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李大哥媳婦兒招呼他們吃飯,李大哥才叫停了兩個瘋跑的孩子。然後對弈尋道:“易公子,來吃早飯吧,我們莊戶人家沒啥好吃的,你們不要嫌棄。”
弈尋搖了搖頭,回西廂去叫守心。
守心也是剛剛醒來,惺忪的睡眼半睜,盯着房頂迷茫的看着,似乎是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其實,守心的確是有些迷糊,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因爲她昨夜做了一個夢,夢中她見到了前世的青梅竹馬——付明宇。他在一片迷霧中拼命的不停奔跑,大聲的喊着自己的名字,而且他的喊聲還帶着哭腔。
守心記得,付明宇自從上小學之後就沒有再哭過了,是一個很堅強的男孩子。可此刻他卻帶着哭意,讓她跟着有些心酸。夢中的她思考着:付明宇是因爲找不到自己才哭的嗎?還是自責他把自己弄丟了?其實,事到如今,守心也不明白爲什麼自己好好的去個‘穿越體驗營’,就能真的穿越。
她曾經懷疑過那個水滴型的吊墜,畢竟穿越前,她就是收到那個吊墜才失去了意識。而穿越後,那個吊墜也出現了,還是自己這輩子的親孃送給自己的。只是,此刻那吊墜在弈尋那裡,她暗地裡觀察過,卻絲毫沒發現弈尋把那吊墜放在了哪裡,難道,他給弄丟了?
她很想找到那吊墜好好研究一番,奈何自己不能和弈尋說出吊墜的是事兒。那時候自己不過是個剛出生的‘嬰兒’,是不應該記得那個吊墜的,說出來被人當成怪物怎麼辦?
“守心,你醒了?”弈尋開口打斷了守心迷惘的沉思。
她會過神來,看向弈尋,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坐起身子,毫不顧忌的伸了個懶腰,一點兒也沒在意自己的形象。
她那一頭及膝的長髮披散着,頭頂部位微微有些凌亂,配上她剛睡醒有些萌呆的眼神,讓弈尋絲毫沒有抵抗力。他忍不住走上前去,把她本來就有些凌亂的頭揉的更加凌亂。看着她‘大’了一圈兒的腦袋,心裡軟的如一灘水。
守心此時是怔住了,她從未想過,一貫冷漠的弈尋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她‘嘭’的一聲倒在牀上,然後閉着眼睛想:“一定是我剛剛起牀的方式有問題,或者是……自己還在夢中。”
弈尋此刻脣邊掛着淺淺的笑意,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會做出這樣的動作,不過,只是想做,他就做了。如今已經離了皇城,暫時沒有讓人可以威脅到自己。如果這個時候還不能隨心所欲,他活得也就太可悲了。他第一次放開自己的心,覺得整個人都輕鬆得快要飛起來了。
他所幸惡趣味到底,直接捏住了守心小巧的鼻子:“太陽曬屁股了,還不起牀?”
“呃……”守心睜開眼,死死的瞪住弈尋:“公子,你吃錯藥了?”
“你家公子我沒吃藥。”弈尋鬆開捏着守心鼻子的手,然後直接把她從被子裡面提了出來。兩人都是和衣而眠,這樣做也算不得是輕薄了守心。
守心感覺怪異極了,但也起了牀。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知道是自己醒的完了。匆匆束起頭髮,梳了男子的髮型,兩人便去李大哥家主屋用飯。
李大哥媳婦兒帶着孩子在廚房吃,李大哥一人在桌上等着他們。
有的農戶家裡規矩多,尤其來了客人,女人和孩子是不能上桌的。
桌上的飯菜很簡單,有些發黑的麪糊糊,幾個窩窩頭,還有一碗醃醬菜。一般農戶家早上只吃麪糊糊,尤其是農閒的時候,如今桌上有這些,李大哥家也算得上是豐盛的招待了。
守心還沒吃過黑麪糊糊,一不注意喝了一大口下去,頓時拉得嗓子有點兒疼。她不由得皺着眉毛,夾了一口醬菜。結果……醬菜太鹹了,她只得猛灌水。
她如此這般,讓旁邊的李大哥頗有些尷尬:“那個,小公子,我們,我們這糊糊你時不時吃不慣。我,我叫我婆娘給你下面條吧……”白麪麪條是他們最精細的糧食,若不是臨近年關,家裡是很難有這種細糧的。
“李大哥,不用了,挺好吃的。”守心不願意麻煩人家再去折騰,只得硬着頭皮去吃。其實吃過硬梆梆的乾糧,她也能適應這黑糊糊了。只是她沒有料到黑乎乎會拉嗓子,醬菜又能夠鹹死人。
勉強着把自己碗中的糊糊吃掉,守心鬆了一口氣,她知道農家糧食珍貴,總不能剩下浪費吧。並且,她也不想誰吃自己剩下的口水。
“吃個窩窩吧,味道不錯。”弈尋把一個窩窩頭夾進守心碗裡,還對她眨眨眼間。
