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呼呼前行,過了不知道多久,我忽然聽到有一把男人聲音:";高亮和蘇小姐昨天在新加坡訂婚了!";話音剛落,車裡面炸開了鍋。我愣了一下,認出那是江宇的聲音,立即睜開雙眼,坐正了身體,揪着江宇的頭髮問道:";這是真的嗎?";江宇扭過頭看着我,不緊不慢地說道:";放假前我聽嚴俊先生說的,高亮和蘇小姐將在年初二訂婚,那不就是昨天嗎?";
我驚呆了,感覺有一道刺目的閃光在眼前閃過,瞬即眼前一黑,全身一軟,接着什麼知覺都沒有了。
不知是什麼時候,我的知覺被一股刺鼻的驅風油氣味喚醒了,當我張開雙眼,感覺自己面前晃悠着十幾隻眼睛,還有幾張嘴,那些嘴巴一張一合的,彷彿在對我說話,我認出他們是我的同事,可是,我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我看見韓晨的臉,他捏着我的肩膀在對我說話,我漸漸的聽清楚了,原來韓晨在問我怎麼樣了,我艱難地咧着嘴,對他笑了一笑,口齒不清地擠出幾個字:";高亮真的訂婚了?";
然後,我看見韓晨搖一搖頭,簡單地說了一句:";我沒聽說過。";韓晨的表情怪怪的,左眼透着擔憂和焦慮,右眼卻靈動而多情。看着韓晨,我感覺自己的眼睛不知不覺地熱了,還有點潮溼,忽然看見高澤的臉,於是質問他:";高澤,其實你早就知道了,爲什麼你不告訴我?";高澤的腦袋向我移近了一些,嘴脣有點兒顫抖地回答:";小諾,我不敢告訴你,我怕你受不了這個刺激。";這句話把我提醒了,我的意識好像恢復了一些,眨了幾下眼睛,忽然一下子坐起來,才知道汽車停在一個加油站外,我還看見,車隊的其他汽車都停下了,看來,是我阻礙了大家的行程。
在這種情況下,我的意識提醒我:不要丟人現眼!於是深呼吸一口氣,強打精神說道:";我沒事了,大家繼續前進吧!";當我說完這句話,他們又唧唧喳喳的炸開了,好像都在責怪江宇,我裝着沒聽見,支撐着身體回到自己的座位,自顧自把視線調向了車窗外。不知怎的,可能是車外面的天氣漸漸冷了,我感覺自己的牙關在振動,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着,韓晨趕緊給我圍上了小毛毯,並且伸出手臂,旁若無人地搭着我的肩,把我整個人抱在懷裡,我心裡在想,此時此刻,恐怕沒有人會認爲韓晨在佔我的便宜。
果然,安麗達小姐隔着韓晨,不停把臉伸過來,好像時刻關注我的面色,還時不時遞給我驅風油、白花油、四季平安油之類的提神醒腦的藥物,我的鼻子發酸,感到有一股暖流涌上心頭,好比在寒風刺骨的冬天,忽然喝到一杯熱氣騰騰的奶茶。更沒想到,又漂亮又時尚的安麗達小姐,居然隨身帶着一大堆老太太的恩物,過去我以爲她的包包裡只有香水和化妝品。
藍蝙蝠車隊繼續行進,我的注意力幾乎都在車窗外,樹木,電線杆,小山崗,村居,還有對面的車子在我眼前一閃而過,可想而知,車子的速度夠快的。這時,我聽見高澤扯着嗓子,滑稽地說道:";呸!前面那幾輛車子像烏龜一樣慢,如果只有我自己一部車,早就到今天的目的地了。";高澤的聲音有點兒娘娘腔,像個淨身不徹底的太監,笑得大家東倒西歪,我也忍不住掩嘴笑,韓晨低着頭看着我,溫柔的輕聲問道:";小諾,你感覺好一點沒有?";我點一點頭,沒有說話,只是懶洋洋的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
等大家笑完了,高澤的幽默感捲土重來,他扯着嗓子,逗笑似的說道:";一會兒到了溫泉度假村,不如我們男人上山打野豬和野雞,女人們就支口大鐵鍋,燒好開水,等我們回來打野人火鍋。";高澤故意用粗狂的嗓音說話,像個未進化的原始人一樣,把大家逗得人仰馬翻。我一邊笑,一邊下意識地伸長視線,朝高澤的方向瞥了一眼,沒想到,他正從後視鏡看我,目光凌厲而關切,我有點明白了,向來傲氣不合羣的高澤,這時一反常態的逗笑和搞氣氛,看樣子似乎是要分散我的注意力,讓我心情好一點。
高澤似乎注意到我在看他,眼神變得極不含蓄,並且頻繁地從後視鏡裡看我。我瞭解高澤的個性,他這個人一高興起來就什麼都顧不上了,這樣會連累整車人的安全。連忙抽回了目光,把視線調向車外。
不一會兒,車子進入了一個城鎮,行駛速度漸漸慢了下來,看着車外的街景,我懶洋洋地隨口問了一句:";我們還有多久纔到溫泉度假村?";大約過了一秒,我聽見江宇回答:";以這種速度,起碼還要半個小時吧。";江宇一邊說話,一邊扭過頭,殷勤地遞給我一盒夾心薄荷糖,我懷疑江宇剛纔是故意刺激我的,使我在大家面前出醜,於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沒有接過那盒糖。江宇湊了過來,拿着薄荷糖的手一直伸着,還一臉無辜地看着我,口齒不清地解釋自己剛纔不是故意的。江宇顯然是在狡辯,我越聽越生氣,恨不得一腳把他踹到車外,於是又送他一個鼻孔朝天的白眼。
