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起居室裡溜了出來,先把雪貓兒安頓在透明斜挎包裡,然後,我頑皮地坐着樓梯的扶手直接飛下了一樓,當我站穩了擡眼一望,映入眼簾是一條通往屋外的長走廊,走廊上,米色大理石地板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生輝,反射出動魄驚心的華彩,把我眼前的一切模糊了。
我精神一振,低頭看了看腳上的【自動暴走鞋】,一陣突然涌上心頭的衝動使我蹭了蹭鞋底,滑輪破繭而出,我俯身,向前衝,擺動雙臂像溜冰似的在大理石地板上滑行起來。
這條走廊宛如一條被陽光驅除了陰影的跑道,滑行其中,彷彿朝着夢想隨心所欲的飛翔。眼看着即將滑到雙扇玻璃木格子門的時候,突然間,我聽到背後傳來一聲嚴厲的喝罵聲:“小諾!你在做什麼?你給我站住!”
我嚇了一跳,急剎住暴走鞋,回過頭一看,罵我的人原來是辛老頭,他的旁邊還站着顧晨楓(韓晨),辛老頭對我怒目而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相反地,顧晨楓則是笑眯眯的注視着我。
我朝着辛老頭緩緩走去,一步,一步,直至站在他的跟前,他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瞪了我一眼,一剎那間,我幾乎聽到自己胸腔裡砰砰作響的心跳,奔流不止的血液彷彿擁上了喉嚨。
辛老頭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然後用長輩似的口吻質問我:“小諾,你也太誇張了吧!你把我家當成了溜冰場?”
我摸了摸後腦勺,語調顫抖地回答:“對不起,辛伯伯,因爲我趕時間所以就用暴走鞋走路咯。”
辛老頭又哼了一聲,繼續質問我:“看你表面上漂亮斯文,怎麼你的舉止行爲像個瘋丫頭似的?你不是抱着小貓去參加拍賣會,就是在大理石地板上踩滑輪……”
就這樣,辛老頭嘮嘮叨叨地又翻起了我的舊賬,從幾個月前我抱着雪貓兒大鬧蘇富比香港春季拍賣會,之後是我用他那一隻古董菸斗的柄,爲辛子軒做頸部刮痧;一直到最近,我把辛家花園的幾十條【風水錦鯉】全部撈起來,放生到秋山湖裡;還有就是,我把辛老頭最心愛的【百年羅漢松盆景】偷偷送給了敬老院……可想而知,像我這樣的“豪門插班生”肯定會把辛老頭氣得七竅生煙的,要不是辛子軒一直爲我撐腰,辛老頭早就把我剁成肉醬以祭奠他的百年羅漢松。
等辛老頭嘮叨完我的“十大罪狀”,顧晨楓笑得合不攏嘴,我心有餘悸地吐了吐舌頭,告辭道:“辛伯伯,我還有事,我先走了,拜拜!”說着,我邁開了腳步想溜之大吉。
剛走了幾步,我的長馬尾辮子被人揪住了,我轉過頭去一看,竟然是辛子軒,他的臉上似有不悅之色,對我質問道:“小諾,你不是去洗手間嗎?怎麼會跑到一樓?”
還沒等我回答,辛老頭就對辛子軒打趣道:“兒子啊,你的女朋友比你更有創意,更有破壞力,她居然在每平方10000多元的進口大理石上踩滑輪!呵呵!”
話音剛落,辛子軒隨即爆發出一下狂笑聲,對我說道:“不會吧,小諾,真沒看出來,你還是個滑輪美女?!”說完,他彎腰低頭,興致勃勃地欣賞我腳上的那對自動暴走鞋。
聽了辛老頭的話,我吐了吐舌頭,心裡不由得一陣後怕:天啊!原來這些大理石的價格是這麼昂貴的,那鋪滿了豈不得花上千萬元?
我正想着,冷不防,辛子軒一手把我攬進懷裡,當着顧晨楓的面,嚇得我條件反射地跳到一米外,然後,我與辛子軒相視而立,尷尬不已,他的喉嚨好像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可是卻一句話也沒說。
辛老頭卻不緊不慢地說道:“你們幾個到我的起居室一趟,我有話要跟你們說。”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忿忿不平的辛子軒就把我拉到了辛老頭的起居室裡。
辛老頭的起居室位於三樓,面積大約是三四十平方米,我環視四周,只見日光通過藍色玻璃窗戶透進室內,增添了無限的空間和高度,更延伸了我的幻想力,感覺如同徜徉在蔚藍廣闊的海洋裡,自由自在,無憂無慮,我身不由己地走到窗前,舉目遠眺,陽光下,山光水色,草木競秀,秋山湖在黛綠林羣的懷抱裡顯得嬌弱恬靜,嫵媚動人。
往下俯視,我一眼望見有五六個人在游泳池邊閒坐聊天,當中最搶眼的人自然非高澤莫屬,他正說着話,說得眉飛色舞,顧盼生輝,而他的身旁圍着幾個女孩子,當然也有男孩子,我心裡納悶,不曉得高澤那傻瓜在說什麼,說得如此起勁?
