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殿宇內,點燃的蘭膏明燭和環繞廳堂的十八顆夜明珠,令室內有若白晝。頭頂上是硃紅的天花板,細緻的牆壁上,裝飾着翡翠羽毛, 懸掛着金晃晃的五鉤,張掛起了羅帳。羅帳內,那翡翠珠被,燦爛發光;細繪糊在了臥榻的壁上,嵌刻着五彩的絲縷;纖細的綺縞,由漂亮的美玉點綴。
“逸如,看來你這兩年很舒服啊!阿育王的宮殿,幾乎都已經成你的家了!”
毫不客氣地將腿擱在了案几上,一邊品嚐着美酒,一邊巡視着房間,拓跋成似笑非笑地說道。
他便是從聖京來的不速之客。
“還好吧!”
李逸如無可無不可地回答。
想到僅僅是片刻之前和金姬,便在距離這裡不遠的另一處佈局完全一樣的房間裡,那一段銷魂的放縱,年輕的印月總督就不禁一陣心猿意馬。
“可是我妹妹卻很不好!”
這時,拓跋成卻突然沉下了臉。
“這兩隻老虎,我可是一直都替她很好得養着!”
李逸如苦笑。
拓跋成是拓跋家族的嫡子,拓跋蔚則是他的妹妹,拓跋家族和李氏家族聯姻的打算,一直以來都被兩個家族的有心人所看好,而李逸如也知道拓跋蔚對自己確實有着某種程度的好感和喜歡。
可惜,李逸如卻始終都只是把拓跋蔚當作了自己的妹妹,根本就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成爲這個驕蠻可愛的女孩的丈夫。
所以,面對拓跋成的質問,李逸如只有把話題轉移到了橫臥在房內的那兩隻已經長大了的老虎身上。而且,李逸如說的也是實話,這幾年無論行軍打仗還是出入阿育王朝的宮廷,李逸如幾乎都一直帶着他們兩個,甚至還給這兩個小傢伙專門安置了華麗的房間,而不是隨便的獸籠。
“這麼說來,我還要多謝逸如你了!”
瞥了一眼就蜷縮在李逸如身邊打着哈欠舔着嘴脣搖頭擺尾的那兩隻老虎一眼,拓跋成不自覺地將身子又稍稍挪遠了一點——雖然這兩隻老虎是他那個寶貝妹妹的最愛,卻並不代表他們會親近自己,所以拓跋成決定還是距離遠一些爲好。
“放心吧,這兩個小傢伙很乖的!”
李逸如好笑地望了望拓跋成,說道。
“知道嗎?上個月,歐仁和皇甫家那個天才少女正式成親了!”
拓跋成乾乾地咳嗽了兩聲,卻又將話題轉了回來。
“聽說了!”
李逸如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歐仁喜歡拓跋蔚,在風雨軍中也不算是什麼秘密的事情,原本如果無憂谷和拓跋家族聯姻,應該是大家都能夠接受的事情,他李逸如更可以因此而得到解脫,卻不料主公風雨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竟然在一次兒戲的打賭中,竟讓無憂谷主的弟弟成爲了皇甫世家的女婿,當時的新娘甚至還未成年,以至於不得不等了足足四、五年方纔成親,所帶的惡果,不僅僅是風雨軍內部各大派系力量的一次調整,更麻煩的是自己依舊將揹負不顧家族利益和辜負純情少女的惡名。
“那你小子還準備拖到什麼時候?”
果然,用力地拍了拍案几,拓跋成一下子站了起來,以遊牧民族特有的豪爽,惡狠狠地單刀直入,嗓門大得足以地動山搖。
“拓跋兄,你知道,逸如已經成親了?”
李逸如微微皺眉,耐心地解釋道。
“成親?你是說那個印月女人嗎?哈哈,我的好兄弟,大老爺們,誰身邊沒有幾個女人?你不是想學咱們主公大人吧?讓這個女人做妾吧,只要你好好得待我妹妹,拓跋家族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拓跋成愣了一愣,卻突然大笑了起來,若不是看見那兩隻老虎因爲自己的怒吼而警覺的弓起身子護衛在李逸如的身邊,看架勢還要走上前親切地拍一拍印月總督的肩膀。
“塔絲是印月阿育王朝的郡主,也是主公和秋裡將軍當衆認下的妹妹……”
感覺拓跋成說到塔絲時那種輕蔑的語氣大大地激怒了自己,李逸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穩定了自己的情緒之後,方纔勉強用平靜的口吻道出了塔絲的背景。
“那又怎樣?難道要讓我們拓跋家族的女人做妾不成?”
