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表木家正在上演八點檔豪門鬧劇, 只說木子衿這邊,有了爺爺的親口確認,她回家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只是之前卻不覺得, 如今真的要回家了, 才發覺自己對這個一住就是大半年的地方已經有了感情。
從一醒過來就在這裡, 這個地方, 承載了這些日子以來的適應、歡聲笑語、還有愁緒。
本來房子只是死物, 可有了人的記憶和感情,就變得不一樣了。
這幾天木子衿有點恍惚,從到了人界之後, 她就很少做夢,連過去在修真界的事, 這些日子以來忙忙碌碌的都有點恍惚了。
可是這些天倒好, 老是回想起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那些事不說, 還經常做夢夢見,讓木子衿刷牙的時候對着鏡子裡的自己想, 難道自己真的是老了嗎?
明明,鏡子裡的小臉蛋還嫩的可以掐的出水來呢!
只是莫名的,感情上有了幾分滄桑,而這種滄桑直接體現在她的日常生活中。
徐管家和崔婆子發現他們家子衿小朋友最近功課做着做着就發起呆來了,一呆就是好半天;同學們發現最近木子衿上課老是走神, 一走神就拉不回來了;武術課的陳老師更是憂桑, 他發現木子衿這個小娃娃吧, 細胳膊細腿的, 認真的時候真的沒有殺傷力, 但是每當發呆的時候出拳就特別狠,已經有好幾個學員跟他抗議過了, 可是這小丫頭道歉態度誠懇,第二天再犯,真是……
木子衿這番變化,除了她自己之外別人都看在眼裡,張立是沒心沒肺的,周小美這妞和張立是半斤八兩的,林丹楓是笨笨呆呆沒那麼聰明的,就算有想法也說不出來的,塗樂文是有心無力的,於是乎,老成持重的李天一便被委以重任了。
用張立同學的話來說那就是:“天一啊,你責任重大啊,要是你再沒辦法,說不定她就這麼發着呆發着呆哪天就直接一頭撞死了。”
李天一雖然對張立這種‘童言無忌隨口亂說’的行爲很不待見,但是也對木子衿最近的改變着急上火的。
他雖然年紀不大,但是聰明仔細,細細觀察幾天就發現了木子衿同學隱藏在呆呆的表情之下的愁緒。
想來想去,這年頭吃飽穿暖沒有世界大戰也沒有天災人禍的,能讓木子衿愁得肯定也就是回家這麼一件事了。
所以這天體鍛課上,一向是積極楷模的李天一同學悄悄地遁了,拉着還在發呆都不知道今夕何夕的木子衿同學。
李天一真的很想嘆氣啊,你說木子衿同學——平時你的機靈勁兒在哪裡?整天丟了魂似的你不知道別人也會很擔心的嗎?林丹楓同學愁得黑眼圈都出來了!連那個混蛋張立都天天開始搖頭嘆氣了,你要繼續這麼下去,說不定還真的哪天被人招招手賣掉了都不知道的!
“木子衿,你該醒醒了!”李天一沒好氣的提高了聲音,終於把木子衿的神智給拉了回來,給了他一個茫然的表情。
“李天一?”
“喲,還記得我叫李天一啊,真不容易,我還以爲你這些天魂都丟了呢!”李天一繼續沒好氣,看着她搖了搖頭,“我說,你最近這是怎麼了?失魂落魄的?要去闖龍潭虎穴呢?還是刀山火海啊?”
被李天一這麼一搶白,木子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門,隱隱約約終於意識到最近自己渾渾噩噩的有點過分,稍微赧然起來,期期艾艾的開口,“那個,我沒做什麼不對的事吧?”
“林丹楓都快擔心死你了,張立和周小美雖然不說什麼,但也憂心忡忡的,可是看你這個糊里糊塗的樣子又不知道怎麼勸,跟你說話你也神遊太虛,能不着急?”李天一指着木子衿的腦門就是一通教訓,“你啊你啊,平時不是挺伶俐的嗎?這是怎麼了?不就是要回家嗎?你不一早知道也一早就決定好了的嗎?怎麼?臨陣當起了縮頭烏龜?不幹了?”
