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晨牽着我的手,一口氣跑到海灘邊緣才停下來,我極目遠眺,天空是一派萬里無雲的藍,海水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藍,溫和的海風輕輕吹拂,海面彷彿一塊起伏波動的藍寶石,晶瑩剔透,清晰可見。近海處有十幾間用茅草搭成的水上度假屋,度假屋在椰樹棕櫚樹的掩映下,充滿了濃郁的熱帶風情,每一間度假屋之間用竹橋連接着,還有一條筆直的長堤一直延伸出海,這時候是清晨,海灘上的人不算太多,有的人在垂釣,有的人在玩獨木舟,還有人在沙灘上玩沙子!
我興奮得暫時拋開了煩憂,掙脫了韓晨的手,自顧自朝着海邊狂奔,雙腳踩在沙子上,方纔發現這裡的沙子潔白細膩,像是經過麪粉篩子反覆篩選出來一樣。我忍不住一個飛身撲到沙子上,抓了一把沙子抹在自己的雙頰上,像是磨砂似的揉了一陣,然後模仿着自由泳的姿勢,揮動雙臂不停地挖沙。
我正玩得不亦樂乎,忽然聽見有個人用英文對我說話,大意是:";小姐,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需要我幫忙嗎?";我愣了一下,轉過頭去一看,只見一個金髮碧眼的年輕男人正彎着腰,一臉奇怪地看着我,我趕緊從沙堆裡爬起來,拍一拍臉上的沙子,擺出一副很正常很健康的樣子,還用英文感謝他的好意。
那個金髮男子笑了一笑,然後從我的身邊走了過去,等他走後,我又重新撲到沙子上,模仿着海龜生蛋的動作,試圖在沙堆上刨一個大坑然後把自己埋在沙堆裡,不料,那個金髮男子又走回來,對我問道:";小姐,你這樣挖沙子太慢了,不如用我的船槳挖吧!";說着,他遞給我一把白色的雙頭船槳,很明顯,這是一根獨木舟船槳。
我連忙搖頭擺手感謝他的好意,那個金髮男子似乎熱心過了頭,竟然自己動手用船槳幫我挖坑,我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於是愣在原地看他,不到一會兒,就被他挖了一個深深的沙坑,就在這時,韓晨和高澤慢慢地走過來,高澤一臉奇怪地對我問道:";小諾,你們在挖什麼呢?";
我靈機一觸,隨即回答高澤:";我在爲你挖一個墳墓!";說着,我向韓晨打了個眼色,韓晨似乎心領神會,立刻伸出手在高澤的背後一推,高澤沒有防備,硬生生的被推到沙坑裡,正要爬出來,我和韓晨聯手,一個按住高澤的頭,一個按着高澤的背,高澤的臉幾乎被埋在沙裡,兩隻手不停地掙扎。那個金髮男子似乎被我們的";失儀行爲";嚇住了,放下了手中的船槳,問我們在幹什麼,我笑着對金髮男子解釋道:";我們是朋友,我們在玩沙灘摔跤!";
高澤終於發怒了,從沙坑裡爬出來向韓晨還擊,韓晨也不甘示弱。於是,兩個大男人在沙灘上玩起了自由摔跤。韓晨似乎是要報復高澤一把,只見他鉗住高澤的腰部,擡起膝蓋,攔腰一頂,把高澤屁股朝天地摔倒在沙子上,高澤耍潑,抓起一把沙子朝着韓晨的臉和頭髮砸去,韓晨一個閃身躲開了,立刻揪着高澤的衣服,把他拽起來,再凌空一拋一甩,高澤像是坐了一回摩天輪似的被韓晨摔倒了,立馬就發出一下慘叫聲。
我一直在旁邊看,心裡暗暗詫異:看不出韓晨平時儒雅文弱,竟然還會摔跤?!眼見高澤只有挨摔的份兒,我忍不住拍手歡呼,叫韓晨不要對高澤手下留情。
這時,我看見長堤碼頭對開的水面上有幾艘彩色的獨木舟,於是撇下了韓晨和高澤,自顧自一鼓作氣地跑到長堤碼頭的盡頭,方纔發現其中一艘竟然是透明的雙人獨木舟!就像是水晶船似的,隔着獨木舟的船底,還可以看見水裡有幾尾熱帶魚在悠哉悠哉地游來游去!我興奮不已,想也沒想,一下子跳到水裡,摸到獨木舟的旁邊,正要爬上船,忽然聽見身後有人用英文喊道:";等一下!";
我回過頭看了一看,只見剛纔那個金髮男子就在我的後面不遠處,他舉着船槳對我說道:";你忘了船槳!";說着,就把船槳拋給了我。我剛爬上了獨木舟,那個金髮男子也跟着爬了上來,坐在我的後面,然後用英文對我問道:";你是日本人嗎?你叫什麼名字?";
我搖一搖頭,用英文答道:";我是中國人!我叫小魚兒!";我看見海里有一條小魚,於是隨口瞎掰了一個假名,過了幾秒才記起小魚兒是武俠人物。
金髮男子笑了一笑,自我介紹道:";我來自挪威!我叫艾里斯!";他的眼珠子一片冰藍,比冰還剔透,比海還澄藍,我忍不住偷偷給了他一個綽號";NorwayIce";