拓跋成大眼圓瞪,幾年的分別,已經讓這個昔日靦腆的少年徹底成長爲一個粗曠的西北漢子,沒有了以前的青澀,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霸氣,自懷中怒氣衝衝地扔出了一封信扎,甩在了案几上,兇狠地說道:
“看看吧,你姐姐,咱們的宰相夫人,可是已經替你向我們拓跋家族求親了!”
“什麼?”
李逸如按捺不住心中的驚異,展開了來自姐姐李中慧的信件。
信,的確是李中慧親筆所寫,拓跋成也確實沒有說謊。
只是讓李逸如不解的是,雖然塔絲只是一個印月女人,但是她顯然受到了風雨軍中僅次於風雨的大將秋裡的庇護,這也是幾年以來,家族並不是非常強烈地要求自己和拓跋蔚成親的理由,然而如今,聖龍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居然會讓姐姐改變原本的立場,不惜得罪實力雄厚的秋裡,卻要和無論地位還是實力都差了不止一個檔次的拓跋家族聯姻?
定了定神,心中驚疑不定的李逸如,決定轉移話題,乾笑了兩聲道:
“既然是姐姐做出的安排,逸如怎敢不從?不過,拓跋兄千里迢迢而來,不會只是爲了說這件事情吧?”
“噢,被你小子給氣着了,差一點忘記了正事!”
拓跋成愣了一愣,用了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醒悟道:
“我這次來,還帶來了宰相大人的密令!”
“密令?”
李逸如心中一驚,接過了拓跋成再次從懷中掏出的一個檀木盒子。
懷着幾分迷惑,幾分激動,年輕的印月總督打開了盒子,裡面是一封臘封了的卷軸,卷軸內只有龍飛鳳舞的十三個大字:
“大好河山,正是吾輩狩獵之所在!”
“終於要來了!”
心中的揣測被證實,李逸如輕輕地喃喃。
他清楚,剛纔急促的馬蹄聲粉碎了宮廷的沉寂,也送來了風雨來自聖京的聲音,戰鬥的聲音。
戰敗了呼蘭人之後的風雨,聲望和權勢都已經達到了無人能夠望及的巔峰。如今,這位實質上的聖龍大帝,正在向他的部下發出戰斗的召喚;而這樣的召喚,正是李逸如所期待的——自從當年軍師孔宓以“聖龍乃百戰之地,興則足以擴張天下;衰則必受天下所制”相贈風雨,便已經奠定了今日的聖龍帝國,一旦爲風雨所掌握,便必定是有若潛龍出淵,再現神州之武威。
對此,李逸如從來就沒有懷疑過,他只是一直在等待,等待着風雨最終下達讓天下所有的戰士們最爲嚮往的空前遼闊的舞臺,拉開他波瀾壯闊的序幕。
而如今,便是一切的開端。
“宰相大人這一手真是高明!功臣必須受到獎賞,但是新的大貴族難免會和分到土地的自耕農對立,以至於削弱帝國的力量!面對這樣的矛盾,我們偉大的統帥做出的應對卻是戰爭——用戰爭獲得新的土地,將功臣分封到遙遠的佔領區,那些陌生的地名,既可以喚起民衆對於帝國的自豪,又能夠解決土地兼併的問題,還能夠鞏固對這些新領地的掌控!”
拓跋成嘆了一口氣,頗有些感慨地說道。
“這番話不可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吧?”
李逸如瞥了一眼同伴,作爲當年追隨風雨一起征戰印月的袍澤,他還是很清楚拓跋成究竟有幾斤幾量的。
“切,這麼看不起我!”
拓跋成很受傷害地嘟囔了一句,隨即笑嘻嘻地說道:
“這是你的部下,那個金頭髮的傢伙說的,看來這小子倒有些水平啊!”
“是伊弗嗎?你不會把宰相的密令先給他看了吧?”
