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有妖,妖有大小。尋常小妖,諸如蝦兵蟹將,法力低微,更別說化作人形什麼的。它們存在感並不高,也無法鬧出多少動靜。而當妖修煉有法,持之以恆,千百年後,便會成長爲大妖,受龍君管轄。
這大妖,那可都是具備神通的存在,法力了得,生猛異常。不過他們也不是隨便能在凡俗行走,受到規矩約束,其中有秘辛,涉及妖族與修士之間的關係,多不可聞。
其實想要成妖,成爲真正的妖絕非易事,別看那蝦兵蟹將數目衆多,嚴格而言,它們只是略具力量的水族罷了,與妖還存在不小的距離。
成妖難,成大妖更難,是以造成妖的罕見,漸漸成爲傳說。平民百姓,有機會見過妖的,萬中無一。
陳三郎好幸運,見過大妖不少,身邊常有龍女陪伴——由於出身問題,龍女天生便是大妖。
洞庭一夢,更不必多言。
當下逍遙富道鼻子一聞,說有大妖來,陳三郎對此倒不覺得大驚小怪。涇江本就有蟒大總管統治,分段而治,勢力盤根錯節,不比陸上官府體制差多少。當初也正是尋了這麼個漏子,陳三郎率部掃了許多涇江支流,收了不少水族妖物,也是平安無事。
然而到了涇江主流,情況就大不相同,鬧出動靜了,定然會驚動大妖。這次大妖出動,只怕便是之前蟹和與雄平動手招惹出來的。他們兩個把羅滕海水軍攪得雞犬不寧,在過程中難免動用妖力。
“書生,走,出去看看是哪隻?”
逍遙神色凝重,亮出了他的陰陽養兵葫蘆,掌心又扣出一張符,符文流溢,絕非凡品。
陳三郎笑道:“道士你不必緊張,也許只是路過。”
逍遙富道不吭聲,緊抿着嘴脣,他是知道陳三郎與龍女之間的關係,龍女在妖族中地位極高,有着無以倫比的影響力。不過在本能上,他覺得還是打醒十二分精神爲好,小心駛得萬年船。
兩人出到外面,見到外面天色已經大變。烏雲滾滾,行雷閃電,起風了,掀起了波浪,江面如同一鍋燒開的水,船隻行駛在上面,好像在峰巒中前進,顛簸起伏,晃得要把人的五臟六腑都吐出來。
坐在船上的人個個面色大變,膽小的都駭得成了土色,腿在發抖。
涇江乃天下大水系,水流洶涌兇險,一年到頭,翻船死人數不勝數。千百年來,不知流傳着多少驚駭見聞,基本都與龍王爺有關。
周分曹等人也走了出來觀望動靜,周何之望着天色,又望了望暴怒的江水,忙道:“公子,這是龍王爺發怒,索要祭品,我們趕緊獻祭吧。”
所謂祭品,不外乎三牲,饅頭面食之類。而有些時候,行船的被逼急了,甚至還做出過往水裡投擲童男童女的事情。而獻祭之後,那波浪往往能夠得到平息,屢屢有靈驗,因而此法成爲經驗,爲很多船家信奉。
周分曹也是信的,舉頭三尺有神明,腳下也有。
這樣的觀念早已根植人心,哪怕讀書人心中,也是存在。
陳三郎目光凝視,笑一笑:“大家不要恐慌,別忘了,我們有逍遙道長,他定有辦法的。”
於是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逍遙富道,滿含希冀。人人都覺得大有希望,要知道在涇縣的時候,逍遙曾屢施法術,得了“陸地神仙”的美譽。既然是神仙,自然不怕妖怪作祟。
逍遙面色卻很鄭重,要是往時,他早亮出招牌式的高人風範來,舉手投足,無不令人拜服,此刻明顯心虛,把陳三郎拉過一邊:“書生,此妖兇悍,法力遠超於本道,我收不了……”
難道他如此表態,可見對方來頭的確厲害。
陳三郎倒不意外,能攪動起如此浩大聲勢的,豈會尋常角色,難不成是那條蟒大總管親自來到?
環顧左右,蟹和與雄平不見人影,不知躲在哪裡去了。
這兩個傢伙,看來得找機會好好敲打才行……
“你能瞧出什麼端倪?”
陳三郎問。
逍遙富道擡目望了望,嘆了口氣:“此僚道行極深,道爺縱橫修行界數十年,未曾見過。”
陳三郎面露鄙夷:“你貴庚?”
“本道爺打孃胎便開始修煉,自然不同尋常。”
陳三郎不與他做口舌之爭,聚精會神,始終看不到什麼,就連懷中斬邪劍都異常沉靜,沒有以往遭遇妖物的興奮熱烈,有些怪異。
見兩人竊竊私語,周分曹莫名有些不好的忐忑,要是逍遙富道和陳三郎都沒辦法,那可大事不妙。
一直以來,經歷種種,他對陳三郎已經有一種盲目的依賴習慣。
逍遙又道:“書生,你不是有龍女嗎?關鍵時刻不用,更待何時?”
陳三郎道:“我都不知她現在哪兒。”
“不是吧,你不是早收爲後,宮了嗎?怎麼會找不着人,做男人做到這個份上,忒是無用。”
其實對於陳三郎的豔福,道士一向都羨慕。千嬌百媚的許珺不說,敖卿眉更是無以倫比,龍女呀,能睡個龍女,那得多少輩修來的福氣。沒想到這齊人之福,都讓陳三郎享受了。
不過也因爲這一點,讓逍遙對陳三郎多看好幾分。
唯有非凡之人,才能做非凡之事。
難道是這龍女來歷有問題,見不得光,故而早早躲避開了?
逍遙富道想到這個可能性,不過沒有深思,解決眼前的難題爲重要,低聲道:“那該怎麼辦?別指望本道爺上去拼命。”
陳三郎一攤手:“能如何?按照慣例吧,設臺案,擺祭品,獻祭吧。”
逍遙聽得雙眼都鼓了出來:“不是吧,你也信這個?看這陣仗,來勢洶洶,擺明針對我們而來,可不是過路客,你真以爲扔點三牲饅頭能把人家打發掉?用這一套,還不如讓我上去拼命!”
“哈哈,這是你說的,不是我趕你拼命。”
逍遙被他用言語套住,氣呼呼。
陳三郎悠然道:“獻祭三牲不管用,就換別的有用的,不就行了。”
“別的祭品?”
逍遙富道心裡納悶,不知陳三郎葫蘆裡賣什麼藥。但聽見他吩咐下令,讓人在甲板上陳設臺案,要開始獻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