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殺人了……”方路悠攤開自己的手,抖得不成樣子。
“別怕,你慢慢告訴我事情經過。”陸紀堯帶她進屋,攙她坐往沙發上,拿了拖鞋給她穿上。管家遞來披肩,陸紀堯順勢給她罩在身上,指尖撥動幾縷垂在脖頸裡的髮絲,很敏銳得捕捉到一縷紫紅。
方路悠握着他的手,顫聲將事情經過說出來,末了撫着額角只冒冷汗:“我隨手抄起一個花瓶,往他腦袋上砸,好多血,他會不會死?”
“你別慌,我現在就過去看看情況。”陸紀堯示意管家去拿車鑰匙,他上樓換了身衣服下樓要走,方路悠跟上去說:“我和你一起回去,不親眼確認死活,我不放心。”
他猶豫半會兒,點點頭。
從別墅出來,坐在車裡她還在眼淚汪汪的,兩隻手不住地扣着掌心肉,狠狠的。陸紀堯單手握住方向盤,一邊去拉她手,阻止她略有'自殘'的行爲:“不怕,沒事的,有我在。”
她扭頭看着他,連嗯了幾聲。
到公寓時,結果出乎意料。
屋子裡壓根沒人,倒是地上碎瓷的痕跡的確存在,那灘血凝在地毯上,深紅色很顯眼。方路悠震驚得在屋子裡找了找,“怎麼沒人呢?”
陸紀堯蹲下身,摸了摸那灘血跡,的確是不久之前的,“不在就說明人沒死,應該是離開了。”
她重重鬆了口氣,腿腳一軟跌坐在凳子上。
“你把衣服收拾一下,這幾天住我那。”陸紀堯輕聲說。
她點點頭,在衣櫥裡拿出行李袋,胡亂塞了些衣服進去,拉上拉鍊。再次回到別墅,管家連忙接過行李袋,問道:“少爺,事情怎麼樣了?”
陸紀堯說:“沒事了,讓阿姨去把臥室打掃一下,方小姐暫時住在這裡。”
“好,我這就去吩咐。”
經剛纔那麼一鬧騰,別墅裡的人除了再生差不多都醒了。朱黎嫺站在廳裡,聽到這句話非常不高興,厭惡得瞪了方路悠的背影幾眼。要是眼神能殺人,真想這麼瞪穿她。餘驚未過的方路悠,心裡恍恍惚惚的,坐在臥室的沙發裡咬脣胡思亂想。正想的出聲,有人來敲門。
“誰?”
“是我。”聽到陸紀堯的聲音,她立刻去開門。
陸紀堯將手裡的杯子遞給她,“喝杯熱牛奶,早點睡覺,不要想那些事情。蕭立嶸的事,我會去處理。”
“嗯。”
他溫柔摸了摸她腦袋,帶門要走,被她喚住:“紀堯,謝謝你。”
“應該的。”他笑得更好看了,做了個喝水的動作提醒她。她這才微笑起來,擡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熱牛奶進嘴裡,溫暖順着食道蜿蜒到胃裡,整個人都感覺放鬆下來了。
第二天,她還睡着,感覺被窩裡似乎有動靜。有什麼往她懷裡鑽,鼻息裡香香的味道。她吱唔一聲,睜開眼迷迷糊糊裡看到再生白嫩嫩的小臉袋。
“小生?”
再生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笑嘻嘻得說:“爸爸說你要來這裡住,我以爲他騙我就來看看,你果然來了。”
“嗯,我暫時要住在這裡
。”
一聽這話,再生爬起來,連連擺手:“太好了太好了!媽媽回家了!”
雖然還不確定自己是否真是他媽媽,但再生現在好高興,她不忍心糾正。方路悠帶他起牀、穿衣服,去浴室洗漱時,再生眼巴巴得望着鏡子裡的她,問:“我可以每天來找你睡覺嗎?”
“爲什麼?你不是有自己房間嗎?”
他搖搖頭:“我想一睜開眼,就見到你,害怕你突然又要不見了。”
每一次他這麼說,總是很委屈很憂傷,方路悠最見不得他這模樣,連聲答應。牽着小生下樓去吃飯,陸紀堯正在管家吩咐什麼事。朱黎嫺也在,幫着吳阿姨忙前忙後的,倒咖啡準備餐點。
見她來了,暗自白了眼。
“小生,你是不是去打擾老師睡晚覺了。”陸紀堯挺詫異她這麼早起。
再生坐上椅子,朝他哼哼:“纔不是,以後我天天和老師一起睡!”
陸紀堯眯了下眼睛,“不準,你睡覺不老實,會亂踢人。”
“我睡覺不踢人!”再生生怕方路悠當真不要他一起睡,着急得反駁。扁着嘴巴一副要哭得樣子,仇視着陸紀堯,“壞爸爸。”
“你爸瞎說呢,我不會相信的,小生這幾天就和我睡。”方路悠怕他真哭,連忙攬手去抱他,哄着他。惹得陸紀堯微微有點不爽了,變本加厲道:“他會尿牀的。”
哇——!
