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藍訝異,“還真的有鬼能全須全尾的從忘川河裡出來啊!我的天,一般的鬼跳下去之後執念慢慢就會模糊,哪怕心上人從橋上走過都認不出來。”
所以雖然有跳入忘川河千年不變初心便能得到一次機會的說法,但是很少有成功的鬼。一千年太漫長了,什麼樣的變化都有。人心自古就容易變,誰能相信說長久的愛一個人就真的能做到。
“那鬼現在呢?他找到心上人了嗎?”
“誰知道呢!好像是沒有,他的心上人不是一般的角色,好像不是凡人。這凡人活着時候飽受相思之苦,一生未娶,心心念念也不過那個女子。那女子倒也是心狠,於她不過一段露水情緣,她嘗過便離開。可憐這凡人了,做了鬼也念念不忘。”
舒嫿心裡總有一種很奇特的感覺,她說不上來。只覺得心口處很難受,她艱難的開口,“孟婆那凡人叫什麼?”
“老婆子年紀大了記得不是很清楚了。這凡人據說活着的時候是個什麼警察,叫什麼我忘了。生前倒是玉樹臨風的,叫我們這裡許多女鬼都春心蕩漾。不過在忘川河裡沉浮太久,面容早就被其他厲鬼撕的不成樣子了,身上也是一身傷,怪可憐的…”
她拔腿就跑,匡月樓和海藍一時半會都沒弄懂她什麼意思,海藍看着她的背影,“大人這是去做什麼?”
“難道是黎恆?”匡月樓腦子轉的快,他牽住海藍,“咱們得過去看看!”
舒嫿發瘋一樣的返回鬼市,街上鬼滿爲患,她推開一個是一個,不少鬼對她這波操作都很莫名,有些脾氣大的還要發火,“你長沒長眼睛啊!”
“滾!”她擡腳就把他踹飛了,那個攤子在哪裡,那個老頭鬼又在哪裡?她四處張望,心裡越來越着急。
“前頭有個鬼真搞笑,居然賣什麼葡萄汁!”
“那玩意我做人的時候就不愛喝,酸了吧唧的!”
她撲上去逮住一個鬼,“那鬼呢?他在哪兒?”
她的模樣太過滲人了,那兩個鬼都被她嚇到了,老老實實得到指着前頭,“那不就是!”
舒嫿推開兩鬼,腳步沉重的往前走。那人還是縮在黑衣裡頭,他坐在案桌前,舒嫿走上前一把掀開了他的兜帽。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坑坑窪窪的都是傷痕,五官都模糊了一大半。那雙曾經清澈又深邃的眼睛瞎掉了一隻,另外一隻血肉翻滾,陰森恐怖,可她還是認出來了。
這是她的黎恆啊!她的小食物,她舉世無雙的小食物!
已經變成鬼的黎恆並沒有認出舒嫿來,他的性格倒是和生前並沒有兩樣。他不吵不鬧,只是重新戴好了兜帽,他將碗都收起來,把案桌收到一邊去,他步履蹣跚的離開。
她站在身後,一隻手伸出去,另一隻輸捂住了嘴,她怕自己哭出聲來。等那背影徹底消失不見了,她才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她模樣可怕,哭聲淒厲,引來不少鬼的側目,一個個的都離她很遠。
匡月樓和海藍找到她,她擡起頭望着他們,“他只是個凡人,如果我執意要和他在一起,會不會就是這樣的結果?”
他們重新回到奈何橋。孟婆還在那兒等着他們。舒嫿抓着孟婆的手,“他爲什麼會變成這樣?”雖然這只是一個夢,可是這夢太可怕了。她迫切的想知道如果他們在一起,是不是真的沒有長相廝守的可能。
“大人,人鬼殊途這句話你應該知道。他一個凡人要經歷生老病死,死後要輪迴,這纔是宿命。他違背了宿命,用昂貴的代價阻止了宿命的前進,他能從忘川河裡頭出來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孟婆端着杯子小心的抿了一口滾燙的茶水,“忘川河裡的水苦的堪比黃連,可是宿命哪能一直甜甜蜜蜜。”
孟婆將最後一口茶水傾倒在忘川河中,“老婆子回去休息了!”
她蹲在奈何橋頭,盯着河水眼神放空,“將臣,我是不是做錯了。我總想着,就算他是一個凡人,頂多等他輪迴的時候我去找他便是。可是輪迴之後的他就不是黎恆了對不對!前塵往事他都會全部忘乾淨,只有我一個人記得那些刻骨銘心。”
“我又想着,那不如我想辦法給他續命,讓他從脫離了凡胎。可我想的太好了,肉眼凡胎的要逆天改命,需要的代價太大了。於情於理,我跟他都不是良配是不是?”
“黎恆有他自己的宿命,你們並非良配。倘若你執意,那今晚你看到的那些就會成真。”匡月樓不是不心疼她,可有些痛,長痛不如短痛。
她心如刀割,活了這麼多年,原來她什麼都沒有看懂過。她以爲能輕易做到的事情其實艱難無比,她以爲相愛就一定能相守。
海藍有點看不下去了,她扯扯匡月樓的袖子,“這只是夢,興許就是那夢魘要迷惑咱們的。說不定出去之後就不是這樣了,一個凡人,想要他延年益壽還不簡單。”
匡月樓嘆嘆氣,“然後呢?讓黎恆不老不死的活着,而他的親人朋友都要經歷生死輪迴,到時候他除了舒嫿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舒嫿,最好的愛是隻求愛他,而並非想方設法把他留在身邊。有些愛只是小愛,太過狹隘,只是爲了讓自己心頭好過。你放黎恆走,他的人生會很平靜,死後步入輪迴重新投胎,這纔是對他最好的。”
她靠着橋墩,開始回想跟黎恆的一點一滴。自從他們相識以來他好像就沒有過過什麼安生日子,他一直處於危險之中。
他一個凡人,本該安穩度日。如果沒有她,他不會被牽扯進來。她擦擦溼潤的眼睛,“果然沒有說錯,女魃所到之處都不會有好事發生。從前我每到一個地方就會發生旱災和瘟疫,後來我的法力被封了一半,總算不會再發生瘟疫旱災了,可是跟我走近的凡人都會不得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