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個半小時的車程,恰好是中午時分,我趕到了蘭花村,在熱心村民的幫助下,我很快找到了紅樹林莊園的所在,這是一座靜謐的莊園,有一種清新雅逸的格調,順着密林遮罩的山道蜿蜒而上,不久,便看見幾座高低不一的仿古石磚小樓掩映於翠綠色的山林中,依稀還看見小樓的屋頂上有幾個字“竹林會館”,看情形,我已經到達目的地了!
我把車子停在一個竹製的涼亭前,下了車,深呼吸一口氣,即時,一縷淡淡的,甜甜的草木清香撲鼻而來,彷彿是小草的氣息,彷彿是竹子的氣息,令人神清氣爽!我精神一振,四下張望,倏然發現涼亭後面竟然是一條路彎九轉的竹製連廊,連廊的兩旁築山疊石,引泉挖池,還種滿了秀氣筆直,挺拔傲然的蒼竹,綠葉映日,清淡素雅,使人油然感受到一種超然物外的禪境。
走在悠長的竹製連廊上,空氣中瀰漫着沁人心脾的涼意,透着山的味道,這是個天然的冷氣房,溫度比市區至少低七八度,置身其中,鼻子、眼睛、頭腦感覺前所未有的舒暢,我心裡頗感安慰,想來韓晨在這個世外桃源似的地方生活得很安寧,很悠閒,很快樂!
穿過最後一個六角涼亭,我走進竹林會館,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樸素的,雅緻的客廳,正中央是一張約兩米長的接待臺,接待臺的前面擺放着一組竹製沙發,沙發的坐墊是深綠色的,靠墊是棗紅色的,彷彿繡着花鳥魚蟲的圖案,頓然而生一種親切的鄉土情懷,我跨進門檻,然後舉目四望尋找顧晨楓(韓晨)的蹤跡,不一會兒,一個年約六七十歲的老婦人笑着向我走來,她熱情的說道:“歡迎光臨!”
我愣住了,注視着這位陌生的老婦人,她的個子不高,矮小的身材稍稍有些肥胖,皮膚黝黑而乾燥,前額、眼角、嘴角都有深深的紋路,看上去應該是一張飽經滄桑的臉龐,她又問我:“這位小姐,請問您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我呆了一呆,方纔醒悟【竹林會館】是一間家庭旅館,於是爽脆的回答:“阿姨,我要住店!”
老婦人笑了一笑,把我拉到接待臺前,指着牆上的價目表讓我選擇住什麼樣的客房,我看了一下價目表,在淡季期間,普通客房50元一晚,特色客房70元一晚,房費不包含餐費,一天三餐的費用只需20元,聽起來相當實惠。我選了一間能遠眺竹林和玫瑰花田的特色客房,還付了三天的房費和餐費。我看一看手錶裡的日曆,今天是星期五,我可以在這裡混到星期一早上纔回市區上班。
老婦人一邊登記資料,一邊好奇的問我:“程小姐,你怎麼一個人來這裡度假呢?”
我傻笑着回答:“哎呀!我最近工作壓力大,心煩,失眠,所以一個人來郊外休養休養咯!”
老婦人聽了我的話,灑脫的笑了幾聲,然後說道:“我真羨慕你們年輕人,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無拘無束!無憂無慮!”
聽了她的話,我掩住嘴咯咯的笑了幾聲,然後沒話找話的閒聊了一會兒,原來這位老婦人的丈夫叫顧福生,六十幾歲,是蘭花村裡有名的養魚能手,村裡人都稱呼他們兩夫婦爲顧大叔,顧大嬸。
正說着,一個黑壯的矮個子小男孩走了過來,沒頭沒腦地問我:“你的行李呢?”
我怔了一怔,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顧大嬸指着小男孩向我介紹道:“這是我的小外甥,小名叫鐵弟!今年剛好十八歲!”
