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三 一朝權在手 便把令來行
連子寧點點頭,道:“當初戴大人給我派下這個差事來,本官就想到不好弄,那些百戶所們一個個的都佔據着京郊的鎮子,雖說手頭不是多麼的寬裕,但是一個個地方管不着,兵部不願意管,作威作福,跟土皇帝也似,那是何等的逍遙自在?兵部一紙公文,就把他們到手的好處、權力全都給拿掉了,要拋棄那優渥的生活上我這兒來當大頭兵,前路未知,他們情願纔怪!不過,現在都事已至此了,我是他們未來的上官,可以說生殺予奪都在手中,他們還會得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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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子寧不過是初涉官場,雖然人很聰明機敏,手段也算是果敢狠辣,但是畢竟經驗還不夠老道,有些人心算計方面的東西,還是欠缺點兒。他自家知自家事,便把溶月請來,看中的就是她昔年在張經六省統兵大帥幕府之中的經歷。
溶月搖搖頭,面色凝重道:“大人切不可做此想。正所謂斷人財路勝過殺人父母,編練新軍,這些人非但是財路斷了,而且之前個個兒都是一方土霸王,這些好處,也都沒了。雖然是兵部行文,上面的意思,但是他們自然不敢怪罪兵部,肯定會遷怒於大人。”
她臉上閃過一絲黯然:“當初張大人,奉皇命出京,以兵部尚書、左僉都御史銜兒總督東南六省軍務,如此聲威赫赫,勢如泰山一般,都還有人明裡暗裡的不買賬。有勾結倭寇的,有給大人上眼色下絆子的,有陽奉陰違的,多了去了!大人第一次召集浙江福建兩省二十七個衛指揮使商議軍情,就有三個稱病不來的,兩個遲到的,也就是大人行動果敢剛毅,很是下狠手殺了一大批人來立威,連指揮使都殺了幾個,這纔是鎮住那些地頭蛇!不過也正因爲如此,大人也得罪了太多了,以至於剿匪之事略有波折,立刻就是千夫所指,萬民唾罵!無他,不過就是砸了某些人的飯盤子而已。”
連子寧點點頭,坦然問道:“那依你看來,應該如何做?”
溶月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一絲讚賞,大明朝男尊女卑,老爺們兒更是端着架子,就算是當初的張經,要讓她出主意也是遮遮掩掩的,似乎怕問計與一個女人是丟了份兒。卻沒想到,這位連大人問的是如此理直氣壯,理所當然,坦坦蕩蕩。
“對付這等事情,無非就是八個字,雷霆在先,菩薩在後而已。”溶月嘴角一泯,微微上翹,好看的黛眉也豎了起來,竟是帶上了幾分肅殺之氣:“所謂雷霆在先,便是一上來,先用雷霆手段鎮住所有人,到了必要時候,該殺人的時候,也絕對不能手軟。大人也是親眼見過這些辰字所戰兵的樣子的,他們當真是如土雞瓦狗一般!當初大人不也是一陣暴打才把他們給打服了麼?不過當初您手下只有幾十人,而現在新軍將近兩千人,靠打,也是不完全行的了。反正戴大人已經完全放權給您,這新軍中大小庶務,完全就是您一言而決,也沒有任何外人的干涉,欲行何事,還不都是便給?”
“而所謂菩薩在後,便是打一棍子給一甜棗的道理,您立了威之後,便要好好的整頓隊伍,給點兒好處了。”溶月淡淡笑道:“這些道理,您自然也是明白的,只是下不了狠手,要屬下給您堅持一下而已。不過,有個方便之處,那些想生事的人裡面,最大官兒了不起也就是個總旗,跟您差距太大,還不是隨您搓圓捏扁,一言而決?”
連子寧倒是也不虛僞,哈哈一笑:“這些我自然是明白的,心裡也有了些計較,那你說,現在應該如何?”
“當然是下帖子,發命令!”溶月端起桌子上的茶盞,輕輕品了一口,道:“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現在聖旨已經到了,兵部的行文只怕也傳到了那些百戶所了,從現在開始,大人您就是他們名正言順的頂頭上司,自然就可以發號施令。現在大人您就可以行文這些百戶所,派人傳令,把他們都拘到南十里之外的那大營之中,好好晾一晾他們。”
“南十里新軍大營?”連子寧剛喝了口水,差點兒就沒一口吐出來,大營的地址倒是選好了,但是可還是沒整修呢!地上全是一片雜草,四周都是荒郊野嶺,小樹林子到處都是,要是晚點兒打那兒過,還能聽見野狼的叫聲!讓人滲得慌!
那地方,能住人麼?
連子寧立刻就明白了溶月的意思,把那些百戶所的兵丁們拘到那兒去,一個是能讓他們好好受受罪,磨一磨那死脾氣。第二個,則是能把他們的怨氣給充分的積攢起來,到時候一併的爆發出來,肯定是更爲的激烈,那到時候,自己也好有由頭兒收拾他們。
一舉兩得。
兩人又是商量了好大一會兒,定下了下一步的行動計劃,然後連子寧便是招呼人去鎮上買了筆墨紙硯,在大堂之上連着寫了幾十張帖子,然後在上面署了自己的名字,摁上了紅色的關防大印。
午後時分,一個個騎着快馬、穿着棉甲的騎士從辰字所飛奔而出,目標正是各處鎮子。
他們的行囊之中,是連子寧親筆書寫,措辭溫和但是又充滿了居高臨下意味的命令,蓋上了武毅軍總統的關防大印,命令旗手衛所有的駐京郊鎮子百戶所,明日申時之前,必須到達武毅軍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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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劉鎮南十里,武毅軍大營。
說是大營,其實還是一片荒草地,不過這片丘陵之間平原的面積也足夠大,綿延總在二十里上下,一眼望去,野草高低起伏,綿延不盡,如果整修一番,倒也是個練兵的好所在。
此時正是六月盛夏,最酷熱的時候,北地的天空,晴朗的嚇人,一片湛藍湛藍的光景,熾烈的陽光從天際直灑下來,炙烤着這天地間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