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爺終於發現,事態已經向着自己不能控制的方向發展,錢家畢竟不是奴才,尊稱自己一生尹爺,不代表自己真是爺,他們也有自己的考量,也有自己的利益交換。
錢曖雙目赤紅,青筋暴跳,幾乎已經出離了憤怒,大好的局面,就因爲一步錯,步步錯,落到這般田地。
未央雖然沒有親自出手,但是偌大的天下集團,展現出了強大的力量,有條不紊的一步步把江南世家的佈局破壞殆盡,逼上了絕路。
這些人出手宛如羚羊掛角,不着痕跡,但是卻處處狠辣,不留情面。
如今江南世家在東南九州之地僅存的勢力,也已經被慢慢拔除,就連鄉間田野,都有蜂擁而至的朝廷官吏,到處奔走呼號,搶走了原本屬於士紳的權力。
這纔是讓錢曖最害怕的,甚至是恐懼的。
世家之所以稱作世家,靠的就是盤根錯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屹立不倒,勢力的觸角,遍佈朝野。
但是未央直接來了個釜底抽薪,斷送了他們的根基。
錢曖此刻真是後悔,後悔當初串掇王倫造反,世家們紛紛出逃避難,造成了九州之地空虛,未央趁虛而入,一舉拿下九州,讓他們的所有算盤,都落在了空出。
未央就如同從石頭裡蹦出來的一般,百無禁忌,又臭又硬,寧願放棄大把的利益,成全那些賤民,也不願意與世家妥協,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當務之急,只要幹掉了未央,一切就能恢復原樣,東南九州偌大的利益,不能放任給他們。”
錢曖面色狠戾,宛如厲鬼。
尹爺絕望的閉上眼睛,嘆息一聲,面對豬隊友,他實在是不想說什麼了。
過了許久,尹爺睜開眼睛,瞥了一眼正興沖沖佈置下去的錢曖,心中打起了算盤。
縱橫家講究的是個合縱連橫,而他們能看上的人物,都是最頂尖的人物,歷史證明了,縱橫家的決策,幾乎沒有出錯過。
但是這一次,尹爺覺得自己就不應該出山,現在的人,已經沒有了古風,沒有了風骨,也沒有了故人的堅持,是做不成大事的。
尹爺頗有一些心灰意冷,冷眼旁觀錢曖上竄下跳,一言不發。
過了許久,錢曖才安靜了下來,雙目發亮,似乎恢復了神智一般,智珠在握。
。。。。。。
醉月樓在揚州算不得最好的,只能算是中上,但是沾了“醉月”兩個字,讓未央很是歡喜。
他之所以大張旗鼓,純粹是爲了顯擺自己新弄出來的美食,由幾個人一同做出來的,意義不一般。
能收到他請柬的人,本就不多。
天下集團的未洵、賈章、賈林、杜鵬飛。
朝廷的楊懷玉、賈昌朝、潘肅、曹峰。
還有就是對頭錢曖、尹爺。
還有就是梅老頭、梅堯臣、墨凌、墨淵
剛好十八個人,不多不少。
這一日,醉月樓被未央包了,沒辦法,就是這麼財大氣粗。
蔓菁日頭剛剛偏西,就去醉月樓佈置準備,不到傍晚,醉月樓內邊飄出一陣陣迷人的香氣。
這其中有酒香,有肉香,有花香,讓無數路人駐足。
未洵、賈章、賈林、杜鵬飛、楊懷玉是第一波來了,他們都算是自己人,自然不會拿捏。
第二波就是錢曖,至於尹爺,根本就沒來。
第三波,就是梅老頭、梅堯臣、墨凌、墨淵四人。
最後則是潘肅與曹峰,陪着賈昌朝而來。
賈昌朝畢竟是當朝相公,位列宰執,該有的禮遇必須有,不可怠慢,所以他們兩位陪着過來。
未央是第一次見賈昌朝,這傢伙纔不到五十,保養的極爲得體,面白短鬚,一雙臥蠶眉,很是俊朗,舉止得體,宛如模範一般,若是再年輕十歲,妥妥的中年帥大叔一枚。
賈昌朝雖然被未央囚禁,但是依舊風範逼人,舉手投足間,盡顯大家風範,一點都看不出來是一位落難相公。
未央也是心中大讚,怪不得人家能屹立朝堂數十載而不倒,就着氣度,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一羣人同時起身,給當朝相公施禮。
未央上前,笑眯眯的道:“伯父賞臉前來,小侄與有榮焉,還請上座。”
賈昌朝打量了一下未央,心中暗道:“好精彩的少年,怪不得我都折在了他手裡,賈章賈林那兩個小畜生心甘情願的給人家當馬前卒,要是再往前十年,說不得我也會被此人折服,可惜的是,終究涉世未深,不知這世間風波惡!”
“賢侄不必多禮,今日賢侄宴請,是個什麼章程?”賈昌朝大步流星走上主位,一點都不客氣,大馬金刀的就坐了下來,笑呵呵的與未央說着話。
未央淡淡的道:“沒有什麼章程,就是喝酒賞月,順便品嚐一下剛出爐的美食,到時候還請伯父不吝賞賜,賜下些墨寶纔好。”
“哦?”賈昌朝來了興趣,“莫非賢侄想要我幫你題字不成?”
未央搖頭道:“非也!非也!小侄此次宴客,不過是爲百姓另尋一門生計罷了,到時候此間沒事流傳出去,百姓靠此衛生,伯父乃是第一個品嚐美食的,自然要留下墨寶,讓百姓代代傳唱,千古留名。”
賈昌朝不由動容,世間每誕生一件東西,只要於國於民有利,伴隨着這件東西,總會有一些人青史留名。
賈昌朝自忖青史留名不是問題,但是誰又嫌自己的名聲好呢?美名總比臭名好。
未央是什麼人?賈昌朝那是瞭解的透透徹徹,每做一件事,看似不起眼,但是都是影響深遠的事情,比如水泥,比如紅薯玉米。
未央心甘情願的把這等好事讓給自己,讓賈昌朝動容的同時,又有點得意,任你小子奸似鬼,還不是要拜倒在老夫腳下?這算是變相的討好自己?也罷,以後對上了,就放你一馬便是。
眼看着夕陽西下,明月徐盛,未央點了點頭,一直侍立他在身旁的蔓菁輕輕拍了拍手,一位位侍女邊從門外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