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女子話音剛落,門已大開。紅衣女子知道是主人逐客,因自己孤身在此,也不敢久留,匆匆走了出去。
紅衣女子一出大門,那四名隨從忙上前行禮。紅衣女子擺了擺手,道:“無事。”
一名隨從忙牽過馬來,紅衣女子又回頭看了一眼那緊閉的大門,這才上了馬。一行人如風般的去了。
瀲灩看了,百思不得其解,欲要問楚曄,可卻不敢開口。
楚曄放下車簾,閉目沉思了一會兒,隨即睜開雙眼。
瀲灩以爲楚曄也要進那座宅院看看,忙道:“陛下不可輕易犯險。”
楚曄已知瀲灩的意思,不由笑道:“朕此時可沒有一千兩銀子。”因見瀲灩流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來,他解釋道:“這座宅院名喚荒齋,朝中諸人有事都到這裡來請教。每次來此,都需付一千兩銀子。”
瀲灩點了點頭。
楚曄接着說道:“可這個荒齋主人至今沒有人見過,所有問答都是由一個童子代答。因此有人說這個荒宅的主人是個又瞎又啞的人,還有人說這個荒齋主人是個女子。”
瀲灩不由好奇地問道:“那這個荒齋主人到底是男是女?”
楚曄搖了搖頭。
又有馬蹄聲傳來,楚曄掀開車簾的一角,朝外面看去,只見一輛馬車朝這邊馳來。
那輛馬車掛着尋常的藍布帷幔,看不出主人的身份。
馬車停在了荒齋門口,從馬車上走下一個人來。那人穿了一件藍布長袍,頭上戴着一頂斗笠,笠沿壓得很低,幾乎將臉全部遮住了。
那人雖然掩飾得極好,可楚曄還是從他的身形和步態認出了他來,不由微微一笑。
瀲灩也看到了來人,見來人如此打扮,知道他是不想讓人認出他來。
楚曄見那人走了進去,吩咐車伕道:“我們走。”
車伕一甩馬鞭,馬車搖晃了一下,隨即朝前駛去。
楚曄指了指那處大宅院,問瀲灩道:“你可知道這是誰的府第?”
瀲灩搖了搖頭,道:“奴婢不知。”
楚曄復又看了一眼,才道:“這是崔大人的宅第。”
瀲灩忙問了一句:“可是貴嬪娘娘的父親?”
楚曄點了點頭,又道:“朕帶你去一個地方喝酒,那個地方還是蕭先生帶朕去的,沒準在那裡還能遇到蕭先生呢。”
楚曄雖然只來過一次,可還是將路記得一清二楚。
瀲灩看着馬車七拐八拐,不由道:“下一次奴婢再來,只怕還是找不到地方。”
楚曄聞言,微微一笑,神情也輕鬆了許多。
鳳七的酒館到了,楚曄帶着瀲灩走了進去,樓下依舊是滿滿的人。
鳳七見了楚曄,走上來問道:“怎麼不見蕭先生?”說完,還朝楚曄的身後看了看。
楚曄微笑道:“難道一定要蕭先生來姑娘才肯賣酒給我嗎?”
鳳七笑道:“蕭先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樓上請。”
楚曄帶着瀲灩上了樓,在臨窗的桌子旁坐下,又拉瀲灩坐下。瀲灩再三不肯。楚曄道:“這裡不是宮中,你坐了,方纔不露形跡。”瀲灩見楚曄如此說,只得坐下。
楚曄見樓上只剩下臨窗的那張桌子,不由有幾分好奇。
過了一會兒,鳳七也走了上來,手中拿着托盤。托盤內依舊放着一碟牛肉,一碟筍乾,兩個粗瓷碗。
鳳七將東西放在桌上,又從桌下拿出一罈酒,拍開封泥,倒入碗中。
她又對瀲灩說道:“小兄弟不來一碗?”
楚曄看了看瀲灩,道:“她不會喝酒,今天我不過是帶她出來走走。”
鳳七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勸了。”說着,她端起酒碗,道,“今天公子一人來此,我陪公子一碗。”語畢,鳳七將一碗酒一口氣喝下。
楚曄也端起酒碗,一口飲盡。
鳳七道:“公子慢飲。”
楚曄忙叫住她,指着樓梯旁的位置道:“我記得上次來的時候,那裡還有一張桌子。”
鳳七的神色有些黯然,半晌才道:“我生平只交了兩個朋友,一個是蕭先生,一個是那位朋友。”
楚曄聽到這裡,不由問道:“姑娘沒見過那位朋友的面目?”
鳳七點了點頭,道:“他每次來此都穿着一襲青衣,臉上戴着面具,那面具甚是怖人。只是他爲人談吐瀟灑,舉止不俗,更難得的是極有義氣,所以我很願交他這個朋友。”
楚曄聽了,微微點了點頭。
鳳七咬了咬嘴脣,又接着說道:“前幾天有人來告訴我說他去世了,所以我就將他坐的那張桌子撤了下去。”
楚曄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姑娘先忙。”
鳳七嘆了一口氣,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樓梯旁的位置,才慢慢的下了樓。
瀲灩聽了鳳七的話,頗有幾分吃驚。鳳七所說的那個人很像傾樓的少主,難道傾樓少主真的死了?
