有個影子陰魂不散地跟隨在陳三郎身邊,將他一言一行都記錄了下來,毫無紕漏。
看完之後,男子露出滿意的神色,呵呵一笑:“入吾彀中也!”
……
下了一夜的雪,第二天起來,推開窗戶,見千家萬戶,戶戶白頭。人們紛紛起來,拿起掃把清掃門前雪,一堆堆的。
陳三郎洗漱完畢,下樓去吃早餐。
掌櫃見到他,自是客氣得不得了。馬上吩咐小二伺候着。
陳三郎剛坐下來一會,就聽到一把驚喜交集的聲音:“道遠。你終於來到長安了。”
不用說,就是江南才子葉藕桐。
葉藕桐很早就從揚州出發。與陳三郎同行到南陽府,一路馬不停蹄,直接開撥往長安。雖然路上也曾遊山玩水,但耽擱的時間不長,最後足足比陳三郎早到了大半個月。
換句話說,他已經在雲來客棧住上大半個月了。
人在京城,自不會寂寞,這些日子,葉才子生活過得豐富多彩。昨晚陳三郎抵達客棧的時候。他並不在店中,而是有約外出。
現在,纔剛從外面回來。
他一進門,眼光在客棧內掃了一掃,就看見正在吃包子的陳三郎——
“你什麼時候到的?”
“昨晚。”
聞言,葉藕桐一跺腳:“爲何你不早些來到?”
見其面色有些憤憤然,陳三郎問:“怎麼啦?”
葉藕桐嘆息一聲:“如果你早點到,我與你一同赴會,就不會遭受恥辱了……”話匣子打開。滔滔不絕。
原來這段時日,隨着奔赴京城的舉子日漸增多,形成圈子,互相之間不甘寂寞。就不時舉行些文會來,美其名曰:以文會友。
文人自古相輕,所謂“以文會友”。會着會着,很容易切磋出火氣來。只是讀書人罵人。善於拐彎抹角,連譏帶諷。不帶髒字,自然不同市井潑婦那些作風。
昨晚便是有一場文會,葉藕桐代表揚州應約而去,不料在文題之上失了分寸,一首詩一首詞,皆失水準,灰頭土臉地回雲來客棧,心中憋一口氣。看見陳三郎,如同見着救星,要拉着他去找回場子。
陳三郎是揚州今科鄉試解元,出口成對,雖然詩詞方面未見多少表現,但可以預想的是,定然不會差到哪裡去。
可不是嘛,對聯作爲偏門文體,他都玩得出神入化,詩詞那些,如何沒有功力?
更有說法,陳三郎在考得秀才後坐船回家,意氣風發,遂在船頭上吟一首七言樂府,其中有句:“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恰好被少將軍元哥舒聽到,擊掌讚賞,江山問名。
是謂一大美談。
管中窺豹,足見一斑,陳三郎在詩詞上的造詣恐怕不會低於對子。
葉藕桐想着只要把他拉到場上,以文會友,大殺四方,何等快意!
陳三郎曬然道:“藕桐兄,咱們萬里迢迢來長安,爲的是考會試,而不是與別人爭些詩詞長短。”
葉藕桐慨然道:“文人自有骨,不教人看輕。咱們揚州自古筆墨鼎盛,冠絕天下,豈容被他州舉子蹬鼻子上臉,踐踏了去?”
其實他輸得一點都不服氣,皆因代表揚州,只得他一個,而別的州郡人員則有數人,以少對多,應付車輪戰,這才敗落。
陳三郎詫異地問道:“咱們揚州,現在到來長安的就只你我而已?”
心裡覺得不對呀,自己在路上就遇到兩人來着,一個書癡柳清輝;一個楚雲羽。他們提前趕赴長安,應該比自己先到纔對。
葉藕桐一聳肩:“我哪裡知道,反正在這客棧裡頭,就我一個……好在,你也來了。”
陳三郎想了想,頓時恍然:長安那麼大,客棧林立,並非說別人到來了一定會住進雲來客棧,沒有這個道理說法。或者柳清輝和楚雲羽投別家去了,也不一定。
“道遠,今晚又有一場文會,無論如何,你一定得跟我一起去。”
推不過他,陳三郎只有答應。
葉藕桐大喜,鬱悶的心情變好,坐下來,拿起包子便吃。昨晚輸了文會,借酒消愁,又摟着某位嬌滴滴的姑娘訴了半宿衷腸,卻是餓了。
吃了幾個包子,墊了肚子,他感覺睏乏得很,就先回房間休息。
陳三郎吃飽早餐,左右無事,披上一件棉襖出門去,要賞一賞這長安的雪景。他出身南方,不曾見過雪,現在見到,覺得新鮮。看到路旁被清掃堆起來的雪,還有些孩子氣地俯身下去,把捏起來。
不多久,就捏出一個不大的雪人,用小石塊做眼睛,枯枝做眉毛嘴巴,倒有幾分模樣。
做好後,看着,不禁“呵呵”笑了。
別人見到他這樣,就覺得這書生有傻氣。
陳三郎拍了拍手,徑直又往前走,很是悠然。只是心內,卻早覺察到那跟在身後的尾巴。
這或者不算跟蹤,說考察更貼切些。
然而陳三郎打心底反感這種如影隨形的觀察,讓人失去自在。將心中的不快壓住,但也沒了觀賞的意興,轉回客棧去。看一會書也好,做一番修煉功課也好,都是不錯的選擇。
等到了晚上,不妨就與葉藕桐一起去“以文會友”,會一會來自九州的各方纔子們,亦爲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