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聲音不大,卻清晰之極地在大廳之內迴響,打斷了範穰的言語。
範穰、水生二人相視一眼,心中皆是一沉。
這間洞府內外,禁制重重,水生即使是全力施法,都未必能夠破開禁制,這琴心的聲音卻能輕輕鬆鬆穿透重重禁制闖進洞府之內,僅憑此點,神通就要比水生高明許多,而且此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等到這戰舟煉成,二人法力都是大爲損耗之時纔來,顯然是別有用心,說不定早就侯在了外面。
沉默了片刻,範穰面容一板,冷聲說道:“老夫之前已經言明,三年之內請師弟不要前來打擾,三年期限未到,師弟爲何找上門來?”
“非是小弟要來叨擾師兄,實在是帝尊大人下了諭令,還請師兄見諒!”
面對範穰的責問,男子的聲音依然是不緊不慢,絲毫沒有一絲生氣的味道。
“帝尊師兄的諭令?只怕是假的吧?老夫和帝尊師兄早已有約在先,他若想要見我,直接傳訊就是,何需多此一舉派人傳令?”
範穰眉頭微微一皺,目光中露出幾分疑惑之色,祭出一隻雪白的玉葫,把那艘靜靜懸浮在空中的“冰舟”給收入葫中而去。
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後,琴心的聲音再次悠悠傳來:“師兄既然如此說,小弟也就直言了,沒錯,帝尊大人是沒有明令師兄迴轉酆都山,卻言明瞭要讓小弟把師兄身畔的外殿使者周鼎給帶回殿內,而且是不惜一切代價。師兄想必也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吧?當然了,師兄也可以直接擒下週鼎交給小弟。如此一來,師兄自然可以繼續呆在這玄冥聖山。小弟決不會第二次來打擾師兄,師兄若是不信,可以傳訊給帝尊大人,問個清楚!”
聽聞此語,水生心中不由暗自一緊,目光眨也不眨地望向了範穰,體內真氣瞬間沸騰,天罡劍呼之欲出。
從這幾個月來的交往來看,範穰對冥王殿感情頗深。如今戰舟已然煉成,自己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他若要按着酆都大帝的諭令來捉拿自己,身處禁制之中,逃無可逃,也就只能全力一搏了。
範穰扭頭望向水生,嘴角邊卻浮出一絲淡淡笑意,說道:“原來師弟是爲了找周鼎,那師弟現在就可以離開了。他不在!”
看到範穰睜着眼撒謊,水生的嘴角邊同樣浮出一絲笑意,一股暖流從心頭劃過。
“師兄這話可就不對了,小弟之所以能找到這裡。靠的正是周鼎手中的外殿使者令牌,如果承天殿的追蹤法器沒有失靈的話,這枚令牌如今就在這洞府之內!”
“老夫說他不在就不在。怎麼,承天殿的追蹤法器就不會失靈嗎?”
範穰兩眼一翻。不耐煩地說道。
“範老兒,帝尊大人和琴心師弟是給你面子。想讓你多活了幾年,你卻不識趣,既然如此冥頑不靈,那就莫怪大夥對你不客氣!”
另一道如同金鐵交鳴般刺耳的男子聲音同樣隔着洞府禁制遠遠傳了進來,震得水生耳膜嗡嗡作響。
這名男子的聲音水生同樣不陌生,正是那名姓荊的巡殿使者。
範穰面容再次一變,冷聲說道:“荊重,你身爲巡殿使者,卻擅離酆都山,誰借給你這麼大的膽子,冥王殿難道已經沒有了規矩?”
“規矩,嘿嘿,真是好笑,這姓周的殺了我冥王殿十幾名秘傳弟子,你卻吃裡爬外地包庇與他,你還知道規矩?”
荊重的話音方落,一聲轟然巨響傳來,大廳之內一道道禁制靈光閃爍不定,嗡嗡的響聲不絕於耳,顯然,有人在洞府之外發起了攻擊。
一剎那間,範穰的臉色變得難看之極,震驚、愕然、迷茫中又帶着幾分恍然大悟的模樣,雙手微微顫抖,似乎在喃喃自語,又似乎在說給水生聽:“不好,帝尊師兄想必遭了他們的毒手,最近幾十年來,冥王殿中變故多多,老夫還以爲他執掌大權之後轉了性子,任由宵小作祟,暗自在生他的悶氣,沒有主動和他聯繫過一次,沒想到,竟會是這樣?”
袍袖一抖,手中多出一枚古樸的六角形傳訊法盤,飛快地注入法力。
一團茵蘊的白光在傳訊法盤之中升騰而起,法盤另一側,卻遲遲沒有聲音傳出。
洞口門口,轟然巨響聲接二連三傳來,顯然,正有不止一名修士在衝着洞府禁制發起攻擊。
水生心中早已沉到了谷底,如果範穰言語是真,那可就真的是大禍臨頭了。
上階地仙和中階地仙之間的差距如同元嬰後期的大修士和元嬰中期修士一般明顯,正常情況下,即使是五名中階地仙對上一名上界地仙,也未必能夠把對方擊傷擊殺,而只要被對方逃脫,接下來的報復那就可想而知了。
範穰雖說在幾百年前跌落了境界,誰敢保證在這漫長的時間內他沒有恢復到上界地仙境界?洞府外面的這股力量敢衝他動手,只怕已經擁有了擊殺一名上界地仙的能力,而酆都大帝若是已經被外面的這股力量控制或者暗中擊殺,冥王殿甚至是整個幽都地府都會陷入到一場大亂之中,自己捲入這風暴眼中,即使此時能夠逃出生天,返回人界肯定是困難重重。
“周小子,沒想到老夫又連累到了你,冥王殿大亂將生,老夫自顧不瑕,等老夫打開洞府禁制之後,你只管逃命就是!”