李逸如皺了皺眉。
在聖龍遠征軍中,唯一一個金頭髮的傢伙,便只有那個叫伊弗的西大陸人。
雖然李逸如還是很信任伊弗的,但是拓跋成如果真的把這麼重要的命令在給自己看之前,先給不相干的人看,那可就是十分嚴重的錯誤了,在軍紀嚴明的風雨軍中,即便以拓跋成的家庭背景,也絕對不可能輕鬆過關。
想到這裡,李逸如有些擔心地望着眼前這個怎麼看都有些魯莽的傢伙。
“當然不會!”
拓跋成幾乎跳了起來:
“我有那麼蠢嗎?完全是我到巴雷利總督府之後休息的時候,和這個傢伙談了一下如今國內的形勢,然後聽這個傢伙說了自己的觀點而已!”
“這就好!”
李逸如鬆了一口氣,同時臉上卻擺出了“你的確有這麼蠢”的神情。
作爲遠征軍的書記官,伊弗在很多將領看來,不過是一個膽小的傢伙,只是因爲西大陸人的身份,方纔被李逸如留用,因此誰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會說出如此有見地的話語。
不過李逸如卻並沒有在意。
政治尚遠離少年的視線,反倒是從東海之濱到印月半島,綿延萬里百萬大軍的集結待命,讓他彷彿聽到了戰爭的號角已經嗚咽,而這種金戈鐵馬的猙獰,則無疑讓年輕人感到了熱血沸騰、心跳不已,當下唯有按捺住心中的激動,神情嚴肅地凝望着拓跋成,沉聲問道:
“宰相的意思……”
他知道,讓秋風軍副統領的嫡子、西北豪門的繼承人千里迢迢來到印月,自然是關係到下一步印月遠征軍如何行動以配合風雨全盤戰略的大事。
“知不知道?從東海之濱到印月半島,綿延萬里正有百萬大軍在集結待命,宰相這一次下定了決心,要徹底解決呼蘭帝國!”
拓跋成同樣一臉亢奮地說道。
“百萬大軍?”
李逸如也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事實上,任何一個戰士,在聽聞自己將參與如此空前規模的宏大戰事,恐怕都無法平息自己的激動。
“不錯,五年的時間,咱們風雨軍休整了五年啊!”
想到曾經血雨腥風的日子,拓跋成頗有些激動地說道:
“這五年裡,宰相重新整編了聖龍帝國的軍隊。所有地方的衛戍部隊,全部編入白起將軍的青龍軍,重建了耶律楚振將軍爲統領的黑狼軍,此外還新建了由家叔爲統領的灰鷹軍和雲笑天將軍爲統領的水師藍鯨軍,再加上原先朱大壽將軍的白虎軍、蒙璇將軍的碧蛇軍、秋裡將軍的秋風軍以及你的赤獅軍,宰相麾下已經擁有了八軍兵馬,連同歐仁統率的近衛軍,完全取代了帝國原有的聖龍軍團!嘿嘿,如今除了公孫世家、令狐世家和嶺南杜紹權、江淮朱全、幽燕張兆還各自擁有限定數額的私兵之外,所有的其他諸侯都沒有了私自招募和調動兵馬的權力,並接受朝廷的委任,定期調動轄地。”
“那麼宰相準備如何行動?”
相比起拓跋成的激動,李逸如還是比較穩定,立刻抓住了問題的關鍵。
“東線由秋裡將軍的秋風軍爲主,張兆將軍配合,共計三十五萬,兵出幽雲關,先向東橫掃遼東半島,然後折返西進;中路由蒙璇將軍統率黑狼軍、白虎軍,會同江淮的朱全、公孫世家的公孫飛揚各部,共計二十萬兵馬,自倫玉關出擊,直搗呼蘭帝國的都城;至於西線,老弟你的赤獅軍向北出擊,家叔則率領以灰鷹軍爲主的各部自玉門關出擊配合,兩軍南北呼應,以控制大陸諸公國爲目標,之後折返東進。主公則率領近衛軍、碧蛇軍、藍鯨軍、青龍軍會同令狐家族、嶺南杜紹權等諸路兵馬爲後路策應!”
拓跋成一邊說着,一邊順手在案几上劃出了戰略進攻的草圖。
“依託三大名關,發動扇形攻擊,好氣魄!”