再生終於沒忍住,哭了出來。
“嘿,你怎麼大清早就惹哭他。”方路悠皺着眉輕斥了他一聲,罪魁禍首一副瞭然絲毫沒有愧疚。陸再生抽抽搭搭得聳着小肩膀,一把抱住方路悠,幽幽道:“……爸爸不吃pu萄酸。”
“臭小子。”陸紀堯輕聲斥了句。
方路悠起初沒聽明白,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是吃不到pu萄就說pu萄酸。滿屋子的傭人都掩嘴笑出來,這麼幸福滿滿的早晨好久沒曾見到了。朱黎嫺臉色更加不好了,將倒了熱牛奶的杯子,嘭的一聲擱在她面前。
方路悠看了她一眼,“謝謝。”
她沒回應,冷瞥她。
陸紀堯對她說:“黎嫺,你坐下一起吃。”
朱黎嫺本來挺繃緊的臉,頃刻揚起笑意,點點頭就要坐下。被吳阿姨咳嗽了一聲,示意不許坐。她格外尷尬得直起身子,低着腦袋,沮喪道:“謝謝少爺,我是傭人怎麼能一起坐下吃呢。”
說這話時,眼底已經凝聚薄薄霧氣。
陸紀堯呵笑搖頭:“這裡沒這些不倫不類的規矩,坐下吧。”
她諾諾得擡頭看了眼吳阿姨。
陸紀堯也猜到她顧慮什麼,看了眼吳阿姨,“吳阿姨,我可以讓黎嫺坐下嗎?”
“當……當然可以了,少爺怎麼問起我了呢。”吳阿姨驚道,連連點頭。朱黎嫺這才笑着收回欲要滴出的眼淚,坐下來吃飯。唯獨吳阿姨,哀哀嘆了口氣。
“吃完,讓老傅送你去學校。”
朱黎嫺笑着說:“不用了,我上午沒課。”
他點點頭。
朱黎嫺整個人和方纔截然
不同,似乎散發這特別燦爛的光彩,笑眯眯得對再生說:“小生,你上次不是想讓姐姐教你畫畫嗎?我待會兒教你好不好?”
這樣就不要一直粘着那個女人了。
孰料再生搖頭拒絕:“我讓老師教,她畫畫好看。”
朱黎嫺一直語塞,訕訕得低頭繼續吃早餐。早餐用過後,管家替陸紀堯拿來外衣,伺候他穿上。他整了整領帶,經過方路悠身邊時低頭吻了下她額頭,湊在耳邊輕輕道:“你今天好好休息。”
“嗯。”
他溺笑一聲,這纔出門。
他一走,朱黎嫺臉色就垮下,嘭得丟下叉子不再吃下去,轉身就走。方路悠被這響聲驚到,擡頭時只看到她的背影,冷冷又生氣得離去。
不禁哀嘆口氣,又招惹她不高興了?
早餐後不多久,屋外陽光更亮了,暖洋洋得散落在地。她今天休息,陪着再生在院子裡玩耍。等累了就坐在鞦韆椅上看着再生和胖三在草坪上玩耍,滿院子都是童鈴笑聲。她覺得光是這麼安靜看着,就覺得好滿足好滿足。發了會兒呆,兜裡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
之前摔壞手機,第二天陸紀堯就給她買了個,連號碼都補辦好了,還是原來的。
他有時候做事,真的很周到。
雖然沒存號碼,但來電的那串數字卻猶如惡魔一般令她心焦。這個號碼她知道,是蕭立嶸的。方路悠愣愣看着手機,沒接。直到第二次再來電,才顫巍巍得滑下接聽鍵。
“……”觸在耳邊,她咬脣,沒敢出聲。
那頭也是詭異的安靜,彷彿過了好久好久,才慢慢傳來一聲嘆息聲。夾雜這疲憊和悲切,“路悠啊……”
果然是他。
方路悠背脊僵了下,“……嗯。”
“你在哪?”
她冷冷道:“我不想告訴你。”
他似乎笑了下,滿是無奈:“對不起,昨晚我過分了。我其實……一直都喜歡你,沒辦法接受你愛上別的男人。而且還是我敵對的人,我錯了路悠。請你原諒我,不要討厭我好不好?”
“蕭先生,你有時候所作所爲令我感覺很壓抑,像是極力要壓住我、控制我。起初我不覺得怎麼樣,因爲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是昨晚……我真的很怕,很怕你。”
“對不起。”他語氣非常慚愧且真誠。
方路悠深吸口氣,道:“這段時間我不想見你,我想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
電話那頭是沉默,良久傳來一聲無奈嘆息:“好,我尊重你。”
掛斷電話,她昂頭靠在椅背上,望着蔚藍的天、無暇的雲朵,心裡滿懷惆悵。到底是誰呢?那段記憶裡到底存在着些什麼東西呢?
毫無疑問,蕭立嶸是知道這一切的人,可他不會說。
不遠處的花叢背後,站着的朱黎嫺本在修剪花枝,聽到電話內容心神疑慮。蕭先生?好啊,原來這個女人不止紀堯哥一個男人,還在外面不三不四勾着人。
果然是個不要臉的女人。
她鼻尖逸出冷哼,收起剪子轉身往屋子裡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