鐵弟笑了一笑,露出一排不太整齊的牙齒,他揉了揉茂密的黑頭髮,憨憨的自我介紹道:“我剛剛高中畢業,什麼也不懂,所以在這裡幫幫忙,學學東西。”
我終於明白了,看來鐵弟是這間旅館的服務員,於是,我笑着回答鐵弟:“我的行李包在車裡,待會兒我自己去拿好了!”其實我匆匆而來,臨時決定要住店,壓根兒就沒有準備什麼行李包。幸虧我這個人記性不大好,去商場購物後偶爾會忘記了把戰利品帶回家,於是乎,車後座總有幾袋沒穿過的衣服鞋子,還有去髮型屋自帶的洗頭水護髮素,這次終於派上用場了!
登記好住客資料後,鐵弟把我帶到二樓的一間客房,只見門上掛着一個橡木門牌,名曰【鏡雲閣】,我不由得驚呼一聲:“好雅的名字!是誰想出來的?!”
鐵弟傻傻地笑了笑,說道:“這是我表哥起的名字!”
我心頭一震,暗自想道:難道鐵弟嘴裡的“表哥”就是顧晨楓?!
走進客房裡,我深切體會到什麼是室雅何須大!只見在十二三平方的空間裡,質樸的藤牀、藤椅流淌着悠閒的,時光的味道,與造型獨特的梳妝檯形成強烈的視覺衝擊,散發着剋制而浪漫的復古情調。而且,米白色和蔥綠色的窗紗迎風輕搖,一白一綠兩種光線在房間裡相互纏繞,交相輝映,這麼的恬靜,這麼的含蓄,卻沒有絲毫的沉悶感。
我大喜過望,驚歎道:“這間客房設計得很清幽,很舒服啊!”
鐵弟又笑了起來,黝黑的臉龐流露出無限的崇拜之情,他咧着嘴向我介紹道:“是呀!自從我表哥畢業回來後,把旅館裡裡外外重新佈置一番,客人們見了都大讚!”
我聽了這句話,心裡越發的焦急,急着想見一見這位“表哥”的廬山真容!我想打聽他的情況,但不知如何切入主題,於是拐彎抹角地問鐵弟,繞了一大圈,最後把話題落在吃的上面,我說自己很喜歡吃草莓,鐵弟聽了就興致勃勃的提議:“程小姐,不如我帶你去草莓園摘草莓?”
我正中下懷,立即點頭答應,之後跟着鐵弟去了竹林後的草莓園,不料,正午的草莓園一個人也沒有,更別說顧晨楓的蹤影了,我不甘心,於是支開了鐵弟,獨自去找顧晨楓,可是,我走遍了果園、花田、菜地和蘭花溫室,幾乎把整個紅樹林莊園來了個地毯式搜索卻遍尋不獲。
傍晚時分,大約是六點半左右,在夕陽的護送下,我拖着疲憊的步伐回到了竹林會館,當我走進客廳時,顧大嬸迎了上來,對我熱情的說道:“程小姐,開飯了!”
我點一點頭,忽然又覺得身體累得快散架了,似乎一點胃口也沒有,於是說道:“我好累啊,我不吃了!”說完,我向木製樓梯緩緩的走去,也許是太累了,我的雙腿變得很沉重,很乏力,彷彿脫離了身體的控制,我的身軀支撐着樓梯的扶手,艱難的向上移動,忽然,我聽見不知從哪兒傳來一把熟悉的男人聲音:“媽媽,我把種子買回來了!”
這把溫柔而磁性的男聲讓我心頭一顫,我扭着脖子往下看,只見從門外走進來一個高瘦碩長,玉樹臨風的年輕人,他的五官清秀俊朗,他的笑容溫順可親,略顯蒼白的皮膚細緻光潔,一舉手一投足,渾身散發着空靈的,別樹一幟的氣質,他穿着淺藍色格子上衣,淺藍色牛仔褲,看起來很樸素,卻很乾淨。我倏然怔住了,目瞪口呆地注視着他,一剎那,我的靈魂出竅了,思緒彷彿飄到十萬八千里外。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有人扯着嗓子對我喊話:“程小姐,你沒事吧?你怎麼站在樓梯上發呆?”
