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拉回到昨天太陽斜沉的時候,廣袤荒蕪的苔原之上,到處都充斥着“崩壞能”,野蠻地將這片土地拆解撕裂。
嗵!
空氣忽然炸裂,聲浪帶起的空爆震碎了瘡痍的土地,苔蘚早已被撕得一乾二淨,只剩下無言承傷的泥塊。
這一次兇蠻的對撞之後,兩個貫坑再一次給大地犁開了新的疤痕。
Ryuba最先從其中跳了出來,不過這個時候的他,全身上下都溢綻着蒼白的硅基物質和粉紫色的崩壞能流動痕。
也許,現在只有“靈魂”這種虛無的概念還在頑強支撐着“Ryuba”這個人類意識最後的火苗。
“呼——”
剛纔的一擊,Ryuba佔據了上風。
可即使如此,那雙原本老辣冷靜的眼睛也燃起了瘋狂的火星。他聽得見,從他觸摸到那個“盒子”開始,蚊子般擾動心神的嗡鳴就一直在嘈雜着,從語言的角度來說,這些只是無意義的噪音,可是,狂躁和瘋狂像是毒藥一樣侵蝕着他的理智,彷彿汞,流動着,撕扯着那“人類”卑微的靈魂。
這一聲長喘,不光光是因爲戰鬥中造成的損傷,還有精神上鉅額的負擔。
“你這個怪物啊……”
這不是在說Ryuba神經中那流膿的污染質,他對於“崩壞”早有足夠深刻的理解,也許對於“崩壞”這種現象本身而言,他的思考太過單純,可也足夠透徹,那就是“瘋狂”。
讓他如此感嘆的,是那個在對面凹坑中頑強站起的少年。
看那雙眼睛,即使他全身上下都是“崩壞”那令人作嘔的氣息,可他的眼睛還是清澈的,“崩壞”根本就沒有在他心中產生任何狂躁的推動力。
Ryuba還記得第一次接觸HT10086時的情景,那個時候的少年傷痕累累,在囚室之中卻依舊堅持着那個虛妄的名字。
……
開什麼玩笑!
怒火藉着狂暴的流毒燃燒着Ryuba的情緒,將他的不滿與不甘同時放大。
這不是來源空空的暴走情緒,而是因爲Ryuba確實產生了“嫉妒”這種情感。
明明是個怪物。
明明就是用崩壞獸的血統強行揉搓出的怪誕之物……
Ryuba咬緊了牙,他的右手已經被崩壞能徹底改造成了硅基質的爪子,即使他再怎樣於“律者核心”的摧殘中維持着脆弱的心神,現在他的外表也越來越脫離“人類”這個概念。
“一個怪物,就不要用‘人類’自居啊!!!”
妒火成爲了燃料,推動着Ryuba向着即墨再一次發起了進攻。
這不是簡單的“進攻”。
“律者核心”,詳細來說是“第一律者”的核心,其本身就是“理解重構”這一概念的具現化。
僅僅只是一次衝鋒,空無的平原上,崩壞能撕開了虛數和實數間的現實壁壘,聚合,換能,分子裂解重組,僅僅只是一個眨眼,“逐火之蛾”研製出的戰車與重型武器憑空出現,不過只是一個瞬間,一支堪比200人中隊的重火力部隊就這樣被“崩壞能”生生“捏造”了出來。
咔。一道裂痕從Ryuba半張已經硅基化的臉上綻開。
叮!
一箇中隊標配的52門火炮齊齊落下了撞針,合成了同一個顫惶的輕響。
火光淹沒了天空,向着那片被犁開深痕的大地淋下!
即墨擡起頭,此刻,內臟破損的血還沒從喉中流畢,正要拭拂的手轉出去,捧一般攤開。
墨水般的帷幕再一次以少年爲中心潑開來,那些致命的彈頭一觸即那片陰幕,就慢下了那無可比擬的衝鋒。
“沒完吶!!!”