我正想得出神,不知幾時,辛子軒把我拉到圓形沙發椅坐下來,我望着眼前那一張淺藍色的冰裂紋玻璃茶几,還有那一盞從天而降的大弧形落地燈,依稀恍惚間,竟然有種騰空而起的幻覺。
我驚豔不已,忍不住對辛老頭稱讚道:“嘩嘩譁!辛伯伯,你的起居室設計得很有時尚感啊!想不到你一把年紀了,”當我說到這裡,顧晨楓及時地打斷了我的話,他乾咳一聲,然後對辛老頭說道:“辛老先生,不知道你叫我們來這裡有什麼事情呢?”
辛老頭若有若無的乾笑了一聲,然後從家居晨袍裡掏出一張紙,遞給我,我愣住了,定睛一看,那張紙應該是一張支票,我心裡納悶,並沒有接過那張支票。
辛子軒替我把支票拿過來,看了一看,他的嘴角揚起一抹得意的微笑,笑了笑,他徑直把支票塞進我的斜挎包裡,嚇得藏在斜跨包裡的雪貓兒“喵喵”的叫了兩聲,辛子軒又笑了一笑,把雪貓兒掏出來,抱在懷裡,在它的頭頂上親了兩下。
與此同時,我看也沒看就直接把支票還給了辛老頭,然後昂起臉,沒大沒小地提出抗議:“老辛,你這是幹嘛呢?我跟你的兒子已經分手了,你幹嘛還用錢來打發我呢?你這麼做是不是多此一舉?”
當我說完了這句話,我下意識地斜眼看一看旁邊的辛子軒,他的嘴角明顯抽搐了兩下,只一瞬間,他又恢復了淡定輕鬆的神情,繼續和雪貓兒嬉戲,我猜,他大概不願意在顧晨楓的面前呈現出失敗者的頹勢,所以在極力保持鎮定。
我又看一看對面的顧晨楓,我登時驚呆了,只見顧晨楓對我莞爾一笑,俊逸秀氣的臉龐漾起難得一見的酒窩,在藍色玻璃的映照下,渾身散發着令人眼前一亮的感染力,細膩,溫柔,自然而不輕佻,讓我放鬆,更讓我沉醉,想着,我的思想跑遠了,情不自禁地對顧晨楓傻笑起來。
辛老頭一邊把玩手上的健身球,一邊對我說道:“小諾,請你不要誤會,我不是用錢打發你,”說到這裡,他看了看辛子軒,又看了看顧晨楓,最後把目光停留在我的臉上,笑了一笑,他接着對我說道:“小諾,你還記得嗎?在三個月前,我的兒子向你媽媽提親,而你媽媽卻要求我兒子在三個月之內賺夠兩千萬作爲聘禮!”
話音剛落,我注意到顧晨楓的臉色驟然陰沉起來,笑容從他的嘴角隱去了,他蹙着眉,目光如炬地逼視着我,眸子裡彷彿燃點了兩星興師問罪的火苗。
我不由得爲自己媽媽辯解道:“我媽媽是開玩笑的!她說用這種方法激發辛子軒的上進心!她向我保證過,她壓根兒就沒打算要這兩千萬!”說時,我緊張兮兮地望着顧晨楓,向他傳送討好的意味。
終於,顧晨楓的目光漸漸軟化了,他撇一撇嘴,自言自語似的問道:“小諾,你媽媽怎會提出這麼古怪的條件呢?”想了想,他又補充道:“還有一點我想不明白,爲什麼偏偏在三個月之內?兩個月或者四個月不行嗎?”
我心裡明白媽媽的心思,卻故作糊塗地搖一搖頭,說自己不清楚。
豈料,辛子軒突然冒出了一句:“原因很簡單!因爲在三個月之內,高亮的太太剛好生完了孩子!如此一來,高亮就可以立即提出離婚,從中拿到十億新加坡元離婚費,哼哼!高亮回覆單身,又變成了富人,這樣就可以和小諾再續未了緣……”辛子軒一邊撫mo着雪貓兒,一邊把高亮和蘇玉寶之間的【生子離婚合同】娓娓道出,甚至連我媽媽和高亮合作囤積炒房的事情也說得一字不錯。(詳見第150章)
我目瞪口呆,我無地自容,只感覺臉頰陣陣發燙,從耳根一直燒到脖子,我愣愣地凝視着辛子軒,萬萬沒想到,他對這些事情瞭如指掌,他的語氣似乎很平淡,很悠然,卻透着重重殺機,令人不寒而慄。
空氣彷彿跌進了冰點,我四肢發冷,惶恐地注視着顧晨楓,只見一抹濃重的陰影爬上他的臉龐,他眉頭緊蹙,嘴脣顫抖,森嚴尖銳的目光毫不留情地射在我的臉上,彷彿要把我的瞳孔刺穿,直入大腦。
我方寸大亂,壓抑着幾乎要從胸腔裡蹦出來的心臟,顫抖着嘴脣說道:“阿晨,你聽我說,”
不等我把話說完,顧晨楓便擺一擺手,示意我不必說下去,他笑了一笑,笑得有點牽強,然後,他用輕描淡寫的語調對辛家父子說道:“我大致上明白了,看來你們請我來這裡聊天的目的就是要告訴我這些事?這似乎有點兒小題大做了?!”頓了頓,他對我淺淺一笑,接着說道:“無論如何,我百分百信任我的女朋友!我是不會聽信那些閒言碎語的!”
