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蜜翻下兜帽,走到阿呆面前,笑着對他道:“阿呆,以後你得住在外院,跟小廝們住在一起。吶,跟着趙三去吧,有事我會讓葉兒她們去找你的。”
阿呆皺了皺鼻子,沒有動,“阿呆要保護蜜兒,阿呆要和蜜兒在一起。”
田蜜心裡涌起一股暖流,真好,他的口齒越來越伶俐了。她用手將阿呆推到趙三跟前,說道:“阿呆,你一定要跟趙三住,不能留在這裡,就象在莊子裡那樣,我和丫鬟們住在院子裡,你要住在院子外頭,有事喊你才能進來,這是侯府的規矩,明白不。”
阿呆張了張嘴,低下了頭。田蜜知道他這是答應了,趙三也說會照顧他。
田蜜謝了趙三,又對白管事道:“我這小廝幼年時遇到意外,腦子摔壞了,不會想事。他不愛跟陌生人一起,白管事把他和趙三放到一處住好不好?”
“好,沒問題!”傻子願意離開,白管事已經歡喜得很了,三小.姐這點小要求完全可以滿足嘛。
阿呆一步一回頭地跟着趙三走了,兩扇門板也被他安回原位,田蜜看着葉兒把門板栓上,這才轉身回屋。
馮媽媽一臉氣憤地迎上來,告訴田蜜房裡新砌了火炕,但是沒有燒火,今晚大家要挨凍了。
田蜜嘆氣道:“紅兒,花兒,你們倆去院子裡轉一轉看一看。如果有柴,就把炕燒上。如果沒有,就到大廚房那邊找找,再燒些熱水,找點吃食來。”
馮媽媽連忙稟告:“小.姐,大廚房一到亥時就熄火了,這會子恐怕找不到人的。”言下之意讓田蜜不要去找麻煩,廚房碰不得。
田蜜雖然要低調做人,但她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這樣天氣,站着走動都受不了那股寒冷,沒有火盤沒有熱炕怎麼睡?好不容易養好的身子可別再凍壞了。她還沒逛過繁華的帝都大街呢,不甘心就這樣病倒了再回莊子去休養。
馮媽媽見田蜜堅持,只得親自帶着紅兒和花兒去找柴找水找吃食。
好在她們沒多久就在屋子後邊的柴房裡發現了大量劈好的木柴,以花兒的能幹,火炕很快燒熱了。田蜜坐在溫暖的炕沿上,微微鬆了口氣。看樣子人家只是想小懲些個,沒打算要她的小命。
紅兒和綠兒去外面提了水回來,把小廚房裡的大鍋洗刷乾淨,燒了熱水,又煮了紅棗枸杞茶,主僕幾個一人一碗茶,就着帶來的點心吃了個半飽,就都洗洗睡了。
田蜜仍是堅持自己一個人睡主臥。她躺在炕上,身上蓋的是從莊子上帶來的被子。她暗自慶幸自己想得周全,早早就準備了棉衣棉被,還帶進了府裡,不然今晚就得裹着外衣睡炕板了。
“這侯furene也太上不了檯面了,西昌侯親自點人去接的我,她就沒瞧出來是對我有企圖?還整這些下作手段,真讓人看不起啊。”田蜜打了個呵欠,象只蠶寶寶一樣往被子裡拱了拱,呼呼睡去。從頭到尾,她都沒想起那個與她有血緣關係的雲姨娘來。
天還沒亮,田蜜就被叫醒了,她閉着眼睛,任由馮媽媽和葉兒幫她穿衣服套鞋子,連梳頭的時候都沒睜開過眼。
“馮媽媽,咱們有必要起這麼早嗎?這還不到卯時吧,難道侯府都是寅時末就要去請安的?”田蜜懶懶地靠在葉兒身上,渾身象是沒有骨頭一樣軟滑。
真的好睏好想睡覺啊,到底是哪個王八蛋規定晨昏定省這一套的啊!折騰人麼,純粹損人不利己的糟心事。
馮媽媽從木匣子裡拿起一支纏枝玫瑰簪插到田蜜髮髻上,聞言也是苦笑,“別人家怎樣奴婢不清楚,不過咱們府上就是這規矩,各房少爺小.姐必須在卯時以前到達金桂苑,因爲furene每天都會準時出現的。”
“每天?!”田蜜哀嚎起來,“要命啊,每天都要起這麼早,任是誰也受不了哇。天呢,我總算知道爲什麼昨晚進來時大家都睡了,原來是不早睡起不來啊。”
馮媽媽笑道:“小.姐真是聰明!”又往她發間插了一支流蘇銀雀釵,點點銀光散落在光潔飽滿的額頭上,真好看。
田蜜打定主意要爲田爹爹守足三年孝的,所以她的首飾目前只有銀、玉、珍珠,黃金、瑪瑙這些是看不見的。衣裳也是素淨的顏色,看不見一點紅一線金,所繡圖案也是淡雅系列。
馮媽媽知道田家的事,沒有多說什麼,但在心裡暗暗擔心furene會藉機挑刺。那個女人有多陰險毒辣,她是再清楚不過了。
馮媽媽感覺自己的出路就在三小.姐身上,自是不願意看見三小.姐被人責難。她再三斟酌,給田蜜挑了一件天青色梅花暗紋的絲棉衣裳,外罩新做的灰狐披風,腳上是淡綠色綴珍珠繡青蘋果的富貴平安鞋。
田蜜穿戴好,終於睜開杏核眼,站到地上原地轉了一圈。小人兒既不張揚,也不顯得寒暄,小臉蛋在狐皮軟帽中若隱若現,說不出的玉雪可愛。
“小.姐,按說孝中不好穿大毛衣裳,不過furene那裡……”馮媽媽帶着歉意,猶豫着是否將手中的狐皮手捂遞給田蜜。
“沒關係,這灰狐皮顏色不甚鮮亮,就用着吧。”田蜜接過手捂,將兩隻小手塞進去,小下巴朝漏刻方向揚了揚,“走吧,卯時快到了!”