自我介紹完畢,我迫不及待地掄起船槳,像是孫悟空舞動金箍棒似的,朝着東面的大礁石羣劃去,劃了一陣,我隔着透明的船身看見周圍遊着一羣熱帶魚,那些魚兒色彩斑斕,像是童話世界般的花團錦簇,生動得讓人呼吸困難。於是,我忍不住把手伸進水裡想要摸一摸那些小魚,這時候,我聽見後面的艾里斯向我介紹道:";左邊是叫孔雀魚!右邊是鸚鵡魚……";
艾里斯似乎對熱帶魚很有研究,他一口氣說了一大串熱帶魚的名稱,不過我只記得幾個美麗而直觀的名字,等到艾里斯介紹完熱帶魚,獨木舟已經來到礁石羣的附近,忽然,我發現有一隻如小面盆大的海龜孤零零地夾在兩塊礁石的縫隙裡,我正打算去看個究竟,艾里斯已經說道:";那隻海龜可能是被海浪衝到這兒,被夾在石縫裡動不了,我去救它!";說完,他離開了獨木舟,淌着水,走到那兒把海龜從石縫裡抱了出來,然後飛快地跑出礁石羣,把海龜放回大海里。
等到艾里斯回來後,我笑着問他是不是環保主義者,他燦爛地笑了一笑,說道:";我是讀環保學的,我現在是‘綠色和平‘的工作人員,你呢?";
我聽他這麼一說,愣了一下才瞎掰道:";我是讀建築規劃的,我是惡人谷的員工。";我一時間想不出該如何翻譯惡人谷,於是隨口翻譯成";TheMonsterValley";
艾里斯聽了我的話,居然相信了,還說等有時間去惡人谷探望我。我忍住笑,說了句歡迎。
我們划着船,在礁石羣裡繞來繞去,終於找到一塊超高超平坦的大礁石,艾里斯再次離開了獨木舟,爬上大礁石,從揹包裡拿出一樣東西,打開之後鋪在地上,大概是用來坐的,艾里斯向我伸出手,對我說道:";小魚兒,爬上來這兒吧!";
我愣住了,心裡狐疑道:這片礁石羣高低錯落,人跡稀少,連鬼影都沒一個,我和艾里斯又素昧平生,孤男寡女坐在這兒會不會有危險?更何況我身上還穿着比基尼。想到這一點,我使勁地搖頭擺手,說要回到碼頭那兒去。
艾里斯的臉上露出了不解的表情,對我說道:";小魚兒,坐在這塊大礁石上能夠欣賞到海鷗!";說着,他用手指着礁石上方的天空,順着他的指引,我果然看見有一排黑白的海鷗從我的頭上飛過,還有幾隻任性的海鷗落在對面的礁石上開小差,看樣子好像在覓食。
我如獲至寶,三下兩下爬上了礁石,這裡果然是個觀海觀鳥的絕佳地點,向西望去,海岸線勾勒出迷人的景緻,沙灘的顏色層層漸變,金黃色,鵝黃色,淡黃色,銀白色,海水拍出一把一把的藍水晶,綠水晶,白水晶,閃耀着奪目的光芒,我深呼吸一下,聞到空氣中彷彿有木材的氣息,一種沁人的幽香,這讓我一陣釋懷,暫時揮去了心裡的悵惘,享受一下短暫的安寧。
艾里斯從揹包裡掏出一袋小麪包片,過不了幾分鐘,就引來一羣肚子餓的海鷗,把艾里斯圍住,看樣子,這羣海鷗對艾里斯非常信任。艾里斯不僅喂海鷗,還抱着海鷗逐個親吻,那表情好像是救世主一樣。我覺得有趣極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時間驚擾了海鷗,嚇得它們全都飛走了。
這下子,艾里斯不喂海鷗了,坐在礁石上和我聊天。原來他碩士畢業五年了,現在一邊工作,一邊賺旅費,即是工作半年,旅遊兩三個月,短期目標是走遍亞洲,最高目標是環遊世界。我聽得羨慕不已,心想:歐洲人的生活方式真是休閒啊!不像咱們中國人,每個月都要上班,有時候想請年假都不敢提出來!
我和艾里斯談了一會兒生活和旅遊,忽然,艾里斯問我會不會中國功夫,他問對人了,我昂起頭,自豪地說自己會峨眉劍法,還會耍太極拳,艾里斯聽得睜大了眼睛,兩顆冰藍的眼珠熠熠生輝,看樣子,他好像很熱衷於中國功夫。
一邊聊天,一邊看海,一轉眼已經到了中午,太陽漸漸地熾熱起來,曬在皮膚上火辣辣的,我提出要回去了,剛站起來,艾里斯忽然抱着我,在我的臉頰上親了一下,我愣了一陣,回想起以前在法國當交換生時,那裡的人習慣了在分別時互相吻對方的臉頰,尤其是男女之間。於是我也親了他的臉頰一下。沒想到,艾里斯突然單膝下跪,同時握着我的手,說道:";小魚兒,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嚇了一跳,以前碰到過剛認識就直接求愛的外國人,卻從沒碰到過剛認識就直接求婚的,我支吾了一陣,終於想到一個天衣無縫的理由,於是對他說道:";對不起,我已經有未婚夫了!剛纔在海灘上你還見過他!";
艾里斯聽了我的話,一臉無奈地聳一聳肩,然後站起來,扶我下了礁石。我心裡暗道:老外就是簡單直接,一是一,二是二,不像中國人那麼愛兜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