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未雖然辦事不利,但也是聽從了大人的吩咐,顧慮的,是您的感受。求您看在大人的面上,網開一面,給他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冥,願爲擔保,若是……若是大人不能平安歸來,我等願任憑主人責罰,絕無二話!”
“冥!你瘋了嗎?!”還未等袁紫嫣發話,未已然是急紅了眼,忍不住聲嘶力竭地質問道,“這是我的失職,與你無關!誰要你的憐憫!滾開!”
這個笨蛋!蠢貨!混蛋!
他難道不清楚主人的手段嗎?
他們雖然都是主人最親近也是最得力的下屬,但主人對於失職之人的處置,一向都是毫不容情的。更何況,此事牽扯的,乃是江大人的性命!
若是江大人當真有什麼事兒,只怕是將他們千刀萬剮了,都不足以平息主人胸腔中的怒火。
這個混蛋,怎麼能就這麼輕描淡寫的說出什麼與他同罪的混賬話來?
面對未的焦急甚至是責罵,冥都只是垂着眸子一言不發,只當是沒有聽到一般,讓未又氣又急,卻也是無可奈何。
這個混蛋!
平日裡總要壓他一頭也就算了,就算是這種時候,也不肯聽他一句,簡直……簡直就是……
未自己也說不清楚心中是什麼滋味,只得深吸一口氣,一拳頭狠狠砸向地面,方纔勉強維持住冷靜。
相對於二人的激烈,袁紫嫣只冷眼看着這兩人,半晌,方纔沉聲開口道:“好!我便應你!待到此事終了,我自會要你們付出相應的代價!”
冰冷的話語擲地有聲,卻是讓冥重重地鬆下一口氣,也讓未的心中一陣酸一陣痛,狠狠地瞪着那死死擋在他身前的身影,恨不得就這麼直接將他掐死,也好給他個痛快!
袁紫嫣此刻卻是無暇理會他們的這般心思,只冷聲道:“未,立即滾回去,守在江永的身邊。無論是誰的吩咐,都不准你再離開他半步!否則,你也不必回來見我!”
未聞言,身子一顫,不敢再多言什麼,只得恭敬地應了聲是,狠狠地瞪了冥一眼,還是咬着牙,躬身退下。
袁紫嫣的眸子一轉,落在了仍然跪在地上的冥身上,卻並不急着下令,反倒是突然沉聲開口,問道:“這麼做,值得嗎?”
“值得!”
冥回答的毫無遲疑,正如他的心中從未有過絲毫的動搖一般,一如當日裡袁紫嫣問慕容綠萼時她的回答一樣。
袁紫嫣抿了抿脣,又道:“難道,你就不怕,我方纔那一掌,會要了你的性命?”
聽得這個問題,冥一直緊抿的嘴角倒是放鬆了幾分,微微勾勒出一個上揚的弧度。
“若是我都受不住,他又怎麼承受得了?能夠替他受了,也值了。”
他們的功力雖然在伯仲之間,但到底還是他的內功修爲要高上幾分的。若是他都承受不住的掌力,落在那已經捱了一掌的小身板身上,豈不是有死無生?
若是當真如此,他反倒是要慶幸了。
慶幸這一下是落在自己的身上,而不是那個人
……
袁紫嫣把冥的慶幸看在眼底,不由地挑了挑眉:“即使他永遠都不知道?”
“這是我的事兒,我的決定,他不需要知道。”
聽得冥回得毫不猶豫,袁紫嫣心中清楚,這正是他心底最深的答案。
我喜歡他,只是我自己一個人的事。我不用他付出些什麼,這只是我的一廂情願,不需要他知道,更不需要他揹負這些包袱。
若是他能夠回眸一看,便是我前世佛前求來的幸運,若是不能……
時也命也,已經交出的心,便再也收不回了,又能如何?
袁紫嫣見冥這般坦蕩的神情,眸中的神色突然多了幾分複雜,卻只闔了眸子,沉聲道:“退下吧,準備一下,今夜子時,我要去一趟宮中!”
冥聞言,神色一震,隱約間已經猜到了袁紫嫣的打算,心中雖然震驚,卻也只覺得理所當然。
大人既然肯爲了主人做到這一步,主人對大人,只怕也是更加決絕,就如同,他對那個人一般……
說到底,他們都是一樣的人。
冥垂眸,恭敬地應了一聲“是”,便一晃身重新隱入了黑暗中。
袁紫嫣緩緩睜開眸子,望着面前的銅鏡中映出的容顏。
除去了瑕疵的容顏之上,精緻到幾乎豔麗的眉眼盡情地綻放着,卻偏偏在那眼角眉梢之中,盡是冰冷之色,讓人觀之便忍不住瑟縮,不敢靠上前去。
袁紫嫣擡手,輕輕拂過面頰,眸中的色彩卻是一絲絲地沉了下去。
江永,既然走到了這一步,那麼,是生是死,我都陪你一路走下去。
等我……
是夜。
冥看着眼前白衣仗劍的袁紫嫣,明知道答案,還是忍不住再度問道:“主人,您……真的不要我陪您前往嗎?”
