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真是魏水河神
林覺本來是要置辦被褥的,不過樊天師太過客氣,已經讓老僕爲他們置辦好了,下午就送進了院子。
這樣一來,院子立馬就能住人了。
又爲他們省了一些功夫。
倒是弄得林覺有些不好意思,就連羅公也不好再對這騙子甩臉色了。
隨即三人去退了客棧的房,將馬兒驢兒都牽進來,行囊也搬進來,給空蕩蕩的院子多裝一些東西后,看着也有些像樣了。
今日就住在這裡。
一住下來,發現各方面都挺滿意:
這個宅院很大,有足夠的空間供道人散步,供武人練武,供狐狸跑跳打洞,還可去湖邊垂釣,在柳樹下靜坐,在亭中下棋。
還有馬廄可以養馬。
住在小院中,夜晚安靜,清晨也不吵鬧,可若出了大院,則又十分熱鬧。
出門就是一條大街,清晨自有許多販夫走卒前來,各種常見的米麪菜肉都買得到,又有許多閒漢在街上聽候差遣,若有別的東西想買又嫌遠,或是要往哪裡遞個消息,也可以花幾個錢請他們幫忙跑腿。
都說京城居大不易,自己剛來這裡,就能在京城有個這樣的居所,雖然不是自己的,又與另外兩人同住,也大大超出了林覺的預期。
次日清早。
林覺盤坐在靜室的案几前,手中只拿着一本手寫的書冊。
外面傳來一陣略有些怪異的腳步聲。
沒有多久,小師妹出現在了門口,卻是一手三個,共提着六個大罈子,輕若無物,穩穩的停在門口。
林覺擡頭看她,有些疑惑:
“怎麼買這麼多罈子?你不是買了雞,帶不了別的東西了嗎?”
“我不帶回去。”
“不帶回去?給我買的?”
“師兄你做些酸菜醃菜把這幾個罈子裝滿,等我下次來京城,就把它帶回山上吃。”
“……天天不煮飯吃酸菜是吧?”
小師妹聞言,卻只是嚴肅說道:“酸菜好吃!做菜也好吃!”
“放這裡吧,我空了再做,這幾天還不空呢。”林覺無奈說道,同時遞出手中書冊,“這是木遁之法,原先本來也打算給你幾門法術的,結果其它幾門在路上就已經教給你了,只剩這一門了。”
“哦。”
小師妹便走進來,接過書冊。
看得出是自己裁的紙,又是自己用針線穿訂的,因此裁得不整齊,穿得也有些亂。
翻開一看——
都是密密麻麻的手寫字。
小師妹不禁一怔。
此前下山送別其他幾位師兄時,師兄遞給他們信封裡,裝的也是這種書冊吧?這麼多書冊,不知道是篝燈夜寫了多長時間,這才寫得完。
“就只寫了這一門嗎?”
“……”
林覺起身回去,連着拿出幾本書冊,都是她已經學過的,也都給她。
“多謝師兄。”
小師妹抱着幾本書說道。
“回山去吧,要不了多久就要過年了,到時候我去楓山上找你或者你嫌山上太冷的話,也可以來京城看看京城的除夕。”
“那我走了。”
“得走快些,下午可要下雨。”
“知道了。”
小師妹便離去了。
彩狸自然也離去了。
羅公是江湖人,自然有江湖人的事情,也不知去了哪裡。
一時院中安靜無比。
不過知曉師妹離得不遠,自己在此也不過暫時安身,林覺倒是沒有孤單之感,反而披着道袍坐在門邊,看着院中的小狐狸上躥下跳,一會兒跑到牆腳找一下適合打洞的位置,一會兒跑到院中的垂絲海棠樹下亂嗅,一會兒跳上院牆,道人心中頗有靜氣,又覺得自在。
有風吹過房檐,寒意微薄。
到了下午,果真下起了雨。
這座府邸修得講究,連這間小院的瓦檐上也有雨鏈,像是層層蓮花,雨水順着蓮花層層落下,發出輕微的聲響,更使人心靜。
這是一場冬雨,也使京城又添了幾分寒。
道人依然坐在門邊不動。
這種天氣不便出門,就該在院中點一爐炭火,對着炭火雕刻靈木,也是一件雅事,不過他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在此賞雨。
“看風看雨獨坐。
“聽風聽雨高眠。”
林覺笑了一聲,終於起身,關上房門。
狐狸不知從哪叼了一根枯枝回來玩。
道人將之撿起,吹一口氣,上面便開出了細碎的梨花,將之插進靜室花瓶,頓爲屋中增色幾分,連帶着心情也好了許多。
林覺這才盤坐下來。
左右看了眼門窗是否關好,又取出一盞守夜燈,點燃放在案几右邊,十兩白銀,放在案几中間,最後才取出一個木雕。
狐狸也在四下警戒。
“呼……”
木雕上顯出白煙,化作一隻大頭鬼。
“吃吧。”
林覺無奈對它說道。
這是他身上最後一點銀子,別的都是銅錢了。莫說食銀鬼下個月吃什麼,就是他自己,下個月也得等到聚仙府發了奉錢,纔有錢來吃飯。
不過想到自己對食銀鬼是有承諾的,和自己同住的羅公也富得流油,林覺還是選擇先把它餵飽。
於是便在這裡看着它吃,同時心中默默想着自己的事。
自己來這聚仙府,若能習得一些法術,自然是一大收穫,能給食銀鬼找到食糧,也是收穫,能再多湊一門金丹的材料的話,便更驚喜了,不過眼下他仍將“得到大陰陽法和五行靈法”排在了最前。