範穰的面容彷彿一瞬間變得蒼老異常,澀聲說道,收起傳訊法盤,取出一隻須彌珠拋給水生,又說道:“這枚須彌珠中的物事自然不及道友的那些靈料以及兩顆妖丹珍貴,卻也是老夫的一點心意,今日老夫若能不死。他日你我相見之時,再容答謝!”
水生伸手接過須彌珠。神識掃過,儲物空間之內。除了一堆數量不菲的冥海玄鐵,還有雜七麻八地幾十種煉器材料,雖說每一種材料的數量都不多,卻無一不是稀有罕見之物。心中一時間五味雜陳,爲了煉製這艘戰舟,範穰可謂是費盡心機,甚至還把自己牢牢鎖在禁制之內,又逼着自己搭上了一大堆珍貴靈料,此時。危難關頭,卻偏偏沒有過河拆橋,反而肯替自己着想。
收好須彌珠,突然淡淡一笑,說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以前輩的神通,你我聯手之下,想要脫困應該不難,如今這戰舟已經煉成。前輩只要能去往通天塔,恢復到上階地仙境界,也就有了力挽狂瀾的能力,何需現在與外面這些修士拼命?”
範穰雖沒有明說。看其目光中透出的決然之意,水生也知道,此老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大打出手,以命相搏。
“你想得簡單了。荊重本體乃是一隻金翅大鵬,早已踏入了地仙中期頂峰。無論是遁速、身法還是法體之堅韌,都遠非常人可比,放在昔日,老夫想要擊殺此獠倒也簡單,如今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如果方纔你我把這戰舟祭煉完好,自然無須懼他,如今卻得小心提防此人。至於琴心,更是心思縝密之輩,他若想要得到的東西,必然會千般算計,此人執掌執法殿已久,羅織培養了不少得力助手,敢衝老夫下手,肯定是人手盡出,在洞府之外佈下了天羅地網,不會給你我輕易離開的機會。”
“這麼說來,在下想要單獨脫困,豈不更加困難?不如這樣,晚輩還有幾分隱匿神通,等一下,前輩打開禁制以後,可以......”
一個個念頭在水生腦海中飛快地打轉,心中明白,無論是琴心、荊重還是其它修士,選擇如此時機找上門來,最大的目的肯定不是爲了對付範穰,不是爲了搶奪這艘剛剛煉製成功的戰舟,而是爲了自己手中的滌魂丹、天罡劍和黑虎,說不定,還打着息壤的主意,甚至已經有人得知了自己體內擁有先天真氣的秘密,自己若是先一步離開,這些修士很有可能會捨棄範穰,把目標全部放在自己身上。
聽完水生的一番言語,範穰沉吟了片刻,輕嘆一聲,說道:“你我在明,對方在暗,不知道對方究竟有多少人,又有什麼手段,你既然想到了這樣的點子,老夫也只能姑且一試,至於能不能得手,卻要看天意了!
說罷,伸手取出禁制令牌,緩緩注入一絲法力。
洞府之外,十幾名修士三三兩兩地站在雲端,離着那兩扇被禁制光幕牢牢罩在其內的厚重石門或近或遠,看模樣,竟是沒有一人畏懼這玄冥聖山之中衝出的奇寒之意。
空中,一枚符文飛揚的紫金色大印,一杆十幾丈長碧焰閃爍的白骨飛叉,一枚赤焰翻飛的火龍色龍頭柺杖正在衝着禁制光幕輪番發起攻擊,轟隆隆的響聲不絕於耳,一時半刻之間卻是無法擊破禁制。
就在此時,石門兩側五光十色的禁制靈光突然間劇烈顫動起來,軋軋的響聲中,兩扇厚重的石門緩緩向外打開,山坳上空堅固異常的禁制光幕如同被一股無形巨力擊打到了一般,轟然破碎,一道道白色靈光四散飛舞。
十幾名修士面色各自一變,齊刷刷地把目光同時望向了石門方向。
那枚半畝般大小的紫金色大印卻突然間發出一聲爆鳴,先是高高飛起,隨後拖着一道長長的紫色尾巴呼嘯着向兩扇石門砸去,所過之處,空間一陣陣劇烈顫抖。
石門右側方向,一身金甲的荊重嘴角邊浮出一絲冷笑,碧綠色的妖目之中精光四射,口中唸唸有詞,大印的速度再次爆增。
龍頭柺杖和白骨叉同樣不甘落後,各自發出一聲鳴叫,跟在大印之後向着石門飛撲而去。
赤焰飛舞之間,龍頭柺杖扭曲變幻着化作一條張牙舞爪的火焰蛟龍。
白骨叉中的碧焰一下子熾烈了數倍,晃動之間,一道道十餘丈長的凌厲叉影密密麻麻地佈滿了石門四周,足足有上百杆之多。
正對石門方向,一團雪白的雲朵之上站着一名麻衣高冠相貌斯文的年輕儒生,袍袖一抖,翠芒閃爍之間,眼前空中多出一具七尺來長閃爍着一道道翠綠色光華的五絃古琴,擡起一隻白皙修長的右手,五指在淡金色琴絃之上輕輕一撥,叮叮咚咚的琴音旋即響起,如同山間流水般婉轉清亮,一道道肉眼可見的金色波紋如同海浪一般,一浪接着一浪向着前方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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