楚曄端着酒碗沉吟不語,過了一會兒,他放下酒碗,在屋內踱了幾個來回。
瀲灩拿起一塊筍乾,慢慢的嚼着,卻在心中猜測楚曄的用意。瀲灩仔細想了一遍,驚覺楚曄今天不像是出來喝酒閒逛的,他似乎是要查荒齋的底細,還有傾樓少主的事情。
想到這裡,瀲灩暗自心驚:楚曄似乎已經知道傾樓少主這個人,那麼他知道了多少?又知道了些什麼?
楚曄停住腳,怔怔的看着樓梯旁的位置:自己聽雲翼稟告說有傾樓這樣一個地方,等自己派雲翼去查的時候,才發現傾樓早已變成了一片焦土。自己暗中令雲翼調查傾樓的一切,稍有了一點眉目,就有人稟告說傾樓的少主已被燒死。自己猛然想起蕭長河曾提過在這裡見過一個人,聽蕭長河的說法,那個人極像傾樓少主,所以今天自己藉着出宮的機會,想來這裡問問,沒想到……
楚曄不由長嘆了一口氣,這個傾樓少主是真的死了,還是故意佈下的疑陣?現在所有的線索都斷了,想要再查,可謂難於登天。
瀲灩湊近酒罈聞了一下,一股嗆辣之氣撲鼻而來,瀲灩不由皺起了小臉。
楚曄見了,不禁莞爾,道:“那酒性子烈,你喝不了的。”
瀲灩聞言,低頭撫弄着衣角,一副小女兒的情態。
楚曄今天來此是爲了傾樓少主,見無所獲,也無心飲酒,又坐了一會兒,就帶着瀲灩回宮去了。
等楚曄和瀲灩回到皇宮,日已向晚。來喜早就派了心腹小太監在門口候着,見楚曄回來,那小太監如飛的跑去報與來喜知道。來喜親自出來迎了兩人進去。
楚曄一邊朝乾德宮走去,一邊問道:“宮裡可什麼事沒有?”
來喜忙答道:“下午的時候,平陽郡主進宮來了。”
楚曄微微頷首,示意來喜接着說下去。
來喜道:“平陽郡主給宮裡的各位娘娘都請了安,還來過上書房。奴才回她說陛下正在小憩,她聽了,就回太皇太后娘娘那裡了。”
來喜又接着說道:“今晚郡主暫在太皇太后娘娘處歇下,因郡主要在京師住一段日子,所以太皇太后娘娘已令人在京師爲郡主安排住處了。”
楚曄聽到這裡,一挑劍眉,問道:“太皇太后娘娘安排的哪裡?”
來喜道:“是沭陽公主的舊第。”
楚曄沒再說話,只是邁步朝前走去。
來喜又道:“太皇太后娘娘明日設下家宴,說是要給平陽郡主接風。”
楚曄只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平陽郡主是清河王之女。清河王本是太祖皇帝親侄,因其父早喪,一直由太祖皇帝撫養。太祖皇帝視之如子,受封清河王。其封地在諸王中疆域最大,也最爲富庶。宮中甚至有傳言說清河王是太祖皇帝的私生子,可見太祖皇帝對清河王的寵愛程度。
楚曄負着手,慢慢的走着。他深知此時平陽郡主無故來朝,絕非偶然,難道清河王有什麼異動不成?
次日一早,楚曄下了早朝換了一件便服,便帶着來喜朝御花園的秋聲軒走去。
剛出上書房,楚曄想起瀲灩來,吩咐來喜將瀲灩帶來。
今天本不該瀲灩當班,她聽說楚曄宣召,頗有些納悶,但也只得隨着來喜一起來見楚曄。
楚曄見了瀲灩,笑道:“朕帶你去見一個熟人。”
瀲灩聽了,不知楚曄所指何人,也就跟在楚曄身後朝秋聲軒走去。
這秋聲軒在御花園西角,軒中遍植梧桐。每至秋日,秋風颯颯,來此靜聽秋風之聲,頗得《秋聲賦》的神韻。
瀲灩隨楚曄到了秋聲軒,見高皇后和崔貴嬪早已到了。兩人見了楚曄,忙上前行禮。楚曄與二人寒暄了數語。
過了一會兒,韋太后、大長公主和崔太妃都來了。因有崔貴嬪在座,臨川王不便進宮,因此只有崔太妃一人進宮。
衆人相互寒暄見禮畢,也就三五成羣站在一處說話。
韋太后、大長公主和高皇后站在軒下的遊廊裡看梧桐;而崔太妃和崔貴嬪站在一處,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楚曄獨自一人站在臺階上,望着軒外的秋色出神。
突然有小太監稟告說太皇太后娘娘來了。
果然太皇太后扶着一名女子冉冉走來,一羣太監、宮女隨侍在後。待走得近了,瀲灩看清了扶着太皇太后那名女子的容貌,不由大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