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把房子的門窗都鎖好後,去廚房調了一杯牛奶,端出來遞給坐在沙發上的女兒,然後坐到她身邊,說道:“希兒,我覺得……是我的錯。我給你施加的壓力太大了,我老是逼着你要考最一流的大學,讓你的精神長期處在緊繃狀態——其實我應該知道的,你這麼乖、這麼自覺,根本就用不着我來提醒……”
俞希看着自責的母親,說道:“媽,你別說得我好像被你逼成神經病了一樣好不好?”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媽媽撫摸着俞希的頭髮說,“但你確實需要放鬆些了,壓力太大對考試也不是件好事。”
俞希煩躁地皺着眉說:“我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讓你們相信我不是出現幻覺呢?”
“女兒。”媽媽充滿愛憐地說,“沒有誰在出現幻覺的時候會認爲自己看到的是幻覺的。”
俞希懷疑地望着她。
“就拿我打牌來說吧。”媽媽聳了聳肩膀,“這種情況出現過好多次了。有些時候,當我特別需要某張牌的時候,我就真的會摸到它。但過一會兒倒下來的時候,才驚詫地發現那根本就是另一張牌,看錯了而已——你說這不是幻覺作怪是什麼?”
“我覺得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俞希翻了下眼睛,“你那是利令智昏吧?”
媽媽在俞希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怎麼跟你媽說話呢?沒大沒小的。快去洗澡睡了。”
俞希喝了口熱牛奶,卻禁不住又打了個冷噤,她望着媽媽說道:“媽,我……還是有些害怕。爸爸什麼時候回來?”
“你爸爸現在在新加坡呢,還有十多天才回來。”媽媽說,“要不,你今天晚上來挨着我睡吧。”
“嗯。”俞希輕輕點了點頭,又說:“媽,還有一件事……”
“什麼?”
“你能陪我去房間拿一下衣服嗎?”
媽媽嘆了口氣:“唉,你以後可別留下什麼心理陰影啊。”
心理陰影?俞希在洗澡的時候不斷地思考着這個問題——現在,她也不能確定今天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了。難道,那真的是幻覺?是因爲之前盧應馳講的那番話對自己造成了一種心理暗示,所以在打開衣櫃的時候,纔會出現相應的幻覺?會不會自己看到的就是那雙黑皮鞋,只是它在心理陰影的作用下變成了另一副樣子?
俞希用毛巾捂着臉想道——也許就是這樣吧。可能那警察和媽媽說的話有些道理,學習的壓力和精神的緊張再加上一些機緣巧合,就導演出了今天晚上這一出鬧劇。
得出一個解釋之後,俞希緊繃着的心終於放鬆下來——一瞬間,她驟然感到心力交瘁、身虛力乏,只想趕快躺下來睡個好覺。於是,她兩三下把澡洗完,穿好睡衣來到媽媽的臥室。
媽媽在化妝臺前敷着面膜,對俞希說:“希兒,你早點兒睡吧,我敷完臉就來陪你。”
“唔。”俞希悶生生地應了一聲,幾乎倒下牀就進入了夢鄉。媽媽走過來替俞希蓋好被子。
敷完面膜,媽媽又不勝其煩地在臉上一遍遍塗抹着補水、防皺、護膚的各種面霜,足足耗費了半個小時的時間。之後,她去飯廳喝了一杯加入蘆薈汁的牛奶,然後回到臥室,睡到女兒的身邊。
關燈。周圍的一切立刻被黑暗所吞噬。時間在睡眠中進入一種混沌狀態。
不知睡了多久,俞希突然醒了,她迷茫地睜開眼睛,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醒。她並沒有做噩夢,也不想上廁所——那麼,是什麼原因令自己醒來的呢?
就在她迷惑不解之際,房間裡突然傳出一聲響動。俞希的神經猛地繃緊,恐懼地瞪大眼睛,搜索發出聲音的地方。
靜了十幾秒鐘,俞希幾乎只聽得到自己的喘息聲——咚——又是一記沉悶地響聲——這一次,俞希清楚地聽見,聲音是從房間的大櫃子裡發出來的。
俞希的眼睛已經適應黑暗了,她膽戰心驚地注視着周圍的環境——這是爸媽的臥室,媽媽背對着自己睡在旁邊,並沒有被這怪異的響聲弄醒。那個發出響動的櫃子在房間的最左側邊上,緊挨着放衣服的大衣櫃。俞希知道,這個櫃子是父母用來存放現金、存摺、重要物品的,平時都上着一把大鎖。
鎖!——俞希的雙眼瞪大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她猛然想起那個短寸頭警察說的一句話——
“除了一個上着鎖的櫃子以外,凡是能藏得下一個人的地方都仔細找過了,沒有發現歹徒。”
天哪!難道……俞希感到背脊骨泛涼,全身冰冷發顫,她用被子捂住嘴,驚恐萬狀地盯着那個櫃子,不知該如何是好。她斜睨了一眼身邊的媽媽,想把她叫醒,但那豈不是又會……上帝!俞希帶着眩暈感想道——爲什麼要在同一天晚上安排兩次這種同樣的驚悚情節?我快要被逼瘋了——或者,我是不是真的已經瘋了?
三分鐘,五分鐘,或者是十分鐘之後——俞希不敢肯定——但她確實沒有再聽到那櫃子發出什麼響動了。這並不意味着她懸着的心已經放了下來,她只是不停地在頭腦中判斷着目前的狀況。
冷靜下來,俞希——她對自己說,就算那歹徒有天大的本事,能打開自己的家門和鎖着的櫃子門,但有一點他是做不到的——他不可能躲進櫃子之後,還能將櫃子外面那把大鎖給鎖起來——這不是人能辦到的事情。
想到這裡,俞希稍微安心了一些。她猜測着,也許那聲音是一隻老鼠弄出來的,或者是自己的錯覺也說不定。大概又是自己過於緊張的神經在作怪。反正今天晚上肯定是有什麼東西出了問題——要不就是神經,要不就是大腦。
儘管安慰着自己,但俞希仍然緊張不安地盯着那個櫃子。直到她的上眼皮再也支撐不住,變得比石頭還重,她才又一次昏昏然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