我的思緒被打斷了,定一定神,原來是顧大嬸在喊我,我傻笑了一下,解釋道:“我累得爬不動樓梯。”說完,我索性一屁股坐在樓梯上,然後透過樓梯的欄杆密切留意着那個年輕男人。只見顧大嬸走到那個年輕男人的跟前,說道:“晨楓,去洗洗手吧,馬上就要開飯了!”
那個叫“晨楓”的年輕男人應了一聲,然後向一樓的洗手間走去。
我下意識觀察了客廳的情況,只見在竹製沙發的不遠處擺放着一張長方形的飯桌,桌面上擺好了碗筷,還有四菜一湯,看情形,顧家的人是和我一起用餐!一瞬間,我的四肢充滿了力量,嗖地一下站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走下樓梯跳到顧大嬸的面前,說道:“顧大嬸,我突然覺得很餓,我看我還是先吃飯,再回客房休息吧。”說完,不等顧大嬸回答,我便徑直跑到飯桌那裡就坐。
過了一會兒,顧晨楓從洗手間裡走出來,乍一看見我,他的臉上流露出異樣的神色,彷彿是愕然,彷彿是驚恐。他呆立着,愣愣地注視着我,像一隻呆雁,顧大嬸笑了笑,按着顧晨楓的肩膀讓他坐到椅子上,然後爲我做了介紹,說我是從城市裡來的大美女。
我撲哧一下笑了出來,說道:“顧大嬸,你真會開玩笑!”說完,我飛快的瞄了顧晨楓一眼,正好與他四目相接,我調皮的向他拋了個媚眼,他立即垂下了眼簾,蒼白的臉頰上驟然升起一片微紅,那表情看起來可愛極了,像一株清純的含羞草。
就在這時侯,從門外又走進來一個老頭和一個小女孩,老頭兒的身材矮胖,頭髮斑白,臉上爬滿了皺紋,看上去可能有七十幾歲了;我再看一看那個女孩子,她似乎很年輕,也許只有十七八歲,土黃的臉頰上有明顯的雀斑,粗眉毛,蒜頭鼻,大嘴巴,雖然有點醜,但身板結實,步履矯健,透着一種原始的自然美。
顧大嬸依舊喊他們先去洗手,再來吃飯。我問顧大嬸他們是誰,顧大嬸說那個老頭兒就是她的老伴顧大叔,而那個小女孩名叫丁香雪,是僱來的臨時工,丁香雪也是蘭花村裡的村民,正在復讀高三。
幾分鐘後,大家開吃了,長飯桌上坐了六個人,我的斜對面是顧晨楓,他一直低着頭安安靜靜的吃飯,腦袋似乎越來越低,鼻子差一點就藏到飯碗裡,在這種情況下,我更加肆無忌憚的打量着他,他的頭髮很乾淨,很順滑,他的衣領很整齊,沒有一點頭皮屑的痕跡,看來他是個愛乾淨的男人,這個特徵與韓晨的“潔癖”幾乎吻合。
我全神貫注打量着顧晨楓,我估計自己的表情像個花癡似的,冷不防,瞥見對面的丁香雪正在用鄙夷的目光直視着我,眸子裡迸射出近乎是嫉妒的火焰,我愣了一愣,女人的直覺告訴我,這個其貌不揚的丁香雪也許是我的情敵,我隨即挑了一下眉毛,向她投去一記“氣死你”的眼神。
即刻,丁香雪放下了飯碗,對顧晨楓說道:“顧大哥,我有幾道數學題不會做,吃完飯後你能不能教教我?”
