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欲將他趕出府門,可他苦苦哀求,夫人又向來善心。便打發他去馬棚,做了一名馬伕。
原本以爲,此人會引以爲戒。卻不想,此人竟膽大包天,趁他離開府中前往樓蘭後,教唆夫人前去樓蘭尋他,也才因此發生了那樣的不幸。
待他回來之時,等待他的只有一具已經下葬的屍體和初生的霍承歡,以及馬車輪盤松動才導致夫人難產的噩耗。而眼前的這名男子至此以後,便也消失無蹤了。
剛開始,他倒也曾派人日日前去查探此人,可一晃幾年,卻始終沒有任何音訊。看着女兒漸漸長大,他便也就死心了,並且不再願意去揭開那段往事。
這次,若不是因爲女兒,他也不會如此決然的想要查清當年的真像。
他並不傻,也並不是沒有懷疑過。只是他不敢去相信,也怕自己所猜測的事,會成爲事實。屆時,他怕自己真的不知該如何面對朝廷,面對當今的皇帝!
“阿爹,先放開他吧!”霍承歡勸道。
霍青雲聽到女兒的聲音,感覺自己一直懷念的那個人,彷彿從未離開,頓時清醒了過來。他方纔,險些便將眼前的男子掐死了。
那男子感覺一鬆,再次向身後退去。然而當他看清方纔爲他說話的那張臉時,臉上的驚恐比方纔更甚。
霍承歡見此,心中明瞭,這個人顯然是誤把她當做阿孃了,而他方纔的語氣,分明是想拿自己心中的秘密威脅阿爹,所以也恐怕不會輕易的說出實情。
念此,她心中已有了一番計較。
“你說。當年到底是誰害了我?是不是你?”她走過去,將聲音放空,逼問那名男子道。
霍青雲見此,心知女兒是想騙這男子說出實情,便也不再言語了。
那男子恐嚇的搖頭,就連聲音也變的顫抖了起來。眼前的女子,臉色蒼白,骨瘦如柴,分明就是一具鬼軀。
“不!不!不是!不是小人害你的。你到底,到底是人是鬼?你……”
霍承歡朝他冷冷一笑,學着現代電影中的鬼怪模樣,將手伸向那名男子。問道:“你心知肚明,自己是如何的害死了我,你說我是人還是鬼?”
那男子見霍承歡如此模樣,早已嚇的癱倒在了地上,只能用一條腿蹬在地上,極力的向後縮去。樣子十分的滑稽。
“不!不不不!小人沒有害夫人,真的不是小人害死夫人的。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霍承歡見這男子已經相信了她是阿孃,又一聲冷笑道:“就是你,那日明明是你!你說不是你,那還有誰會想害我?還有誰……”
她只知道阿孃是生下她難產而死,而阿爹也不願意提起那段往事,所以她也不敢說太多,怕自己漏了餡。
“不不!夫人。真的不是小人!不是小人啊!”
“那你說是誰?我要向那人索命!你不告訴我,讓我白白冤死,那麼我便讓你填命!”
男子聽聞,頓時慌了。眼見那隻素白的手指就要掐住了他的脖子,而他也已經無路可退。立即哀呼道:“是皇上!是當今的皇上!他,他,他早就垂涎夫人的美色,所以幾次威逼小人將夫人騙出城外。那日皇上也在,夫人不記得了嗎?是皇上親手將你腹中的……”
男子話未說完,頓時清醒過來。沒錯,當日夫人明明是看到了皇上,而現在的這名夫人,怎麼會不知道自己是被誰害死的呢?再看霍承歡如今的樣子,分明不像是一名婦人。
當他看清霍承歡眼中的那抹凌厲和悲痛時,頓時明白自己這是上了當。
然,在他還未反應過來之時,霍青雲便已從親信身上抽出佩劍,一劍戳穿了他的心臟。
男子瞪着一隻如銅鈴般的大眼,沒有任何反抗,失去了呼吸。
而對於這個答案,霍承歡也顯然沒有想到,她不敢去看阿爹該是如何的絕望痛心。
自己一心一意所忠誠的君上,竟是個人面獸,一心想要搶奪臣子之妻的畜生。而且還親手害死了自己最愛的妻子。
這樣的結果,只怕是放在任何人身上都難以接受,更何況還是一心忠於君上的阿爹。
他爲了保衛楚國,戎馬半生,將生命棄之不顧,只願當一名忠臣良將,可最後卻得到這樣結果。即便是霍承歡也難以接受這樣的答案,更何況是阿爹。
這麼多年,阿爹一心守着阿孃的牌位。在自己正值壯年的十幾年內,從未想過再娶,這樣忠於妻子的的男子,即便在現代也難以找到,更何況是在男尊女卑的古代。而且還是在霍家三代單傳,沒有男丁的情況下。
這份頂着世俗的壓力和眼光的執着,有多麼艱難,怕也只有阿爹和阿孃才能明白。
哐噹一聲,劍落地面。霍青雲高大的身軀向後踉蹌幾步,幾乎是要搖搖欲墜。
霍承歡見此。心中一驚,立即上前去扶住阿爹。
“阿爹……”
霍青雲揚手。他眼中如同熊熊烈火般席捲而過,卻又如同一灘死灰般,毫無生機。令霍承歡看在眼裡,是既心疼又無奈。
管家也十分擔憂的看着霍青雲。
老爺與夫人的感情,他身爲府中的老人,最是清楚。如今看老爺如此模樣,他生怕老爺一時堅持不住。至於後面的話,他便更加不敢說了。
“說吧!還有何事?”霍青雲看向管家,眼中劃過一抹怨恨。
管家哀嘆一聲。“還有關於三年前小姐落水一事。探子查到,也是與皇上有關。”
霍青雲身軀又是一怔,垂在身旁的手指不由暗暗捏緊,發出咔咔的骨節聲響。
曾經那一切令他懷疑,而不敢去想,去查證的事實,終於還是讓他知曉了。
自他娶了夫人以後,他便察覺出了皇帝對他的不滿。
他極力剋制自己,不爲名利,不爲權勢,只想保住霍家三代忠良的賢名,做一名忠於朝廷,忠於楚國,忠於百姓的好將軍。
可再如何忠心耿耿又如何?所得到的也不過是今日的下場!
在這一刻,他終於反省自己,倒是什麼是忠君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