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守心果然看到了一排黑漆漆的屋舍,和零星的亮光。這個年代,人們還都使用蠟燭和油燈,而像這種普通的小村莊,油燈和蠟燭都是能不用則不用,能省則省,所以,更多農戶家中都是一片漆黑,天黑之後他們就躺下歇了。
弈尋和守心下了馬,牽着馬兒從村頭走到村子中央,在村中看起來房屋教好的一戶人家前停了下來。守心上前叫門,很快,便有人嘟囔着來開門:“這麼晚了,誰啊!”
半人高的木欄門被推開,一個二十多歲的漢子一臉不耐煩的看向守心。“你們是誰啊?”對於沒見過的人,這漢子有些警惕。
“大哥,我們是過路的,想在此借宿一晚,不知可行?”守心說着,在那漢子拒絕之前,從懷中掏出一塊碎銀子。“大哥,我們不會白住的,這算是住宿費。”
看到銀子,漢子眼睛就是一亮:“行行行,就你們倆吧?快進來吧!”他把守心和弈尋讓進門,見他們還牽着馬,眼睛更是黏在馬兒身上不肯挪開。
這個年代,馬兒就如同現代的車,男人沒有幾個不喜歡馬的。不過普通農戶人家,也就只能看看一飽眼福,也許一輩子是連摸都沒機會的。
這戶人家姓李,家中有一對夫妻倆,還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算是兒女雙全,很是美滿。李大哥的父母也住在本村,不過是在村尾。
李大哥把西廂一間存放雜物的房間收拾了出來給守心和弈尋住,還笑呵呵的說,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想必是看在銀子的份兒上。莊家漢子,一年到頭就地裡那點產出,頂多是農閒的時候再去城裡上上工,掙幾個零花錢。
而且,這個年代和現代不同,就算是城裡也沒有什麼活計可以做。一年到頭家裡也見不到幾兩銀子!所以他很是看重守心拿出來的碎銀子。
“那就謝謝李大哥了!”守心笑着道謝。
“客氣啥,你們吃飯沒?”李大哥還熱情的詢問。
“還沒有,如果不麻煩,還請李大哥隨便準備點兒什麼,當然我們會付飯錢的。”弈尋不缺這點兒銀子,能吃上熱乎的飯菜,自然不想吃乾糧。
“好嘞,那我喊我婆娘給你們做飯。”李大哥說了一聲,就往主屋去了。很快,主屋的燈亮了起來,廚房傳來聲音,不出一刻鐘,便有兩碗香噴噴的雞蛋麪端了過來。所幸現在近了年關,即便是普通百姓家也是有點兒吃食的。要知道,雞蛋在普通百姓家可是好東西,平時養的雞下了蛋也不捨得吃,都攢起來去換些銅錢花的。
李大哥的媳婦兒廚藝還不錯,一碗雞蛋麪吃的守心很是滿足。弈尋也不挑食,幾口就吞下了一碗麪。他吃的很快,卻一點兒都沒有狼吞虎嚥的感覺,反而斯文的很。守心不得不承認,看弈尋吃飯很是養眼。
其實,不光是吃飯,任何時候看着他,都有種視覺的美感。
弈尋多年雪藏恩祿宮中,但青狼也找了許多名師偷偷教導他。當然,自從知道青狼其實是慕容晏派來保護、照料弈尋的之後,守心想當然的明白,那些名師也應該是慕容晏的手筆。
弈尋被教導的很好,一位儲君所需要具備的一切,他都具備了。可見,慕容晏是在偷偷的把弈尋當作儲君培養的。
若文皇后知曉這一切,恐怕會氣瘋吧!
吃過麪之後,守心又給了李大哥一塊碎銀子,並且道:“李大哥,家中可以草料?我們的馬兒也餓了!”
“有,我這就去把馬給你們餵了,你們就放心睡吧。”李大哥小心翼翼的把碎銀子揣入懷中,然後拿着碗筷出去了。守心看到他把碗筷丟給了自己的媳婦兒,就抱了些乾草去拴馬的地方。他一邊嘟囔一邊把草料放在神馬黑和神馬白的前面:“吃吧吃吧,別餓着了。唉,真是好馬,我這輩子也許都沒機會騎騎馬兒了。”李大哥似乎想去摸摸神馬白,但舉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
這也讓守心提醒的話收了回來,畢竟神馬黑和神馬白性子極端高傲,除了自己的主子,很難讓外人去摸的。一不小心,李大哥就有可能會受傷。
只是,不知道他爲何又把深了一半的手縮了回去,只擔心被馬兒踢到嗎?