花兒被指定留下看家,馮媽媽和三個丫鬟都隨田蜜前往金桂苑。這時天仍未大亮,主僕五人行色匆匆,也顧不上看沿途的景緻,倒是碰上不少同往金桂苑的人羣。大家都趕時間,互相之間也不打招呼,略一點頭,又低頭繼續趕路。
田蜜對侯府中人不瞭解,全靠馮媽媽在旁邊小聲提點這個是誰、那個又是誰,發現全是住在東面的小輩。少爺們到了十歲就要搬到外院去了,留在內宅的男子都是小傢伙。
田蜜小聲問馮媽媽,西昌侯到底有多少個兒女?馮媽媽點了點手指頭,回說現在共有五位少爺三位小.姐。府中還有兩位客居的表小.姐,是趙家本家那邊的遠房親戚。
說到趙家本家時,馮媽媽臉上是不屑一提的表情。田蜜聯想到她從小和西昌侯生活在一起,自是清楚趙家的是非恩怨。
西昌侯孤兒寡母被逼離開趙家回孃家討生活,箇中緣由不足爲外人道。但他藉着皇后娘娘的寵愛發達之後,趙家又來巴結於他,這等小人行徑連馮媽媽這樣的下人都心生嫌惡。
昨晚從二門走到雅竹院,足足用了一刻鐘,現在從雅竹院走到金桂苑,居然也用了一刻鐘。田蜜覺得這要歸功於花園的通幽曲徑,設計這內院的人,一定是存心想讓內宅婦人們多一些鍛鍊消食的機會。
君不見侯府的小.姐和丫鬟個個高挑苗條、小腰細軟,那都是走路走出來的效果。天天這麼跑幾個來回,想不瘦都難。
金桂苑名符其實,一進門就是散落院中的幾棵金桂樹。此時花已凋零,葉已落盡,高大的樹幹直刺蒼穹,帶着一股彪悍凌厲之氣,與西昌侯本人的運勢相輔相成。
金桂苑裡燈火輝煌,丫鬟婆子來往穿梭。有灑掃的,有傳膳的,有遞話的,還有就是跟着各房主子來請安的,屋裡還有許多沒算上。總之整個金桂苑是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熱鬧極了。
她在心中暗笑,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這裡何止十臺戲?可惜那位侯furene規矩太大,下人們都不敢高聲喧譁,更不敢嘻笑打鬧,做什麼都是小心翼翼的,奴性十足。
侯furene的威嚴,可見一斑。
金桂苑每進一房主子,守門的小丫頭便會高喊一聲:某某少爺(小.姐)來給侯爺furene請安啦。輪到田蜜的時候,小丫頭不認識她,但一見是馮媽媽陪着的,立刻猜到她是何人,眼皮子翻了翻,特別大聲地喊了一句:“虎頭鎮的三小.姐來給侯爺furene請安啦!”
院子裡突然安靜了三息,然後就有人捂着嘴在那偷笑,對着這邊指指點點的。
你妹子的!小丫頭還挺勢利,欺負咱是鄉下人呢。田蜜氣極而笑,側頭對葉兒道:“賞!喊得不錯!”
葉兒早就按馮媽媽的指點準備了打賞的碎銀子,田蜜一聲令下,她立刻從隨身荷包裡摸出一塊約二錢重的五瓣梅花型銀錁子,重重地拍到小丫頭手中,順帶剜了她一眼以示憤慨。
小丫頭盯着手中的梅花銀錁子先是一愣,接着喜笑顏開,微微彎腰做了個請的手勢,“三小.姐快請進屋,侯爺和furene正等着您哪。”
這章是補上週所欠,今日的章節在晚上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