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善惡之理好比眼前的少女,她的原身必然不是人,可也好看的很,那麼你就能說她是好人麼?
當然不能這麼定義!可憑什麼現下人類提及妖魔就變色呢?想到這,陳恆隱隱感到可畏!
“不對!人類之所以談及妖魔變臉,乃是因爲妖魔禍亂人間!”念及此,他當即否定道:“妖害人,纔會被定爲惡,這並非空穴來風,是多年來妖造下的孽纔會給人這般定義的,你不能概括定論。”
此話一出,宓兒沒有感到絲毫意外,反倒是譏笑道:
“難道你不知道歷史向來是由勝利者書寫的麼?讓我來告訴你,妖魔本身並不壞,甚至它們比人類更早存在於世間,後來只因女媧娘娘造人,加上三清造勢,使得人類佔據了三千世界大部分領土,”
說到這,她緩緩停頓了下,旋即嘆道:
“如此一來你可以想象,倒是那些土生土長的妖魔無處安家,故而人妖爆發大戰,也可以說那是由於聖人引發的神魔之戰,這樣講你能怪妖害人麼?好比你莫名其妙佔了人家的窩,人家還能跟你好好說話?”
“這纔是歷史的真相麼?”陳恆被殘酷的事實驚到了,如果宓兒說的是真,那豈不是表明人類纔是一切禍亂的起點?
不,應該說是聖人!
一直被人定義爲補天救世的女媧娘娘是禍源,受盡人間香火供奉的三清是幫兇,真正委屈的受害者,是被定義爲大惡的妖魔?
“怎麼會是這樣...”陳恆受到深深的震撼,他神情發怔,連帶着飛行的身子也跟着滯納下去。
這個事實來的卻是太殘忍,好比先前一直以爲自己是好人,到頭來才發現自己是世間最可憎的壞蛋!
這種落差,幾乎足以擊潰所有人!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少女,可無論怎麼看,宓兒都沒有騙他的必要,這於她又沒有什麼好處。
或者說,這就是少女萬年前追尋到的那個殘酷答案?
一切都是騙局,聖人構造出來的騙局,讓你活在自以爲的美好世界,其實真正殘酷的本身正是人類!
“不對,還是說不通,聖人幹嘛要這麼做?他們又不需要三千世界的領土,天界那麼大,若沒有人類,也不會引發妖魔大戰不是麼?”
陳恆腦念飛快轉動,一時之間被灌輸這種理念他居然還沒有失去頭腦,反倒是從中揪出一個最大的謎題,也是他先前提出來的!
聖人此行,意欲何爲?
而面對他的這番困惑,宓兒僅僅是話鋒一轉,便道出了真章:
“聖人先造人,再引導人類修煉,然後構造自己的勢力,難道你還看不出來爲了什麼麼?是願力,這種願力便是聖人從最初的世界領悟到的另一種力量的源泉。”
“另一種力量?”陳恆好似恍然,可還是有些糊塗,宓兒緊接着用一種無比落寞的語氣言稱道:
“這是三界最大的秘密,除去那幾位聖人外,知情者寥寥無幾。”
“陳恆,我告訴你,不是想讓你爲此做什麼,只是覺得,你應該知道真相,因爲你是我見過爲數不多,還未被這個骯髒世界污染的人類。”
驟然被少女這般褒獎,陳恆卻生不出愉悅的心情,相反十分沉重。因爲截止到現在,他聽到的秘密已經夠駭人了,可宓兒還沒有把最驚人的說出來,他如何能夠安心呢?
“衆所周知,人世間,最基本的力量來自天地衍生的靈力,可這種靈力需要通過人體煉化得出元力才能夠成爲實質性可運用的力量,然而很少有人知道,這也並非人世間最純粹的力量。”
“最純粹的,是經過人體煉化後,再通過某種無形奉獻的方式,將自身元力中最純粹的那種精神導入上天,掌握到這種秘密的聖人,便能代替上天吸收這種力量,此力,便是願力。”
“這,這也太匪夷所思了,願力,不是跟業力一樣,只是一種因果關係,並非實質性的力量,是某種精神或者行爲的象徵麼?”陳恆吃驚的無以復加,他知道願力,但沒想到願力居然是世間最純粹的力量!
何爲願力?這個詞,最初還是出於佛教偈語,指誓願之力,泛指意願力量。
通俗點來說,就是我虔誠向天祈禱,祈禱自己某個願望成真,在祈禱的過程中發出某種精神的訊號,便是願力。
願力是無形的,好比精神,你看不到,也捕捉不到,但並不代表它不存在。
與此相對的,亦是佛教的業力,業力是一切因果的過往,你做了一件事,因爲這件事引起的連鎖反應,便是業力。
故而,有天道輪迴,因果關係之說,佛教也稱業力爲萬惡之源。
而願力,就是向善的力量,這些道理陳恆都懂,但他無法理解願力何以成聖人主導的力量,更不明聖人又是如何接受到這種無形的願力!