“守心,睡吧,明日還要趕路。”弈尋已經鋪好了被子,是李大哥家閒置的一牀被褥被褥,許久未用過,還有些淡淡的黴味。兩人出門在外,也沒什麼講究,有用的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守心也能適應,作爲暗衛,日後也許會碰到比這艱苦無數倍的任務,如果這個時候挑三揀四,也許日後都會活不下去的。
“好。”守心爬上用木板搭建的木牀,略有些晃盪,似乎雖是都會塌下來一般。
木牀不大,將將夠兩人容身,一牀被褥也是兩人一起蓋,畢竟守心此刻是女扮男裝,李大哥如此安排也沒有什麼不妥。何況他們家就這幾間屋子,還有一雙兒女,實在也騰不出房間和多餘的被褥。
守心自從爬上這張小牀,心就‘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她像挺屍一般的僵硬躺下,半點兒都不敢動。
弈尋把被子的多半邊蓋在她的身上,自己的半邊兒身體都還露在外面。“睡吧!”說完,手指一彈,木桌上的油燈便熄滅了。
“嗯。”守心悶悶的應了一聲,頭都已經縮到了被子裡面,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掩蓋住自己如同搗鼓的心跳聲。
其實,弈尋也是很緊張的。他清楚的明白,自己十分喜歡身邊的這個女孩子,即便她還很小,但他可是自她是小嬰兒開始就看中了她。如今她以快到十四歲,婚配早的人家,這般大的年紀已經可以議親或者成婚了。
此時,這般的情況,他也忍不住‘邪惡’起來,原本冷靜、冷漠的身體開始變得燥熱起來,即便是這寒冬,即便半邊身子都在被子外面,他還是覺得燥熱異常。
而因爲他身體的燥熱,讓同樣在被子裡面的守心很是溫暖,她剛開始還很緊張。可躺下之後,疲憊和睡意便襲來,她抵擋不住,很快就沉沉睡了過去。
也許是因爲身邊是弈尋,讓她格外的安心,導致她睡得格外的安穩。
弈尋心裡掙扎了好半天,十分努力的才壓制住了自己的小‘邪惡’,側頭一看,漆黑之中竟然沒有見到守心那張瘦瘦的臉。不過,他可以肯定守心在自己身邊,無奈的把被子掀開一角,人也給往上提了提。而同時,他也發現守心睡着了,不由暗自喃喃低語:“你這個小壞蛋,睡得倒是快。”說完,自己又笑了。黑暗之中弈尋的笑容俊美異常,即便是頂着一張十分平淡無奇的臉,也掩藏不住他那通體的尊貴、不凡的氣質。
而這一夜,弈尋註定無眠。
天亮之時,他們本該起牀趕路,但他看着守心香甜的睡顏,竟不忍心叫醒她。便自己起了牀,還不忘給守心掖了掖被角。
從未照顧過他人的弈尋,覺得即便是做這種小事兒,都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幸福感充斥在心中。
這麼多年來,他孤苦的在恩祿宮中度過,每年最希望做的事情就是前往小島。那裡有疼愛他的師傅,有可人的守心。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能見到守心就成了他最期盼和覺得最幸福的事情了。
李大哥夫婦和他們的孩子早已經醒來,現在臨近年關,他們要收拾房屋,準備新年的一應事物,包括食物,用具等等。
而今日因爲弈尋和守心的借宿,李大哥吩咐孩子們不要發出聲音,否則影響了貴人休息就不美了。
李大哥心裡已經把弈尋和守心當成了貴人,畢竟兩塊碎銀子已經足夠他們好好過個年還有餘了。
兩個孩子也乖巧,這會兒正抱了乾草去餵馬。他們很少能見到馬,村子裡最有錢的人家也不過養頭驢,所以對這馬兒很是稀罕。
李大哥見弈尋走出來,忙笑着問:“貴人睡得可好?”
“嗯!”弈尋那雙濃重的黑眼圈,怎麼看都沒睡好吧!不過,他們莊戶人家心思沒那麼細,這也不過是場面話,隨便問問的。
“我婆娘已經在燒早飯了,很快就好。你們今日就走嗎?”李大哥似乎很不想弈尋和守心離開的樣子。
“待會就出發,昨夜麻煩你們了。”弈尋非常禮貌的道謝,若是其他皇子,恐怕做不出對普通百姓這麼謙卑的舉動來。
“嘿嘿,也沒啥。”李大哥撓了撓頭,憨厚的笑了。早就忘記自己昨夜原本不打算收留弈尋和守心的事兒。
這會兒兩個孩子餵了馬,也跑過來抱着李大哥的腿,左右各一個,然後仰起頭好奇的打量弈尋。
弈尋便笑笑,從懷裡摸出幾塊糖分給他們。
這糖還是託了守心的福,是弈尋打算露宿野外沒有好吃食的時候拿來討守心歡心的。他準備的時候都沒有思考,只是下意識的這樣做了。
他這麼多年雖然表面不受疼愛,但也從來沒有這樣去討好一個人,還討好得這樣自然,讓他自己樂在其中。
孩子們得了糖給是高興,在院子裡瘋跑着撒歡。
李大哥見孩子們高興,也不攔着,自己也是呵呵直傻樂。弈尋在一旁看着這再簡單不過的農家,心裡有些羨慕。有句話叫做老婆孩子熱炕頭,一家子如此,是最幸福不過的。而這簡單的幸福,卻是他永遠也奢望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