“嗯。”一萬黑糊糊可填不飽身爲習武之人的守心的肚子,她拿起窩頭,小心的咬了一口。這窩頭是用幾種雜糧做成,因爲面發的很鬆軟,所以很好入口。守心鬆了一口氣,一連吃了兩個窩窩頭。弈尋看在眼中,露出了淺淺的笑意。自己則是面不改色的吃着黑乎乎和醬菜。
衆皇子之中,能夠做到如此的,想必也只有他一人了。
飯後守心又拿出碎銀子來給了李大哥,原因是見識到他們的食物,覺得他們過的太苦了。兩個大人還好,而那麼小的孩子竟然也一樣和他們吃着黑乎乎,真是太可憐了。想到自己前世的時候可真是幸福,偶爾吃幾頓粗糧,還算是改善生活了呢!而在前世,粗糧可比細糧賣的還貴。
李大哥接過銀子,這次沒急着揣進懷裡,而是頗爲不好意思的道:“這怎麼好意思,收了你們這麼多銀子。”由此可見,李大哥的心地還是很善良的,並沒有貪得無厭。
離開李大哥家的時候,他帶着兩個孩子把守心和弈尋送到村口,期間還遇到幾個村民,都熱情的詢問他們是李大哥什麼人。
李大哥便笑着回答:“這兩個是來借宿的貴人……”
守心和弈尋都頗爲無奈,但也沒有矯正他的叫法,畢竟只是萍水相逢,無需多言。
到了村口,兩人上馬趕路,幾息功夫,就將整個村子遠遠的甩在後面。一夜的借宿,他們甚至不知道這個村子的名字。但在這裡,卻激起了弈尋對幸福的美好期待。卻也有無數的失落,因爲他知道那幸福永遠也不可能屬於他。
他不允許自己自私的幸福,而不去管母妃的仇。他一定要爲母妃受到的那些苦難討回一個公道。否則他百年之後,又有何顏面去見自己的母妃?
還有慕容子聰,唯一一個和他關係要好的兄長,他原本是南殤國最聰慧的皇子。卻被害的只能在輪椅上度日,這個仇,也一定要報。
想到這些,弈尋的目光又冷漠下來……
而策馬在他身側的守心也察覺到了弈尋的情緒轉變,不由得嘆了一口氣,知道弈尋又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而她,也不由自主的爲他心疼着,下定決心一定要幫他完成他想做的,否則,自己也會永遠都開心不起來。
連續趕了五日的路,終於在大年夜那天趕到了神醫的家鄉。
這是一處幽靜的小村莊,村中的房屋都是竹子所建,每間房子都是一模一樣的雙層竹樓。
弈尋說,這裡叫做老彝村,是一個很古老的村莊。村子裡的人很少到外面去,對外來的人也很冷淡。而神醫卻是個例外,他年少時期出了村子去學醫,之後便很少回村子。導致他在村子裡並不受待見,哪怕他醫術很高明,村裡的人對他也不屑於顧,甚至於病了也不願意讓他醫治,而是用自己的土方法。
他們到村子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村子裡翠煙嫋嫋,想必都是在準備年夜飯吧。而弈尋和守心,全然沒有準備過年的自覺。他們來到村子邊的時候,就看到一些人在這裡搭建了臨時的帳篷,也升起火在煮食物,還有人不時的朝村子裡看去。
弈尋看了看他們,便和守心一起走過去打探。短暫的談話之後,弈尋和守心瞭解到,原來這些人也是來等神醫的。
而弈尋和守心也從他們的口中得知:今年到現在,神醫竟然也都沒有回來。
弈尋有些不可置信,因爲他的消息不會錯,神醫可是每年雷打不動的回來陪老母過年的。
那位和他們搭話的人見他們不信,便有些不高興了。“我還能說假話是怎麼?若是神醫回來了,我們還用在這裡等着嗎?今兒可是大年夜啊,唉!”
那人說着,也頗感淒涼,大年三十兒,誰人不是在家和家人過團圓年呢?
“這位大哥,你別生氣,我們不是不相信你,只不過有些不敢相信,想必,你也是知道神醫每年都會回家鄉陪老母過年的事情吧?”守心急忙解釋。
那人臉色稍緩,點點頭:“的確知道,否則也不會這個時候來等人了。唉,家中老母已病多日,請了許多大夫,都讓準備身後事了,我也是實在沒辦法,纔來找神醫的。”說着,那人竟然眼圈紅紅的,顯然是個大孝子。
可是,這個時候來等神醫的,均是家中有人病了或者是自己病了的。不過他們沒有人能確定神醫會不會醫治他們或者是他們的家人。但即便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們還是要等下去的。守心和弈尋也是如此,只是,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天色都已經黑了下來,村子裡還沒有神醫的半點兒蹤影。
守心和弈尋忍不住走近村子,尋着人家打探神醫的家。
村子裡的人十分不願意和他們交流,即便是說話,也會繃着一張臉,一聽到是問神醫,更是氣不打一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