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開一點縫隙,探出半個頭。外頭海濤聲迭起,再擡頭看看夜色,明月當空,空氣裡有海風的腥味,這樣的夜晚倒是很適合思考人生。
她從帳篷裡爬出來,篝火還沒有燃盡,她用一根樹枝挑了挑,火星子比之前大了一點。舒嫿雙手捧着下巴撐在膝蓋上,眼睛是望着起起伏伏的海平面,可心思卻全是黎恆。
一件事想通是天堂,想不通就是地獄。她如今想通了,心思豁然開朗。情愛一事過去的千年裡她從未想過,作爲局外人看的倒是挺多的,只一心覺得麻煩。可是現在她自己身陷囫圇,卻也覺得麻煩是麻煩了些,可酸中帶甜,苦中作樂,好像也沒有那麼糟糕。
她拿樹枝在沙灘上寫黎恆兩個字,一筆一劃寫的極爲認真。寫完之後盯着那兩個字笑的燦爛,“倘若我早些明白,也不會叫你受那麼多委屈了。”
她從口袋裡掏出那枚銅幣,一隻手小心撥弄着,“黎恆,我這人最是不講理,你要是招惹了我,半途而廢那我就殺了你。”
從前她不明白也就罷了。現在她明白了,他們之前可是沒完!分開?他一個小食物憑什麼!舒嫿哼哼兩聲,“等明天我去見了你,你要是看了我再敢說分開,我先二話不說將你打一頓!”
天色大亮後白澤就起來了,他是準備要起來看日出的。本來以爲舒嫿肯定還在賴牀,沒想到他從帳篷了出來就看見她穿戴整齊的坐在礁石上。
“你起得可是有點晚啊!”她衝他招招手,“這個位置看日出最好不過。”
白澤走到她邊上,這個角度能將整個海平面望的一覽無遺。他看舒嫿穿的單薄,出於紳士角度想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她,卻舒嫿無情的拒絕了,“我有男人的,不能穿別的男人的衣服。”
他被噎的說不出話來,只好默默地把衣服穿回去。舒嫿托腮打了一個哈欠,“真不知道這日出日落有什麼好看的。”這些凡人就是喜歡搞這種虛的,她在九重天的時候最煩的就是卯日星君了,升太陽就升太陽,幺蛾子還特別多。
“興許不光只是爲了看日出呢?”白澤人往後仰,雙手撐在礁石上,“興許只是爲了那個能一起看日出的人呢?”
“你要知道很多的事情,換個人,都會變得不一樣了。”白澤高深莫測一笑,指着海平面道:“太陽升起來了。”
她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那片海域像是染了色一樣,變成橘色,水波一層層的,緊接着太陽就緩緩升起來了。清晨的太陽光線並不炙熱,即使直視也不會覺得難受,舒嫿盯着那個巨大的球升到空中。
從前她在九重天上看過無數次的日出,心裡沒什麼觸動。可是白澤的話好像點撥了她,換個人?如果今天坐在這裡的是黎恆,是他們倆一起看日出,她會是什麼心情?
她應當會很高興的。說不定會耍無賴待在他懷中,一邊調戲他一邊看他害羞吃癟的模樣。那畫面光是想想心裡頭就激動的不得了,舒嫿豁然開朗,她拍拍白澤的肩膀,“我發現你這人雖然冷了點,不過道理一堆堆的,還是很有用的。”
她力氣極大,被她拍過的地方都麻了。白澤忍着痛打量他,這姑娘還眨着眼睛懵懂無辜的看着她,他忽然就笑了。
對上舒嫿,好像他什麼辦法也都沒有。後來的無數次裡,白澤一直在想如果他當時沒有點醒她,那麼是不是他和她之間也不會連開始都沒有。
有些事情,有些人,一眼萬年。可也偏偏,情深緣淺,再不能轟轟烈烈的開始。
看完日出後白澤帶她回去,在市中心下車後舒嫿心情頗好的跟他大力揮手,“謝謝你啊!我先走了,回頭你來我塔羅館,我給你算不要錢!”她習慣性的眨眼,然後轉身蹦蹦跳跳的走了。
白澤坐在車上目送她遠去,一直等到看不見了才重新搖上車窗。正巧李曉浛助理的電話也來了,“少爺,小姐不見了!”
走着走着舒嫿的腳步就慢下來了。黎恆現在停職了,肯定不會去警察局了。可是她又不知道他家住哪裡!
她氣的敲自己腦門,眼珠子轉了一圈,給匡月樓打電話了。匡月樓在單位裡熬了一個通宵,回到家裡還不到一個鐘頭,他火氣有點大,“幹什麼?”
“黎恆在哪裡?”
匡月樓揉揉額角,“他現在不是很想見你,你別去找他了。”愛的那麼深刻,怎麼會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黎恆現在只是不知道要怎麼辦纔好,他也需要時間來考慮。
舒嫿不懂這些,她就知道自己想見到黎恆,想跟他說自己真實的想法,晚一刻都不行。她胡攪蠻纏,“匡月樓,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就一直煩你。”
他怕了這個女人了,“黎恆今天上午也不在家,段白今天下葬,他們會去陵園,你可以去那裡碰碰運氣。”
掛了電話後她趕緊攔了一輛車到陵園。陵園在郊外,過去要一個鐘頭,等到了之後舒嫿在山腳買了一束雛菊。
先前也沒問清楚,段白到底葬在哪裡她也不知道。這陵園還挺大的,總不見得大白天的就把鬼差找出來問,只能一個個去找了。
卻沒想到她段白的墓還沒找到,倒是看見了一個很意外的熟人。李曉浛穿着黑色的連身長裙,臉上沒怎麼化妝,嘴脣也是病態的蒼白色,她架着一副超大的墨鏡,要不是舒嫿眼神好還真的認不出這是個當紅小花旦。
她怎麼會在這裡?陵園陰氣本來就重,對於她這種身體差的人來說來這兒只會變得更差。而且李曉浛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她每走幾步就會下意識的四處看看。
真分明是心虛的表現啊!
不對勁,絕對不對勁!舒嫿換了個手抱花,眼看着李曉浛走遠了,她跺跺腳一咬牙決定先把找段白墓的事情放到一邊,她悄悄地跟上李曉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