世間道人,以修天地靈法的最多,修陰陽靈法與五行靈法的人較少。
天地靈法中庸平衡,沒有多少優點,也沒有什麼缺點。
陰陽靈法玄妙而又長壽,然而卻有大陰陽法小陰陽法之分,小陰陽法修行較慢,因此哪怕有延壽之效,也不容易成真得道。
五行靈法擅長鬥法,修行速度適中,不過對於延壽沒有幫助,除非搭配類如丹道之類的延壽之法,便須得天資無比卓越,纔有可能得道成仙。
因而近幾百年來,以靈法成真得道的仙人,反而大多都是修天地靈法的。
林覺推測,怕是五行靈法更易獲得。
而且陰陽靈法多在深山,五行靈法多在江湖散修中,聚仙府正聚集了這些散修,應該不難獲得。
自己得問問那樊天師。
可那樊天師只有虛名,也不知他對此是否知情……
沒有多久,食銀鬼便吃完了,與他道了謝,心滿意足回了木雕。
林覺也摒棄了雜念,只拿着一顆新鮮出爐的靈元丹,一口吞下,這才盤坐在蒲團上閉上眼,靜心修行。
窗外淅淅瀝瀝,全是雨聲。
京城靈韻駁雜,雨天又有水汽,不過無論什麼,此時都化作他修行感悟的一部分。
……
一個面容平平無奇的中年男子走到了宅院門口,他披着蓑衣卻早已被雨淋透,戴着斗笠,可頭上也在滴水,整個人像是河邊的漁夫釣叟,可這漁夫好似不怕雨也不怕寒,神情淡然,打開門進來。
進門走了不遠,便見旁邊一面白牆,明明白淨,牆上卻突兀的寫了兩行字,使他不禁皺眉。
心中知曉,定然又是院中的狐在作怪。
“這些狐……”
男子眉頭緊皺,腳下口中都不停:
“明天就把你們給收拾了!”
剛走到宅院正中,路過小湖時,就見一道人影佇立在亭子中。
也是一箇中年男子,身着道袍,身材削瘦,留着鬍鬚,頗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站在這裡不爲別的,似乎只是單純賞雨。
“這道人……”
男子又低聲唸了一句。
其實他也隱隱有些懷疑這樊天師到底有沒有吹噓的那般厲害,只是有些本事確實是平常看不出來也試不出來的,例如符籙派的本領,若不是真的將神靈或天兵天將請下來,誰也不知道真假,加上這道人氣度着實不凡,他也有些拿不準。
上回激他去找鼉龍王,想看看他是否名符其實,卻不料他運氣好,跑了個空。
正想着時,那人似乎也聽見了腳步聲,轉過頭來,頓時一笑:
“原來是潘公回來啦,這幾日都不在,潘公去哪了?”
“河邊。”
“那妖王不是已經被除了嗎?潘公爲何還不歸位到河中去?”
“不勞道友操心。”
“哈哈,不操心不操心,正巧遇到潘公,便告知潘公一件事情。”樊天師說道,“不知潘公路上遇到禮部的人沒有,他們可有告知潘公,我們院子裡新來了一位鄰居,住在左邊那間小院子裡?”
“鬧狐的那間?”
“正是。”
“我正要去收拾那狐狸呢!”
“潘公莫急,貧道還沒告訴潘公我們新來的鄰居是誰。”樊天師笑吟吟的看着他,想看看他的表情。
“是誰?”
“姓林名覺,還有他的護道之人,正是半年前在魏水河邊除掉了鼉龍王的高人。”
“?”
潘公一聽,眉頭卻已緊皺:“除了鼉龍王的高人?這半年來,整個聚仙府,冒出了不止七八個了吧?”
“你我皆知,那些都是假的。”樊天師風輕雲淡,撫着鬍鬚,“這位纔是真的。”
“真的?”
“自然是真的。”樊天師說道,“道友雖然不曾告知我們爲何離了神位,爲何依託於一名凡人身上,可貧道自有本領,也猜得到,恐怕是與魏水河中那隻妖王有關吧?呵呵,貧道念着同住之情,半年前本想替道友去除了那妖王,卻不料被搶了先……唉,如此算來,此時西院那兩位,纔是道友真正的恩人啊。”
“看看再說!”
潘公卻並不相信,只邁步往前。
樊天師卻是暗自一愣——
本來想着這人脾氣不好,莫要在不知情下與林道友起了衝突,這才提醒他,沒想到這人居然不聽。可莫要弄巧成拙纔好。
於是中年道人也立馬順着長廊走。
走出長廊時,老僕適時出現,爲他撐了一把黃紙傘,遮了天雨。
一路到了西院門口。
只見一隻白狐站在海棠樹下,冬日的海棠樹光禿禿的,並不能遮雨,它便在院中淋雨,仰頭專注的盯着樹幹。
“伱這狐狸!總算顯身了……”
潘公只把它當做了原先一直住在院中的白狐,邁步進去。
可才一步,他就停住了。
空氣溼潤陰寒,水汽中有泥土的氣味,可又爲他帶來了一點別的氣味。
那是……
鼉龍王的味道!
登登登!
潘公大驚失色,連退幾步,退出院子,甚至差點撞到身後打傘而來的樊天師,只一臉震驚的看着院中。
院中自在淋雨的白狐也聽見了動靜,不由轉過頭來,一雙眼睛裡清澈得只有好奇,與他們對視。
吱呀一聲,身後一扇房門打開。
一名道人穿着發舊泛白的道袍,隔着滿天珠雨如簾,也與來客對視。
雙方很快就知曉了——
對方真是除了鼉龍王的高人;
對方真是那魏水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