這次宓兒倒是沒有一語成讖,她只是沒好氣的說道:
“我若是知道那些聖人怎麼能吸收衆生祈願的力量,那我也能成爲天道聖人了,你以爲這很簡單?別太天真了,我告訴你的只是我知道的,不代表我也能理解。但也說明了,聖人傳道,並非導善。”
“他們之所以願意幫助人類,正是因爲他們通曉這個秘密,所以才下了這麼一大盤棋,說到底,都是爲了自己,不是有那麼句話麼,人不爲己天誅地滅,這好似也是聖人說的,可笑你們還真拿他們當聖人!”
話說到這,陳恆大概能夠懂了,只是這個事實來的太驚人,旁人哪怕用盡一生也未必能夠參透,他也不過是心理素質強大一些,這纔沒暈過去。
可說到底,能夠意識到這種力量的傳導,聖人也不愧是聖人!
“也不對!明明就是一些欺世盜名的傢伙,怎麼能被尊稱爲聖人?”陳恆忽然能夠理解爲何大聖對這些個聖人都是嗤之以鼻了,指不定他也知道這些事情,只不過同宓兒一樣,未能參透願力奧妙,故而未提及。
那麼說到這,他就又不免疑惑起來了,少女到底是從哪裡知道的這麼多秘聞?不會到頭來,都是猜的吧?
而宓兒沒有再給他胡思亂想的機會,接着冷冷道:“信不信由你,實際上,但凡有點腦子的人活久了,都能看出這世間的格局,你若真當妖魔一開始就是壞蛋,那你就徹頭徹尾成爲三清佛祖之流的走狗了。”
這話說的很不中聽,可要是能夠把少女的話都聽進去,陳恆也不會產生反感,因爲其中道理很簡單,他知道願力是要個人虔誠祈禱,對上蒼髮出無形的信號祈願,這就要看個人的心夠不夠誠。
古人云,心誠則靈。
向上蒼祈求心想事成,便是把上蒼放在了供奉的位置上,故而,聖人才能接受到這種願力。可這祈禱的說法,始發於人類,人類以前,可沒聽說過妖魔會祈禱上蒼賜福。
或是正因妖魔不發願力,不拿聖人當回事,聖人自然也對這些妖魔不客氣,這便形成了*。而爲了營造自己的格局,纔有了人類,以至發展到今日,妖魔式微,三界以仙佛爲尊,大勢已成,無力迴天!
想到這些,陳恆竟隱隱感到一種難以名狀的哀傷。
雖然這算不得什麼壞事,畢竟他跟妖魔也沒什麼情感,自己本是人類,世界由人類主宰也沒什麼不好,唯獨想到最初的那些好心妖魔,他就感到悲哀。
少女宓兒的憂傷,或許也有這方面的感慨吧!
“你在知曉了這個秘密後,想要逃出聖人們操控的輪迴,做到了麼?”沉思良久,陳恆忽然想到宓兒最開始的固執,不由的問道。
宓兒似乎沒有料到他聽了這麼多聳人的秘聞後,還能念及這個,略一躊躇,她才淡淡道:“若我做到了,便不會藏於弱水之下萬年,我追尋了無數年的答案,想要推翻的時候才發現那比登天還難。”
“所以,你選擇躲避?”陳恆愣道,這麼說,少女躲難於冰層之下的原因是這個?
“是也不是,我躲的不是輪迴,而是那些聖人。在你沒有達到那種層次前,你無法領會聖人們的心思,當你真正達到某個高度的時候,你會發現聖人也不過都是些卑鄙的小人,什麼敬畏,通通都是狗。屎。”
此話一出,陳恆忍不住聳了聳脖子,神情略顯惶恐,好似生怕再劈下一道神雷。
畢竟處於天道聖人的道場,宓兒於他腦海裡說的話,饒是他有一萬條命,都不夠經受天罰的。
可仔細想來,她說的並無道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陳恆未能達到少女的層級,自然不明白她心中所想。
以目前的他看來,哪怕知曉了輪迴的秘密,也沒必要如此憤世嫉俗,就當不知道不就行了?
總之自己的日子該怎麼過還得怎麼過,管聖人那些閒事作甚!
殊不知,抱着這種想法的陳恆還是太年輕,壓根不用他說出口,宓兒就清楚他在想什麼。
她只不鹹不淡又說了一句話,便令陳恆意識到,原來命運真的不由己,而在於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