安麗達小姐似乎不忍心,伸出手來,想要接過那盒薄荷糖,說也奇怪,好好先生韓晨竟然做了一個生氣的動作阻止她,還含沙射影的說道:";這種夾心薄荷糖的心是壞的,不要吃!";韓晨話裡帶刺,明顯是衝着江宇去的,江宇睜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愣愣地看着我,半餉,終於用哀求似的語氣向我坦白:";對不起,小諾,我承認我是故意的,可是我沒想到你會那麼激動,請你不要生氣,";江宇越說越語無倫次,我擔心他當衆胡言亂語,心一軟,一手接過夾心薄荷糖,冷冷地說了一句:";我不生氣了,請你不要說話!";江宇木木地應了一聲,扭回去坐好了。
大約過了三十來分鐘,汽車真的到達溫泉度假村。我還沒下車,葉晶晶已經跑到我的車窗前,緊張兮兮地打量我的臉,然後問我感覺精神一點沒有,我說沒事了,叫她不用管我,該幹嘛就幹嘛。
下了車,我伸個懶腰,在豔陽下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然後擡頭仰望溫泉度假村的正面,沒什麼特別,就是一座中軸對稱,兩邊呈階梯狀下降的酒店大樓,幾年前我曾經和爸爸媽媽來過這兒,現在看上去外牆似乎灰暗了一點,可能是我心情不好,好像看什麼都是灰色的。
午飯是在度假村酒店的中餐廳吃的,聽說有十二桌,一眼望去,整個中餐廳都是我們的人,葉晶晶這個活動策劃人,一直跑來跑去忙得不可開交,我想去幫忙,可是韓晨不准我去,還逼我吃藥,彷彿把我當成了病號。好不容易等到所有人到齊開飯了,高澤那傢伙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坐在我隔壁,側着頭,精靈古怪地打量我一會兒,然後問我:";小諾,你今天有沒有化妝?你的黑眼圈很明顯啊!";我一聽,心裡大叫不得了,立即掏出化妝品忙活起來,韓晨埋怨高澤不該說這種話,高澤一邊喝茶,一邊解釋道:";她這個人愛美不愛命,一想起打扮其他都忘記了。";我一聽,立即明白高澤的好意,他希望我顧着注意自己的外表,顧不上傷心難過。
於是我忍不住側着臉打量高澤一下,哎!不看猶自可,一看見高澤那張輪廓鮮明的臉,我馬上聯想到高亮,心裡又隱隱作痛,想道:不曉得高亮現在哪兒正在做什麼?如果讓我現在看見他,我一定會把他的頭髮一根一根的拔光,以解心頭之恨。就這麼想着,我覺得自己十隻指甲都尖了起來,情不自禁地怒視着高澤,恨不得像發怒的貓兒一樣,掄起尖尖的指甲在他臉上劃幾道紅印子!高澤好像被我的表情嚇住了,小心翼翼地問道:";小諾,我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得罪你了?怎麼你的表情看上去好像要把我吃掉?";
我強忍暴戾的衝動,橫了高澤一眼,惡狠狠地罵道:";你們兄弟兩都不是好東西,哥哥是出賣色相的姑爺,弟弟是見色起義的惡少。";我旁若無人的說話,幸好餐廳里人聲喧鬧,估計除了身旁的韓晨,沒有第四個人聽得清楚我在說什麼。當我說完了,韓晨竟然撲哧一笑,把一個叉燒包塞到我的嘴裡,然後一臉和藹的勸我不要把怨氣撒在高澤頭上。高澤初時愣住了,一聽見韓晨的話,隨即哈哈大笑起來,然後臭美地揉了揉前額的髮梢,對我說道:";小諾,你只管把氣撒在我頭上,我一點也不介意,誰讓我愛你呢!";高澤滑稽地說着,還做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我被逗得忍俊不禁,差點兒把整個叉燒包硬生生的吞進肚子裡。
當大家狼吞虎嚥的吃飯,葉晶晶則拿着話筒,向大家介紹今天的活動流程,根據她的話:午飯後各自回房休息,下午兩點到流溪河森林公園進行山地車比賽,晚飯之後泡溫泉,也可以去沐足和按摩,或者到康樂室打麻將,甚至去酒吧和卡拉OK消遣,只要你高興就行了。葉晶晶一說完,全場掌聲雷動。張鈺一邊吃清蒸走地雞,一邊開心地說道:";這種腐敗的節目實在太過癮了。";她剛說完,大家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我正喝着湯,出乎意料地,看見章際星不停給張鈺夾菜,又貼在她耳邊嘀嘀咕咕的,彷彿有說不完的話。
我的如意算盤打不響了,本來我想趁這次活動撮合兩對戀人,一對是姚佳和章際星,另一對是張鈺和江宇。現在看來,章際星似乎對姚佳不感興趣,反而喜歡張鈺。另外,我發現張鈺的目光時不時在江宇的臉上停留,而江宇對張鈺並不怎麼在意,照這樣發展下去,估計又是沒完沒了的三角戀,我看着眼裡,心裡想道:看來我不要亂點鴛鴦譜了,讓他們順其自然地發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