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着木雕,在展開的三龕中,隨處可見做工精美的各種樹石花卉、行雲飛花裝飾,枝葉蔓蔓,造型高古。
木雕底部由片片蓮花瓣圍接裝飾,雕工自然,用漆線土染就的顏色玲瓏剔透,尤其由淺及深,色調濃時幾近墨黑,令人感覺幽深莫測。
整個木雕層次分明、細膩精微,在造型設計上已經突破了傳統的長方形、圓形、扇面型等框式結構,雕刻工藝和構圖線條的完美,體現出極強的藝術感染力。
尤其是這般全方位地展開,更覺色彩瑰麗,完美地體現出對比強烈的藝術效果。
四周有飛天仙女緩緩舞過,衆人彷彿能聽到遙遠的梵聲突破長空嫋嫋而來,將衆人帶往神秘莫測的敦煌,在那一幅幅壁畫間飛翔遊走。
明明是木雕,這般旋轉時卻只有輕微的聲響,大概是沈曼歌用力並不大,所以木雕最終還是慢慢停了下來。
【求再來一遍!我錄晚了啊啊啊啊啊!】
【上回的大拿呢!快出來發視頻啊啊啊啊!】
【那是我家阿凱哦,爲阿凱瘋狂打CALL!】
“這到底是怎麼做的啊?”卓鵬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陸子安挑眉笑笑,伸手去拆:“其實很簡單……”
“別動!啊!”卓鵬和鄒凱幾乎是異口同聲。
屏幕上全都是刷的大同小異的內容:【住手!放開那個妹咂!】
卓鵬緩了緩,小心翼翼地拉住陸子安的衣袖幫他把手挪開,看看木雕沒變化,才吁了口氣:“陸大師,真的,不用你講得太細,你就大概地說說就行了,別拆,千萬別拆。”
“……”陸子安無奈地點點頭:“好吧,其實很簡單的,就是每個木雕都有祥雲,用鏤雕的手法在它們後面雕出一條圓滑的線,然後把它往上面一卡,它就自然會滑動了……”
不明覺厲,但是感覺好牛逼。
“好的好的,大師你去歇着吧,剩下的交給我們來就好。”卓鵬眼睛都快粘到木雕上了。
“好吧。”陸子安也就從善如流,直接出去了。
卓鵬把手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地推了一下,飛天再次轉動起來,衆仙女凌空在祥雲中盤旋,悠悠如油畫繾綣。
他喃喃道:“我感覺這要送去敦煌,他們怕是得瘋。”
鄒凱瞪着熊貓眼,艱難地看着他:“我看我們怕是得瘋在他們前頭,你信不信他們會讓我們重做。”
這個他們說的自然是東林市那羣大佬,其中最惡劣的當屬他親爺爺。
卓鵬猛然驚醒:“對對對,你說的對,我現在就關機!”
悠揚的鈴聲響起,鄒凱攤手:“很遺憾,太晚了,當然,如果你敢掛你爺爺的電話我算你牛B。”
屏幕上一片幸災樂禍的哈哈哈。
【掛!是個男人咱就掛!】
【穩住!別慫!接起來就秒掛!】
【歪?啊,爺爺我這裡信號不好……】
【哎,大孫子,爺爺在樓下看着你吶!】
【樓上的龜兒子你憋跑!】
他們笑得再歡,電話還是要接的,卓鵬深吸一口氣,努力微笑,讓自己聲音聽起來不像在罵娘:“喂?哦,爺爺呀,對對,嗯好的好的,沒問題……不會有意見,怎麼會有意見,誰說的,我沒有生氣,一點都不生氣……”
“……你說你在看直播?”他猛然頓了頓,斂了笑面無表情地道:“好,不假笑,這就做,做了就發你。”
鄒凱拍桌狂笑。
“笑什麼笑,你爺爺也在,他讓我轉告你好好做,做不好就削你。”卓鵬毫無同情心。
鄒凱笑容漸漸消失:“……難兄難弟啊咱這是。”
客廳裡的陸子安喝了杯水,直接倒在了沙發裡:“我去,終於做完了……”
沈曼歌跟着他走了出來:“子安哥你看會電視吧,我去買菜。”
陸子安擺擺手:“我不看電視,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呀,你挺辛苦的,就在家裡看會電視吧。”沈曼歌說着話,換了件羽絨服就出來了。
正在換鞋呢,陸子安已經機過來了:“剛好我在家裡窩了這麼多天,出去走動走動也好,就當順便鍛鍊身體了。”
那倒也是。
既然陸子安都這麼說了,沈曼歌也就沒拒絕了。
兩人一道去菜市場,這一次沈曼歌並沒有再買什麼燉湯的,陸子安總算是鬆了口氣。
不過回去的時候,他堅決沒讓她提東西,這點菜根本沒什麼重量,費不着讓她拎得氣喘吁吁的。
看他確實拎得挺輕鬆,沈曼歌也就沒再堅持,歪着頭笑道:“子安哥,這些天找你的人很多呢。”
“是吧,我反正都調的靜音,沒時間看。”
沈曼歌笑眯眯地道:“聽說有很多人想跟你約見面呢,卓鵬平時交際用的手機都被打爆了,全是託關係想找你做木雕的。”
“是嗎?”陸子安挑了挑眉,想想還是搖了搖頭:“算了,最近沒空,遇不到合適的也不想做。”
“爲什麼呀?這也算是大家對你技藝的肯定呀。”沈曼歌嘟囔着道:“其實我倒寧願你做些小東西,那樣你也就沒這麼辛苦。”
陸子安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沉吟片刻後才道:“外界的肯定只是浮雲,重要的是,我想做出自己內心認可的東西。做一個木匠大師並不是最終目的,自己做出滿意的作品並享受這過程纔是。”
唔,好像挺有道理的。
沈曼歌點點頭:“我也發現了,你做的東西都越來越複雜,越來越好看了。”
“哈哈,是嘛?”
“對呀對呀。”沈曼歌搖頭晃腦:“陸叔叔都誇你呢,說你如今可聽話,以前調皮得很,他壓着你做你都不肯。”
是啊,那時候的他滿心思只想逃離家裡對他的各種管控,一心想考到外地的大學去,根本定不下心再拿起刻刀。
他爸肯定也是失望了吧?百般壓迫下他依然堅持自己的選擇,最後家裡也只能妥協,任他遠走高飛。
又有誰能相信,他轉了一圈又回來了呢?
陸子安彎了彎脣,輕描淡寫地將過往一筆劃過:“那時候,太年輕。”
剛走到樓道口,看到拐彎處有個人靠在牆上抽菸,他背對着窗戶,眉眼隱在陰影中,只有手中的菸頭一明一滅。
可別是知道了他地址的記者什麼的吧?但也不大像啊……
陸子安不禁微微皺眉,將沈曼歌掩到身後,逆着光望過去,努力辯認着。
“陸大師,看啥呢,這費勁巴拉的,是我啊,吳羽。”那人擡起頭,一副鬱卒到想殺人的模樣:“你怎麼讓鄒凱那麼個牲口住你屋裡啊?可混蛋,差點沒把我手給夾斷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