李逸如倒吸了一口涼氣。
果然不愧是風雨的手筆,一出手便是傾全國之力的大決戰。
不僅秋裡、蒙璇、公孫飛揚、張兆、朱全等名將紛紛登場,成爲攻打呼蘭的主力,幾乎出動了風雨軍中所有最爲精銳的兵馬,而且連同遠在南方的令狐家族和嶺南軍,也將傾盡全力支援前線,可以說風雨是下定了決心,要徹底解決聖龍帝國的陸地安全。
“是啊,宰相大人組建藍鯨軍,打造艦隊,扶植令狐家族,任誰都以爲咱們聖龍帝國是想收復被麥堅人佔據的港口,結果讓那些藍眼睛鬼子好一陣緊張,卻又怎麼知道,咱們玩的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計謀,一邊對麥堅人擺出氣勢洶洶的架勢,一邊卻在暗地裡準備解決呼蘭人?”
拓跋成得意洋洋地說道。
和大多數聖龍人一樣,對於霸佔了海洋進行跨洋貿易的麥堅人,他們並沒有太大的緊張,相反對於能夠如聖太宗、聖武帝時期那樣建立封狼居胥、燕然勒馬的功勳,卻是十分興奮和憧憬!
“哈哈,宰相果然神算!”
李逸如微微一笑。
年輕的印月總督心中,對拓跋成的話並不完全以爲然。
當日風雨要自己開通和緬邦的線路,搶佔入海口的命令,雖然因爲西南半島的成功奪取以及天下形勢的變化而終止,但是李逸如卻已經深深地明白,風雨這位傳奇的名將心中所藏的,絕對不是區區大陸而已。
所以,風雨收購木材,招攬精通航海的人才,積極打造艦隊,恐怕絕對不是爲了所謂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計謀,事實上如此規模空前的進攻,勢必要進行十分縝密的後勤部署,也絕對不是倉促之間可以發動突襲的,本就不可能做到突然性和隱蔽性,反過來還差不多。
想到這裡,李逸如突然心中一動,問道:
“宰相難道準備三路兵馬同時出動?”
“這個……”
拓跋成沒有料到李逸如會這麼一問,不由撓了撓頭,不確定地說道:
“大概是吧!反正我們西線得到的命令是在聖京爲主公進行三十大壽的當天發動進攻,不過……,不過似乎對於具體的戰略目標,並沒有規定必須的時間限制!”
“原來如此!”
李逸如輕輕地呼了一口氣,不由有些好笑自己居然杞人憂天,身經百戰的風雨,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如此龐大的兵力如此漫長的戰線,是根本不可能制定十分精確的戰略計劃來讓部下們按部就班完成的,更多的還是要依靠將帥們自己的才能來判斷,這也是風雨選擇了讓秋裡、蒙璇這樣的將領獨當一面的原因。
“怎麼樣,是不是很激動!”
拓跋成似乎還沒有從興奮中緩過來,竟然忘記了那兩隻老虎的可怕,徑自走到了李逸如面前,寬厚的手掌終於重重地拍了下去。
“呵呵!”
忍痛乾笑了兩聲,李逸如突然不經意地問道:
“看來三路兵馬中,秋帥的任務最重啊,竟要以秋風軍一軍的兵馬,獨戰呼蘭帝國力量最爲強大的東線!”
“哈哈,老弟你就不必擔憂了,當日呼蘭人退兵,全靠秋帥在幽燕的出擊。事實上,當年宰相麾下各軍,連續數年激戰,各自都損傷累累,三千近衛軍,將士換了一撥又一撥,黑狼軍、碧蛇軍都數折主帥,白虎軍累計損失了上千輛戰車,白起將軍苦心建立的弓箭隊最後幾乎沒有一個完好無損的人,也只有你的赤獅軍和秋帥的秋風軍,人數不少反多,如今即便將我們灰鷹軍分離了出去,秋風軍依舊是八軍之中最強大的,就人數而言,除了青龍軍,其他六路兵馬加起來,纔剛剛比秋風軍多一些!”
拓跋成不以爲然地隨口笑道。
“這麼厲害!”
李逸如心中一跳。
秋風軍居然擁有如此強大的實力,實在大出李逸如的意料,然而聯想到姐姐居然不惜得罪秋裡也要自己和拓跋家族聯姻,聯想到風雨居然讓原本屬於秋風軍的拓跋家族自建灰鷹軍,不知怎的,李逸如的心中便突然冒出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別發呆了,我在來的路上看到你的軍隊十分渙散,你小子是忙着爲家族賺錢賺瘋了,還是另有圖謀?”