“哎,雖然我早就後悔了,覺得回不回去也都一樣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後來……嗯,我也不是傻瓜,我知道的,到了我該回家的時候。”木子衿有點臉紅,覺得自己這陣子的確矯情。
一開始吧,是她想回家,覺得這樣下去不行。
可後來把,她又覺得,回去太麻煩,也不自在,他們不見得喜歡自己自己也不見得真的能夠得到自己原本想要的東西,還不如就這樣逍遙自在呢。
可是接着後來把,李家外公外婆家的人出現了,爺爺出現了,就變成了勢在必行,也不再是她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局面了。
回家,事成定局。
她這個人,說得不好聽叫做沒心沒肺,當初就那麼在宗門跟着師傅一修煉就是數以萬計年,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不好;說得好聽點呢,就叫做隨遇而安,能夠適者生存。
可是這一次,她也不知道怎麼的,明明覺得既來之則安之,不過就是如此,卻偏偏傲嬌了、憂鬱了、莫名了……
木子衿越想越覺得自己這次沒頭沒腦,難怪李天一不高興,有些心虛。
“我……我吧,那個……其實,就是有那麼點兒捨不得走。”幾分囁嚅,木子衿畢竟是個誠實的孩子,乖乖認錯。
李天一不由搖了搖頭,“你有什麼好捨不得的?回去又不是不再見面了?也別把你家裡想的龍潭虎穴似的,其實真正該捨不得,可是林丹楓他們,你也是,別就顧着自己,找個時間開解開解別人,一個個傷春悲秋的好玩嗎?”
木子衿受教的點點頭——不得不說李天一此人其實真的很有領袖氣質,讓人不由自主就聽他的。
什麼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就會多幾分讓人信服的味道。
“我知道了,這些天,對不起啦。”木子衿很乖巧,臉色微紅,羞赧的,“我只是……只是……有點捨不得家裡那種感覺。”她仰起頭看着李天一,有些躊躇,有些悵然,“我不知道所謂的大戶人家是怎麼樣的,可我知道,木家很複雜,回去之後,回不到原本這麼簡單快樂的生活了,原本就是我想錯了,可是一步錯步步錯,現在……後悔莫及。”
最後四個字,多少讓她覺得有點無奈。
李天一搖了搖頭,“你啊,想什麼直接說不就行了?你怎麼知道以後的日子就一定難過呢?真是的!什麼也不說就這樣一個人憋着,讓人說你什麼纔好?”
木子衿不笨,聽到李天一這番話瞬間張大了眼睛,“天一,你是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消息要告訴我?”
“回頭清醒點,好好安撫一下丹楓他們,我就告訴你。”李天一見她一點就透,也高興,但還是繃着張臉教訓。
木子衿當即撒起嬌來,拽着他的手臂搖來搖去,“天一,我知道了啦,我一會兒就去跟他們說,你告訴我到底瞞了我什麼好不好?”
“好了好了,別搖了,再晃下去我就要散架了。”李天一一把拽住木子衿不讓她繼續折騰,無可奈何又帶着幾分寵溺的把最新出爐的消息告訴木子衿,“木家要分家了,你家老爺子一錘定音不肯改,家也傳給你爸爸,其他按照什麼分配就不知道了,總而言之,你安心等着,木家這鬧劇不結束應該不會讓你回去的,而等你回去的時候,家裡應該也就清爽了。”宅鬥什麼的,的確不適合這麼可愛俏麗的小姑娘。
木子衿聞言大樂,雖然她一直沒說,但是的確很煩大家族那點破事,知道木家幾個兄弟爲了那點家業爭來奪去就已經很犯躊躇了,知道他們還住在一起不曾分家,那就更是氣悶——你想想啊,就算名爲一家人,卻還在鬥個你死我活的,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知道的是家人,不知道的肯定會以爲是仇人!
那樣子,日子過得多彆扭啊。
現在好了,分家——把一塊大肥肉給分掉了,沒什麼好鬧騰的了,自然也不用住在一起了,多清淨!
木子衿想着就高興!
而且,想自己那些叔叔啊、姑姑啊之類的,肯定不甘心那麼容易死心,爲了多分一點家產肯定會不遺餘力的,所以自己回家的日子也就會順便延後一陣子,那就可以在那邊繼續住一陣子了,多好,一舉兩得!
於是乎木子衿臉上的笑容擋都擋不住!
李天一看得直嘆氣,這姑娘,最近真是變傻了!
不行不行,自己得給她敲敲警鐘,免得真的傻掉了!
“別得意忘形。”李天一點了點她的額頭,讓她剋制一下,“我聽說,是因爲老爺子提起你要回去才引發了這場分家風波,到時候還不知道有人把你恨到什麼程度呢?這些天自己也都小心些,免得有人沒得到好處來拿你撒氣。”李天一對此很鄭重。
木子衿小臉一呆,再次呆滯了——尼瑪,還帶連坐的?這跟她有什麼關係啊!
“我真的很冤枉,比竇娥還冤。”木子衿喃喃訴苦。
李天一終於想笑了,“嗯,你是很冤沒錯,不過有句話可是這麼說的:無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