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牆的中間,原先是黃土路的地方,開了一個約有一丈左右寬的缺口。一丈寬,只能容一車過,兩車並行都過不去,張耕看到這一幕,不由得暗罵一聲陰損,這是誰想出來的主意,怪不得隊伍堵這麼長時間一動不動了。
此時正過鈔關的是是一個約有十來輛大車的小商隊,在這個商隊後面十多丈的一段路都是空着的,顯然是爲了防止有人渾水摸魚。
此時這個商隊所有的大車上面防雨的油布都被掀開了,露出了下面一捆捆紮的結結實實的跟乾柴也似的東西。張耕卻是認得的,原來這是一個販運肉蓯蓉的商隊,肉蓯蓉,別名大芸、寸芸、蓯蓉,在韃靼語中被稱爲‘查幹告亞’。
此物乃是一種極爲名貴的藥材,更兼有壯陽補本之效,乃是歷朝歷代所有壯陽益腎來的廚房中使用頻度最高的補益藥物,《本草拾遺》中有云:“肉蓯蓉三錢,三煎一制,熱飲服之,**終身不衰”。大明朝的達官貴人們最喜歡這等調調兒,玩兒女人,玩兒兔子,玩兒的多了,那玩意兒自然就有點兒不振,於是肉蓯蓉這等東西便是受到了極大的追捧,更兼這玩意兒有個好處,和那些虎狼之藥不同,這東西性子溫和,服食之後也沒什麼副作用、後遺症,因此在北地還不怎麼貴,到了南方,立刻就要身價十倍!
張耕嘖嘖驚歎兩聲,雖然只有十輛大車,但是人家這十車肉蓯蓉,可比自己那三十五車土布要貴重十倍!
只見那些兵丁上前,把那油布鋪在地上,然後把車上的一捆捆的肉蓯蓉都搬下來,小心的放在油布上,把捆綁的繩子解開,然後把那些肉蓯蓉一支支的放在油布上,一根根兒的仔細檢查。
看他們那小心的樣子,似乎這肉蓯蓉是他們女人一般,生怕碰到一點兒。
張耕看着點點頭,在別的鈔關城門處檢查的時候,那些兵丁上來就是給你一陣胡踩亂打,若是那皮實的還好些,若是運送的是脆薄的瓷器,說不得要弄壞多少。
看這些兵丁動作細細慢慢生怕給你弄壞似的,就比那些強了不知道多少。
不過,這似乎也太慢了一些!
看這四五個兵丁花了足足有兩盞茶的時間才檢查完一輛大車,一個看上去管事模樣的中年人急的臉上的油汗都滲出來了,他滿臉堆笑的拉着那負責檢查的小旗的袖子,操着不太流利的鳳陽官話道:“大人,小人還有要事纏身,您看,是不是讓兄弟們加快一些進度。”
手一伸,一錠銀子便落在了那小旗的手裡,這管事陪笑道:“一點兒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不成敬意,請兄弟們吃口茶水。”
王麻子顛了顛手中的銀子,大約有五兩左右,手一縮,那銀子便落入了袖子的暗兜裡,他臉上也掛着笑:“不是兄弟們不想快,實在是上頭有令,最近北面的韃子不消停,尤其是那些女真韃子,經常派奸細滲入京師,然後進一步往南滲透,上頭有令,所有往南的人貨,全都要嚴查,免得奸細或者是武器流入。”
他拍了拍那管事的肩膀,嘆了口氣:“兄弟,不是咱不想通融,實在是這事兒只要是一出,咱們立馬就是掉腦袋啊!不敢怠慢,不敢怠慢。”
那管事撇了撇嘴,暗罵道,那你狗日的還收了老子的銀子。
這時候後面已經有車等的不耐煩了,一個身穿綾羅綢緞的胖子抹了把臉上的油汗,大聲嚷嚷道:“軍爺,你們還讓不讓人過了,不行咱們就繞路啊!大路朝天,還能只有你們這兒不成?”
王麻子笑着一引:“您老輕便!”
那胖子被噎的頓時說不出話來了。
張耕冷笑一聲,繞路?你倒是吃的燈草灰,放的輕巧屁!
方圓幾十裡只有這一條路是能通行的,其它的要麼就是羊腸小道只能行人,要麼就根本不是路了,想要繞路,也可以,您先回北京城,然後再從東門或者是北門出去,再往南,那就繞過去了。但是這一繞就是百多里路,還得耽誤個兩三天,還不如在這兒等着呢!至於走野地,那根本就不可能,這官道劉鎮周圍一片,有田地有荒野有丘陵,唯獨就是沒有路。你要是有那大無畏的精神想要自己開出一條路來,只怕要掉溝裡去。
足足過了半個多時辰,十輛大車才被一一檢查完畢,這還是後來加快了進度的原因,可能是那小旗自己也覺得部下們實在是太墨跡了。
“正德五十年五月十日,第十一支商隊。共十輛大車,貨物主要爲關外肉蓯蓉,此外,還有其它草原乾貨若干。總計各色乾貨三千七百斤,估價,白銀五萬兩!”在那缺口的旁邊,擺了一張桌子,一個帶着方巾,穿着長衫,看上去像是個賬房先生的中年人一邊在紙上寫着,一邊高聲唱道。
那管事聽到五萬兩這個數字,頓時就是眼皮子一跳,心道這肉蓯蓉的價格,這些北人怎麼知道的?
王麻子高聲道:“按例,逢千抽二,應繳納稅銀,一百兩!”
“什麼?一百兩?”那管事又驚又喜的喊道,他本來以爲這一次免不了要被大大的勒索一筆了,心裡都已經做好了大出血的準備,心道這一次怕不是要繳納千兩以上的稅銀,卻沒想到,竟然只需要拿一百兩!
千分之二的稅率啊?這也叫收稅?
“怎麼,嫌少?”王麻子笑嘻嘻道。
“不不不,怎麼會?”那管事趕緊一疊聲的道,然後取出銀子,老老實實的交了一百兩紋銀。交完了稅還拉着王麻子的袖子一個勁兒的感謝,不知不覺一錠銀子又是落入了王麻子手中。
接連入手十兩白銀,王麻子那兒發過這財?頓時是一陣神清氣爽,他招呼了一聲:“弟兄們,把這些貨物給人家裝回去,記得大人說的,輕拿輕放,可別給人家弄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