就在李逸如沉思的時候,拓跋成的話打斷了他的思路:
“我可不管你是什麼打算,快點召集好你的軍隊吧!若是到時候赤獅軍不能夠按時出動影響了宰相大人的全盤計劃,你我可都吃罪不起!”
“多謝拓跋兄提醒,逸如一定會把那些麻煩及時解決掉的!”
李逸如訕訕地一笑。
遠征軍如今的混亂,其實和他這位印月總督大人有着很大的關係。一方面是因爲姐姐李中慧來信,要他全力幫助已經是盟友的高鳳陽的陶朱錢莊,這纔有了奴兵和僧兵紛紛出動,爲陶朱錢莊收集所需採購財物的行爲;另一方面,李逸如也非常擔憂旁遮普邦在大食人的影響下搖擺不定的局勢,卻又礙於昔日停戰協議以及錫克教中親聖龍派和風雨軍的關係不好先發制人,便有心採取示敵以弱、引蛇出洞的策略。
然而如今,沒有想到正在關鍵的時刻,恰好風雨決定對付呼蘭人,這就全盤打亂了李逸如的安排。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提前行動了!”
陰沉着臉,印月總督望向窗外茫茫的黑夜。
順着彎彎流淌的日河,塔絲郡主默默的前行,辛娜已經繼續她前往聖京的旅程,而如今在她身後充當護衛的,則是聖龍遠征軍的校尉褚頻,昨天正是這位年輕而勇猛的軍人及時趕到,方纔把那批喝醉了酒殺上來的奴兵和僧兵給喝退。
塔絲幾次想要回頭向這個年輕的軍人道謝,然而行動的yu望總是在最後關頭消失,作爲當日阻止李逸如南下徹底摧毀阿育王朝的代價,如今的少女已經成爲了印月總督的夫人,殘酷的現實限制着許多事情的發生。
更何況,吉羅,那個山村少女的遭遇,此刻依舊在塔絲的心中殘留着無比的震撼。身爲阿育王朝的大貴族,塔絲萬萬沒有想到,就在自己的國家,竟然還有這樣的制度,讓那些賤民的女兒,從生下來便失去了擁有婚姻和愛情的幸福,以“聖女”的名義,五六歲開始便淪爲被人們所尊敬的僧侶們的玩物,而且還是終生……
“夫人,您該回家了!”
最終,還是褚頻打破了沉默。
物是人已非,望着眼前的伊人,褚頻有些百感交集,不過一想到昨日的驚險,卻不禁暗自慶幸。
他原本要奉李逸如的命令,前往阿育王的行宮,完成那強加於他的聯姻——儘管並不願意,但是爲了釋去李逸如的心結,爲了塔絲在總督府能夠更加愉快的生活,他還是接受了這個任務。
只是臨行前,卻聽說總督府人獨自前去迎接好友辛娜,不放心的褚頻,便率領一隊騎兵前去護衛,卻不料正好遇到了塔絲陷入危難之中。
那些被印月人的恭順給嬌慣壞了的士兵,這一次藉着爲宰相風雨祝壽的名義,更是私自跑到鄉村爲所欲爲,他們顯然習慣了主宰他人的生死,因此在聽說對自己恭敬有加的僧侶們居然被一羣暴徒所殺,便問也不問,就如同對待所有敢於反抗的印月人那樣,用刀槍來解決所有的問題。
褚頻不敢想象,自己晚來一步的話,將會有怎樣的後果。
“回家嗎?”
塔絲的心中突然涌上了些許的苦澀。
回家?哪裡纔是自己的家!昔日父慈母愛充滿溫馨的居薩羅城的家,連同居薩羅城,都早已經被聖龍遠征軍洗劫一空;如今的巴雷利總督府,記錄的只不過是自己的無奈和王朝的恥辱,無論李逸如對自己如何,置身於華麗殿宇之內的塔絲,卻永遠不過是一具被束縛了自由的雕塑。
塔絲轉首望着褚頻,雙眸之中飽含着無言的酸楚。
“夫人!”
年輕的校尉忍不住走上前幾步,揚起了手便要拭去伊人眼角的淚痕,然而舉到半空方纔想起自己的身份,唯有尷尬的停留,目光則迴避了塔絲的雙眼。
“嗚——”
幸好,這個時候遠處傳來了號角悠揚的聲音,緩解了有些沉悶的氣氛。
“又要爆發戰爭了!”
塔絲和褚頻同時一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