Ryuba的聲音已經被拉成了一道辨析模糊的咆吼,那些“擬造”出來的突擊戰車轟起了引擎,載着Ryuba衝向了即墨那片“時空斷裂”的帷幕。
銀灰色的條紋也同樣發起了進攻,Ryuba已經“理解”了“時空斷裂”的運作概念,那麼操控崩壞能進行反制也同樣可能。
只是,受限於“人類”這個死結。
他最多隻能夠“重構”出這些武器和略微上風的身體機能,可他並沒有“律者”那般無解的崩壞能體質,這就決定了他不可能再承受高壓的崩壞能,更不用提壓制一個區域內熱運動了。
他只能通過不同頻率的崩壞能,來干擾破壞即墨的“時空斷裂”。
可這樣的程度也足夠了!
即墨在炮火砸下的最後一刻衝了出來,高爆火藥將他身後的一切吞沒,熱浪瞬間點着了他的衣服。
同一刻,Ryuba架着戰車羣撞了過來,即使出自於Ryuba記憶中的車型,也是能夠在全馬力運轉的情況下同“戰車級”對撞的衝鋒車型。
噌!
這是合金被割裂的脆響,漆黑的鐮刀橫起,緊接着,被崩壞能完美模擬的車輛燃料箱瞬間爆炸,震天的巨響和直噬天空的焰柱絕對是最爲恐怖的戰爭景象,而這一幕,卻發生在僅僅只有兩個個體的戰場上。
哐!
被崩壞能徹底改造的“爪子”和鐮刀對撞,切割般的悶響,連空氣都被撕開了波瀾,火焰在兩個“人”身上燃燒着,卻只會使得他們更加猙獰。
“人”?
不,他們現在也只是“像”人而已,但只要親眼見證到這場戰鬥,哪怕只是一絲一毫的片縷,相信,也沒有人會將這兩個怪物和“人類”這個物種聯繫在一起。
“值得嗎?!”
看着面前這個“怪物”,即墨不由自主地大聲問道,Ryuba看不到,但即墨看得很清楚:
硅基鱗片覆蓋了所有的皮膚,一隻眼睛已經被崩壞能扭曲成了瘋狂的血色,更不用提就在幾釐米外的那隻徹底成爲“崩壞”的臂爪。
這就是人類使用崩壞能的代價,徹底地,不可逆地成爲“怪物”。
“你懂什麼!”
吱吱吱!——
高溫,還有崩壞能,Ryuba現在每一秒都只是依靠着鐫刻在骨子裡的戰鬥經驗來進行瘋狂的進攻,可即使如此,即墨也難以掌控上風。
呼!——
在即墨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和那隻爪子的角力上時,Ryuba的一記鞭腿再一次將他抽了出去。
這一次,可不僅僅是“錘鍊到極致的人體”產生的力量了,在崩壞能粗獷的裹挾下,骨裂聲清脆的像是風鈴。
但是,Ryuba沒有立刻追擊上去,而是從僅剩下的戰術腰帶中摸出了三根藥劑管。
那裡面是晶瑩剔透的粉紫色藥劑。
每個士兵都會在外出巡邏時領得的崩壞能誘導劑。
正如它的名字,本身就含有足夠誘導崩壞獸和死士的定量崩壞能。
對於“律者核心”來說,這些小小的試管不過就是九牛一毛。
但對於Ryuba來說,卻是致命的,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不能這麼做。
理智本應該這樣制止他,但還有另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他只有這條路可走。
對面,可是個貨真價實的怪物啊!
再拖下去,只會因爲身體的無法承受而徹底崩潰,還不如搏一搏!
要回家。
要回家!
這個執念在短短數分鐘內,像是猛毒一樣徹底攻陷了他的理智。
要打倒怪物,只有,只有!
他看着手中的三隻試管,看着那其中誘惑而劇毒的藥劑,也再看着那隻還沒有徹底被崩壞轉化的左手。
然後,他張開嘴,將這三支藥劑,和裝着它們的玻璃管一同塞了進去!
嚓!
——要打到怪物,只有自己變成怪物。
這一瞬間,時間彷彿靜止。
然而下一刻,“人”這個概念再也不存在於這個戰場之上了。
“RUAAAAAAAAAAA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