丁香雪說完了這句話,半餉,顧晨楓才把頭擡起來,側着臉看了丁香雪一眼,然後愣愣的回答:“好。”說完,他的目光在面前的菜湯上猶豫了一會兒,猛然間擡起眼簾看我,我抓緊時機對他嫣然一笑,本來我打算向他擠眉弄眼的,可是,當我觸碰到他的目光時,我從他的眼眸裡看到一種好像是異性之間的傾慕之情,那麼的熱烈,那麼的放肆,卻透着陌生的感覺。看樣子,他似乎不認識我?!
不知不覺地,我的眼睛竟然熱了起來,心裡泛起了愁緒萬千,酸楚,無奈,彷徨,想着,淚水注滿了眼眶,我眨了一下眼睫毛,感覺有一滴眼淚落到了飯碗裡,爲了掩藏內心的失望,我把頭低下來,默默的吃飯。
吃過了晚飯,竹林會館要進行打掃,我回到自己的客房,斜躺在藤椅上,對着那一片黯淡的夜空發起呆來,我困惑極了,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看,這個顧晨楓長得和韓晨一模一樣,就好比是克隆人,但是,他好像壓根兒就不認識我?
正想着,門被人敲了幾下,是鐵弟,他走進來,手裡捧着一盤草莓,放在書桌上,然後,湊到我的跟前說道:“程小姐,這些草莓是我表哥讓我送來的。”
我怔了一下,問道:“你表哥怎麼會知道我喜歡吃草莓呢?”
鐵弟攤一攤手,說道:“他可能是猜的。”
我又問:“果園裡除了草莓,還有什麼水果呢?”
鐵弟立即回答:“還有葡萄、香蕉、橘子、橄欖、楊梅、芒果、石榴、楊桃。”
我忍不住撲哧地笑了起來,讚道:“看來你的表哥很厲害嘛!”
鐵弟狠狠地點頭,說道:“是呀!我的表哥是個水果花卉專家……”
我一邊聽鐵弟介紹顧晨楓的“光榮事蹟”,一邊吃草莓,不一會兒,一整盤草莓被我吃個底朝天,我的心情突然間興奮起來,我茅塞頓開,估計剛纔在飯廳里人太多,顧晨楓(韓晨)基於什麼原因假裝不認識我!等到鐵弟離開後,我興沖沖的跑上三樓,顧晨楓的臥室就在三樓走廊的盡頭,我整理一下身上的吊帶連衣裙,又梳理一下長長的頭髮,然後,用手指有節奏的敲了幾下門,幾秒後,顧晨楓來開門,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我衝了進去,一下子撲進他的懷裡,嘴裡問道:“書呆子!你到底在玩什麼鬼把戲呢?”
我在顧晨楓的懷裡蹭了幾下,感覺他好像沒什麼反應,於是擡起眼睛注視着他,出乎意料地,他呆若木雞,他的臉龐彷彿寫滿了驚詫和疑惑,我怔了一怔,隨即逼問他:“快說!你的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說完,我踮起腳尖,用雙臂箍緊他的脖子,然後,把自己的嘴脣送到他的嘴邊,咫尺之間,四目對望,他還是一副癡呆的模樣,愣愣地看着我,兩個鼻孔噴着灼熱的氣息,我用嘴脣撬開他的嘴脣,把舌頭伸進去,在他的口腔裡肆意搜索,肆意侵略,漸漸地,他變被動爲主動,他的舌頭像一團火,熱烈而霸道,我激動不已,雙手死拽着他的襯衣,彷彿害怕他會突然消失似的,空氣裡瀰漫着熱情的香氣,他用力抱緊我,雙手在我的長髮上不停的撫mo,不停的婆娑。
突然間,我發現一個疑點,他的口腔裡竟然不帶一點菸味!我停住了嘴脣的動作,問他:“你平時不吸菸的?”
他呆了一呆,搖頭回答:“我不吸菸的。”
我皺了皺眉頭,又問:“你確定自己從來也不吸菸?!”
他點點頭,眉毛緊蹙。我心裡一顫,估計自己弄錯了,於是立即離開他的懷抱,說了句:“對不起,我想我吃錯藥了!”說完,我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