“不必了。”袁紫嫣的神色很沉,不是沉怒,而是一種不成功便成仁的決絕,“若是天亮之前,我還沒有從宮中出來,那麼,你就按照我說的做吧……”
“主人!”冥忍不住上前驚呼一聲。
“你難道連我的命令都不聽了嗎?”
袁紫嫣聲音一厲,冥頓時止住了腳步,幾乎咬斷了牙根,方纔擠出那一個“是”字,垂下頭去。
他實在是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主人去送死!
即便是掩耳盜鈴,也讓他愚昧這一次吧……
半晌,當冥再度擡頭的時候,面前哪裡還有什麼身影?
冥狠狠地攥緊了拳頭,咬緊牙根,望了眼禁宮的方向,卻咬牙向着反方向而去。
他還有主人交代的命令沒有完成,現在,還不是頹廢的時候!
皇城內宮御書房中,燈火憧憧之間,突然燈芯一晃,一道勁風拂過,原本空蕩的房中便多出了一道身影。
原本端坐在案桌之後奮筆疾書的人,似是沒有察覺到這些詫異一般,依然揮動着手中的硃筆。
那道白衣仗劍的身影也似乎並不心急,只靜靜地立在屋內,望着這位少年天子處理政務。
這一站一坐,倒似是袁紫嫣在陪着明臻帝一般,有一種詭異的和諧感。
袁紫嫣靜立在殿中,心中卻是有着萬千疑惑。
方纔她孤身闖入宮中,並未掩藏蹤跡,本就是打定了大戰一場的主意。
可誰曾想,那大內侍衛只是象徵性的抵擋了一下,就讓開了去,根本就沒有阻擋她的意思。
甚至,當日裡曾與他們在綠林一案中共事的呂家兄弟還出言提醒,道皇帝在御書房等她。
袁紫嫣雖然心中疑惑不解,但有此便利,她也是萬萬不會推卸出去的。
一路走來,果真是再沒有絲毫的阻礙。
很顯然,能夠在宮中做到這一步的,只有她面前的這位少年天子!
只是,她始終不明白,他爲何要這麼做,又爲何要縱了自己進來?
正當袁紫嫣暗自揣測着明臻帝心思的時候,皇上手中的動作一頓,勾勒下最後一筆,方纔一個擡手,收斂了筆鋒。
合上奏摺,明臻帝擡頭望見那抹白色的身影,似是毫不意外一般,只笑道:“你來了。”
那副樣子,像是在與約好的老友閒聊一般,讓袁紫嫣很是有些詫異。
可既然她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就萬萬沒有退縮的道理!
袁紫嫣神色一凝,突然在明臻帝面前跪了下來,道:“民女斗膽,求見陛下,只想要爲我夫君求一個活命的機會!除此之外,別無他求!”
“哦?”明臻帝挑了眉,望向殿下跪得筆直的身影,道,“當真是別無所求?你這一身的裝束,可是不怎麼像呢!”
袁紫嫣心知,明臻帝說的是她手中的長劍。
本來,面見聖上,是不允許帶任何的武器的!
袁紫嫣抿了抿脣,道:“紫嫣乃是江湖女子,並不知宮中規矩,若是有所冒犯,還請陛下恕罪。紫嫣當真別無所求,只求我夫君平安!”
“那麼,朕若是不應呢?你又待如何?”明臻帝的目光凝在袁紫嫣手中的長劍上,冷聲道,“難道,你不是打着若是朕不肯聽你的,就要刺殺於朕的意思嗎?”
“民女不敢!”袁紫嫣答得毫不遲疑,甚至爲表誠意,直接將隨身的長劍扔出,道,“若是皇上執意不肯放過我的夫君,民女也絕沒有行刺之心,只求,能夠和夫君死在一處!”
生同寢死同穴,那是他們之間無言的約定。
走到今日這步,她早已經看透了世間的萬事萬物,除了江永,又有什麼是她戀戀不捨的呢?
既然這世間容不下她們,她倒是寧願與他同死,也好在黃泉路上做個伴,免得一路孤寂……
明臻帝聽了袁紫嫣的話後,不禁啞然,半晌方纔呢喃道:“怎麼這一個兩個的,都爲了江永要死要活的?朕,還真羨慕他啊……”
一番嘆息的話語落下,雖是輕聲呢喃,但對於袁紫嫣這等內家的絕頂高手來說,卻照樣是一字不漏地聽進了耳中。
一個兩個?
難不成,除了她之外,還有人來求過皇上不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