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前,溫衍玲發現兒子雷蒙總是在吃完晚飯後,就回到自己的房間,鎖上房門——之後,一直要到第二天早上纔出來。她覺得自己這個有自閉症的兒子真是越來越孤僻了。
連續幾天如此後,溫衍玲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雖說雷蒙以前也很孤僻,沉默寡言,但他還是很喜歡在客廳看電視的——溫衍玲不明白,雷蒙在他那間既沒電視也沒電腦的小房間裡做些什麼?他是怎麼打發時間的?
這一次晚飯之後,雷蒙又像幾天前一樣,離開餐桌就徑直向自己的房間走去。溫衍玲終於忍不住了。
“等等,雷蒙。”她叫住兒子。
雷蒙轉過身,面無表情地望着媽媽。
“我想和你談談。”
雷蒙頓了一下,問:“什麼事?”
溫衍玲走到兒子面前。“爲什麼從一個星期前開始,你就一直這樣——吃完晚飯就回到自己的房間,然後幾乎要到第二天早上纔出來,你每天晚上到底在房間裡幹些什麼?”
雷蒙低下頭,盯着自己的腳尖,過了半晌,才輕聲說了一句:“沒幹什麼。”
“你每天晚上在那間屋子裡什麼也沒幹?”溫衍玲加重語氣道,“那你幹嘛要鎖門?”
雷蒙擡起頭來望了一眼母親,又低下頭去。
“告訴我,雷蒙。你到底在做什麼?”
雷蒙咬住下嘴脣,一聲不吭。溫衍玲等了幾分鐘後,重重地嘆了口氣——她知道兒子的性格——今天晚上別再想聽到他說半個字了。
雷蒙在原地站了幾分鐘後,依然回到自己的房間,鎖上門。
這一次,溫衍玲覺得不能再由着雷蒙任性了——雖然她認爲孩子的隱私應該得到尊重,但她也知道,這是有限度的——而且,她實在是太好奇了。
過了一個小時後,溫衍玲從大衣櫃裡找出雷蒙房間的鑰匙,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不知爲什麼,她竟然覺得有些緊張——以前從沒這麼幹過。她覺得自己正在扮演一個偷窺者的角色。
溫衍玲將鑰匙輕輕插到門鎖的孔裡,她控制着力度,用最柔和的動作轉動着鑰匙,非常好,一點兒聲音也沒有,門開了。
她將門推開一個小縫,探進頭去張望——雷蒙這時正坐在書桌前,背對着自己。雖說雷蒙的房間並不算大,但書桌距離門也有好幾米的距離,再加上屋內僅有的檯燈光線,溫衍玲看不清楚兒子在書桌前做什麼,她只有躡手躡腳地走進屋,慢慢向兒子靠近,試圖看個究竟。
在距離雷蒙僅有半米的時候,溫衍玲終於看清楚了:雷蒙的面前什麼也沒擺。奇怪的是,他口中唸唸有詞,似乎在自言自語,但看起來更像是在和某人聊天——可他的面前除了書桌和窗戶,什麼也沒有。
溫衍玲屏住呼吸,側耳聆聽,可雷蒙的聲音不大,她只能聽到一些支離破碎的語句,無法將它們組合成完整的意思。
溫衍玲在雷蒙的身後站了大約有兩分鐘,雷蒙並沒有發現。突然,溫衍玲聽到雷蒙說了一句:“你說什麼,我的……身後?”然後他猛地轉過身來,驚訝地望着自己。
“媽媽!你在幹什麼?”雷蒙帶着惱怒的腔調責問道。
溫衍玲顯得十分尷尬:“我……我只想進來看看你在幹什麼。”
“可是我鎖了門!”
“我有鑰匙,雷蒙。”
雷蒙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媽媽,你怎麼能這樣!你以前說過會尊重我的隱私,給我屬於自己的空間!”
“可是……”
雷蒙轉過頭去,冷冷地說:“媽媽,你以後再這樣,我就永遠不理你了。”
溫衍玲還想說什麼,卻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她嘆了口氣,離開了雷蒙的房間。
回到自己的臥室,溫衍玲煩悶地倒在牀上。她的丈夫雷鳴正在電腦前下一盤棋。
雷鳴感覺到妻子的情緒不對,他一邊點着鼠標,一邊問道:“你怎麼了?”
溫衍玲正想找人傾訴,她把剛纔在雷蒙房間發生的事講給丈夫聽。
雷鳴的注意力仍在電腦的棋局上,他有些不以爲然地說:“雷蒙一直都喜歡一個人玩啊,你又何必費這些心思去管他?”
“什麼?”溫衍玲從牀上坐起來,“你認爲我在多管閒事?他現在自閉得越來越厲害了!我們要是再不管,他以後怕是連這個家的大門都不會出了!”
雷鳴放下手中的鼠標,轉過身來。“嗯……這個問題是有些嚴重了。”
“而且,你不覺得奇怪嗎?我剛纔站在他身後聽他說話,覺得他根本不像是在自言自語,而像是在跟某人聊天。天啊,該不會自閉症嚴重之後會產生幻覺吧?”
雷鳴皺緊眉頭思索了一會兒,說:“這樣吧,我們再給他找一個心理醫生。”
溫衍玲帶着疲倦的口吻說:“可我們以前已經跟他找過兩個心理醫生了,根本沒什麼效果。”
“不,這個不同。”雷鳴肯定地說,“聽我的同事說,這個心理醫生會很厲害的催眠術。”
“催眠術……”溫衍玲皺了皺眉。
“別擔心,親愛的。催眠術對人沒有任何傷害。”
溫衍玲猶豫了片刻,說:“好吧,你明天就去請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