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欺瞞大人,這些日子,這城鎮中的鬼怪之事,正是我們幾人做下的。”那人說出這話,便一直暗中注意着江永的臉色,見他臉色驀地陰沉下來,忙接着道,“大人明鑑,這……這也不是我們二人願意的,我們……我們都是領了劉太師的命令,若是不做,他就會要了我們的性命!”
砰!
江永重重地擊在桌子上,厲聲道:“爲了保你們自己的性命,就做出這種殺母取子的事,你們……你們……”
江永只覺得胸腔內一陣怒火控制不住地竄了上來,深吸幾口氣,方纔勉強壓制了下去。
看着眼前的這兩人,江永沉聲道:“我且問你們,這城中的惡鬼,都是你們二人假扮的?”
“是。”
“城中孕婦死亡,胎兒失蹤,也都是你們做下的?”
“……是。”
江永深吸一口氣,壓制住自己要將這兩人碎屍萬段的衝動,咬牙繼續問道:“你們爲什麼要這麼做?這胎兒,都用作了什麼?”
“這……”那人神色間有些遲疑,但見江永神色一沉,心中懼怕不已,不由得脫口而出,“我說我說!這些胎兒,都是劉太師要的,說是劉太師要取紫河車煉藥……”
一直聽到這裡,就連袁紫嫣也忍不住神色一變,猛地站起身來:“你是說,你們剖腹取子,就是爲了取紫河車?”
“是是,大人……大人,我們也是被逼無奈的啊,求大人饒我們一命!”
“大人饒命啊!”
兩名“鬼怪”不斷地向江永磕頭求饒,江永的臉色卻沒有絲毫的放鬆,轉而望向袁紫嫣,沉聲問道:“紫河車,是何物?”
袁紫嫣此時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看着這兩人的眼中殺意愈加凜冽:“紫河車,就是新生胎兒的胎盤!”
江永的身子一震,再看向地上跪着的兩人的時候,眸中儼然染上了毫不掩飾的殺意,若不是還要從他們嘴裡得到消息,他現在就想要將這兩個人結果了!
強壓下自己的殺意,江永沉聲問道:“取紫河車煉藥?他是要煉什麼妖丹,竟然用得上這麼多人的性命!”
“我們也不是很清楚,只隱約聽到,似乎是……似乎是要爲皇上煉製延年益壽的仙丹!”
“什麼!”
屋中幾人齊齊低呼一聲,江永和袁紫嫣對視一眼,眸中皆染上了沉重與憤怒。
袁紫嫣心知江永對京中的人事不如她熟悉,便爲他解釋道:“當今皇帝近幾年十分崇信道術,最信的就是方士。這個劉太素,號稱是當世的活神仙,早些年就在民間被傳得沸沸揚揚,後來更是被陛下召入宮中,被封爲當朝國師,總掌天下道教事。”
袁紫嫣微微停頓,看了眼江永,搖了搖頭,又道:“這個劉太師可謂是當今皇帝最信任的人,不要說你這個五品大理寺少卿,就是內閣大學士,皇親國戚見了劉太素,也要客客氣氣稱一聲‘真人’!”
江永聞言,心中驚訝不已
。
難怪方纔這兩人憑藉着劉太素弟子的身份就如此囂張,原來這位劉太師在朝中的地位竟然已經達到了這樣驚人的地步!
想明白這其中的關聯和事情,江永看着地上這兩人的眼神之中,已經染上了毫不掩飾的殺意。
既然這劉太師勢力如此之大,那麼,他現在絕對不能夠輕舉妄動,只是這兩個謀害人命,喪盡天良的東西,卻是不能留下了!
江永眸中一寒,卻未曾與這二人多言,反而對袁紫嫣柔聲道:“好了,現在事情都已經清楚,這裡的事情我會看着處置的,你還有傷在身,早些去歇息吧。”
袁紫嫣自來是個聰明過人的,聽得這話,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江永這是想要支開她,獨自審問這兩人一番,讓他們將知道的所有東西統統吐出來!
思及此,袁紫嫣頷首,瞥了眼地上瑟瑟發抖的兩個傢伙,提點道:“劉太師的勢力太大,你的手腳一定要乾淨一些,就算不能避免他對我們的懷疑,也一定不能夠讓他拿到證據!”