聽了這句話,我的心臟猛地一顫,一剎那,一份雷霆萬鈞的感動涌上了大腦,頃刻之間把我的眼眶淹沒了,不一會兒,我感覺有一滴淚珠兒不聽話地蹦了出來,經由臉頰滑落在我的脖子上。
面對着顧晨楓的質問,辛老頭故作無辜地攤了攤手,說道:“顧先生,請你不要誤會,其實我邀請你來這裡的目的,是要跟你談一談,有家日本園藝公司想通過我,向你收購栽培【春劍水晶龍】、【鬆壺蕙蘭】和【幻彩鬱金香】的技術!”說着,辛老頭不知從哪兒拿出一個文件夾,遞給了顧晨楓。
顧晨楓接過文件夾,不緊不慢地看了一會兒,然後把文件夾放到一邊,淡淡地笑了一笑,他一字一句地回絕辛老頭:“辛先生,恐怕會讓你失望了,我的技術只會免費傳給蘭花村的鄉親,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把技術換成錢,更何況是賣給日本人?!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辛老頭悶笑了一聲,說道:“顧先生,你先別急着拒絕我,價錢方面是不成問題的!因爲對方誌在必得!”
還沒等顧晨楓回答,我急着搶話道:“老辛!你這麼大的金融集團,一秒鐘幾千萬,甚至幾億元上下浮動,怎麼會突然做起這種收購技術的小買賣呢?而且,你是堂堂董事長兼總裁,這些小CASE還要你親自出馬?難道你手下的員工都是白拿薪水的?”
當我說完了,辛老頭竟然罕有地撲哧一下笑了出來,他看了看自己的兒子辛子軒,面露難色,而辛子軒卻倔強地瞪了他父親一眼,目光裡放射着明顯的威逼脅迫的意味,顯而易見,辛老頭受到了辛子軒的“指使”,纔會邀請顧晨楓到家裡洽談這樣雞毛蒜皮的收購案。
我下意識地看一看顧晨楓,他的臉龐已然明朗起來,看來他頭上那頂“超級醋罈子”的帽子可以摘去了。
四個人面面相覷地沉默了,最後,辛老頭終於攤一攤手,呈現出一臉無能爲力的神情。幾秒後,他用委婉的語氣對我問道:“小諾,我已經六十歲了,我盼了那麼久,好不容易盼到我的兒子願意繼承我的事業,既然我兒子開口求我,我怎麼也得幫這個忙,你說是吧?”
我故作糊塗地反問辛老頭:“他求你幫什麼忙呢?”
辛老頭淡淡地笑了笑,說道:“確切地說,應該是他向我提出交換條件。”
我忍不住撲哧地笑了起來,下意識地看了看辛子軒,辛子軒的臉上毫不掩飾地寫着一意孤行,幾乎就在同時,一份特立獨行的氣質撲面而來,清新,自然,絕無矯情造作之感,令人如沐春風,然而,這份好感轉瞬即逝,我一下子記起他發脾氣時的情景,那種風捲殘雲,橫掃千軍的氣勢實在讓我退避三舍!
話又說回來,我對辛子軒是非常欣賞的,他就是這麼天然,這麼率真的一個人,當他肆意張揚之處,卻正是真情流露之時。換句話說,只要我和他能保持一定的距離,他確實是個很不錯的藍顏知己。
這時,辛子軒又發話了,他埋怨似的說:“爸爸,拜託你不要在外人面前捅我的簍子好不好?”說完,他斜眼瞥了一眼顧晨楓,很明顯,他嘴裡說的“外人”指的是顧晨楓。
辛老頭的眉梢彷彿抽動了一下,半餉,他突然把話鋒一轉,對我說道:“小諾,我有一份‘意外驚喜’要送給你!我在對面山腰上買了一座別墅,花園很大,房屋很精緻很漂亮,非常適合你和子軒結婚之後在那裡過你們的二人世界!”他說着,兀自站起來,走到窗戶前,用手指着秋山湖的北面方向,他又對我說道:“往後你們可以在這裡吃完晚飯,再散步回你們自己的家。”
我徹底傻眼了,我估計這時候自己的表情應該是在流口水,試想一下,能得到一座面朝着秋山湖的花園別墅,而且是無拘無束的二人世界,這樣完美無暇的生活是我夢寐以求的!(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