“我明白的,你放心就是。”
見江永神色清明,並未被憤怒淹沒了理智,袁紫嫣這才放下心來,走出了房間,將房門緊閉。
整整一天一夜的功夫,那間房間之內不時地傳出壓抑的慘叫聲和低低的談話聲,直到天色再次熹微時分,屋內傳出最後兩聲慘叫聲,江永推開房門,回首低聲交代:“手腳乾淨一些,不要讓人查到什麼。”
言罷,江永便轉身往他與袁紫嫣的房間而去。
房門外,江永刻意放輕了腳步,小心翼翼地進了房間,卻發現袁紫嫣此時正坐在牀榻之上,也不知是未曾安眠還是這大清早的就已經起身。
江永一怔,也不多問,只轉身往側間走去,口中解釋道:“我身上沾了些血腥味,你不要過來,我先去清理乾淨再說。”
袁紫嫣坐在牀榻之上,看着江永的動作,神色間突然染上了幾分愁思,怔怔地有些出神。
江永未曾聽到屏風後的應答聲,不由高聲道:“紫嫣,你還好吧?怎麼不應我?”
袁紫嫣恍然回神,忙回道:“哦,我……我沒事。”
聽到這個聲音,江永不但沒有放心反倒是更擔心了幾分。
想到今日發生的種種,江永不由地挑眉:“紫嫣,你可是擔心今日之事?”
袁紫嫣抿脣,神色間多有凝重。
江永對於京中的人物世故不如她熟悉,所以對於這位劉太師的印象,僅僅停留在她所說的那些話上面,可是她確是清楚的,甚至,是親眼見過劉太師的威勢的!
曾經,有人向皇上進言,說劉太師是矇蔽百姓,矇蔽聖聽,罪無可恕,理當處以極刑。結果,不到十日的時間,那人便被在屋中搜出多處巫蠱之術。
按本朝律法,私自行巫蠱之事乃是重罪,當抄沒家財,三代之內貶爲奴籍!
於是,短短十日的功夫,當朝二品大員就淪落成了人人可欺
的奴隸,而這一切,都是這位劉太師在背後操縱的結果!
袁紫嫣緩緩地將這一件件往事講給江永聽,言罷,沉默半晌,方纔沉聲道:“劉太師在朝中的地位太過龐大,樹大根深,不是現在的你我能夠動搖的!若是無法請太子殿下出面,這裡的事情既然已經解決,那麼,就讓所有的事情,都到此爲止吧!”
江永聽得此言,同樣是繃緊了臉色,他並非是不知道袁紫嫣所說的這些話中的顧慮,只是……
江永猶豫了半晌,方纔沉聲道:“我答應,在沒有絕對的把握之前,絕對不會輕舉妄動!”
他不能夠保證,自己可以做到袖手旁觀。
這裡的事情實在是太大,殺母取子,就爲了得到一味藥,這樣的事情簡直就是匪夷所思,駭人聽聞!
當然,袁紫嫣說得也不無道理,既然這裡的事情已經暫時得到解決,一時半刻之間,也不會再有人遇害,反倒是他們,如果現在輕舉妄動,除了增加不必要的犧牲,少了一個可以和劉太素對抗的人之外,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意義。
他命呂家兄弟解決掉那兩人,便是存了暫且將此事壓下來的心思。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第二日清晨,江永便令人召來昨日那位李家少爺李逸,告知他此間的事情已經解決了,無需再擔驚受怕,在全城百姓千恩萬謝之中,離開了這小鎮,繼續趕往京城。
這個小鎮如此靠近京中,卻是一片混亂無人管理,讓歹人有機可趁,可見京中的局勢必定危急萬分,若是再不加緊趕路,只怕等他們趕到京城的時候,就要遲了!
江永一行不再做停頓,甚至捨棄了原本的馬車,輕裝簡行,連夜趕路,終於搶在宵禁之前入了京城範圍之內。
江永等人這邊方過了城門的關卡,便見到一行幾人遠遠地迎了上來。
江永早就注意到這一行人,方纔他們在關口盤查的時候,這羣人就明裡暗裡地打量着他們,如今更是直接迎了上來。
江永對袁紫嫣使了個眼色,袁紫嫣會意,細細地將那一行靠近過來的人打量了一番,眉角微挑,在江永耳邊輕聲道:“爲首的那人,乃是內閣大學士李明陽。他身後的幾位都是太子身邊的得力干將,只怕是太子派來迎咱們的!”
江永聽了這話,心中不免有些驚訝。
雖然大內侍衛早就將他今日會回來的消息傳給了太子殿下,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李明陽這個德高望重的內閣大學士親自率人前來相迎。
心中驚訝的同時,江永忙下了馬,主動迎上前去,拱手道:“下官江永,拜見李閣老。”
“快快免禮。”李明陽虛扶一下,同時也不動聲色地打量着江永,半晌還是滿意地點了點頭,“江大人年紀輕輕就有如此作爲,果真是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江永的面上始終帶着一絲笑意,聽得這話,當即拱手道:“不敢當,太子殿下與李閣老的提攜之恩,江永銘記於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