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晨在蘇府裡面轉了一圈,蘇府的人並沒有發現她的蹤跡,張楚晨不知道蘇月在哪裡,只好先打暈一個小丫鬟,換了她身上的衣服,裝作是蘇府的婢女這纔有模有樣的走在蘇府內。
“姐姐,今兒是百花節,外面好生熱鬧。”張楚晨隨手拉住一個婢女偷偷的道。
那女子看張楚晨眼生,也沒有多想,畢竟蘇府每天進進出出那麼多人,不是每一個人丫鬟婢女都會有機會碰面,所以彼此之間不認識也是常有的事情。
她點點頭,一臉期待的看着高牆外的天空:“是啊,可是那節日跟咱們又有什麼關係呢?”
“怎麼會沒有關係?姐姐不想去看看麼?”張楚晨湊到那姑娘的耳邊,輕聲問道。
那婢女眼睛瞪的大大,像是見到怪物一般看着張楚晨:“怎麼出去?我到了蘇府這三年,還沒有晚上出去過,更別提是百花節這麼熱鬧的日子了。”她一臉的遺憾。
忽然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眨了眨眼睛看着張楚晨:“妹妹這樣問,莫不是你出去了?”
“這要出去原不是多大的難事,只要姐姐能說服大小姐不就行了。”張楚晨神神秘秘的道。
那丫鬟聽了這話便連連搖頭:“我看還是算了,大小姐怎麼會見我們這樣的人?”她說完,上下打量了一番張楚晨,瞧着她的衣服料子是頭等丫鬟的這才微微一笑:“我這眼力見是越來越差了,天黑看不清,未知姐姐是在哪裡當差?”
張楚晨聽她對自己忽然喚了稱呼,心下了然,便道:“姐姐又是在哪呢?”
“我是在小廚房幫忙的,前些日子做了錯事,被打發了出去,想來將來也沒有可能出府了,不像姐姐,定然是大有前途的。”她一邊說一邊底下頭,看着自己腳上那雙粉色的鞋子。
蘇府上下誰不知道大小姐蘇月最喜歡碧色,最不愛的就是粉色,所以能得到碧色鞋子的丫鬟,必然是在蘇府身份極高的。
“我能有什麼前途啊,還不是一樣就是個伺候人的。”張楚晨說着也微微嘆息。
那丫鬟聽到這話則是撇撇嘴:“姐姐這樣說,那我們豈不是更沒有什麼盼頭了,要知道姐姐你腳上的鞋子就價值千金,我猜姐姐應該是大小姐身邊的近身侍婢吧,只可惜我眼拙,認不出。”
張楚晨愣了一下,自己運氣這麼好,隨便打一個丫鬟就是蘇月身邊的貼身婢女。
她微微一笑,也不答話,那丫鬟便當她是默認了:“姐姐也知道百花節的重要,明日就會有那些男男女女來咱們蘇府求姻緣了,姐姐也快去忙吧。”
“你叫什麼名字?”張楚晨看着這個小丫鬟一顰一笑跟素問倒是有幾分相似,便輕聲問道。
“我在這兒的名字是大夫人賜的,奴婢嫣紅。”小丫鬟說道嫣紅二字的時候,眼睛裡流露出一絲不甘。
張楚晨自然不會錯看,她拍了拍嫣紅的肩膀:“我問的可不是你來蘇府的名字,沒來之前呢?你叫什麼?”
嫣紅詫異的擡頭,從未想過有一天竟然還有人會問起自己從前的名字。
她的記憶一下子就被拉長,似乎那是一個涼爽的夏日午後,母親給姐姐梳着辮子,她在一旁搬着小馬紮拍手:“孃親,給姐姐梳好頭我也要梳。”
“你呀,就是這樣淘氣。”三十歲出頭的婦人一臉溫柔,那個細碎的笑容似乎就這樣定格在嫣紅的腦海裡。
母親是個梳娘,專門給富貴人家梳頭,據說年輕的時候她也是個名門小姐,可是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就跑了出來,母親沒有成親,她們娘三個住在一個村寨子的最東頭。
因爲母親生的漂亮,家裡又沒有個男人,所以剛開始的時候家裡總有那麼些打着歪心思的男人來找事,姐姐就是那個時候出現的。
嫣紅還記得,母親當時說五歲的姐姐就像是一頭小獸,充滿了野性和敵意。
她在半夜把一個妄圖對母親做壞事的男子咬死了。
用她鋒利的牙,尖銳的指。
母親收留了姐姐,後來又有了她,母親說她們一個叫素問,一個叫靈樞。
她和姐姐還有母親三個人渡過了最開心的一段時間,可是姐姐出手太重了,她總是張牙舞爪的將那些欺負母親的人趕走,於是有關姐姐的傳言也越來越多。
後來是一個冬夜的晚上,那個冬天特別的冷,母親的手指凍得裂開了口子,卻還要在晚上給前村的張大嫂洗衣服,因爲姐姐把張大嫂的兒子給打的失去了*。
張大嫂要報案,母親不肯,這便給他們家天天洗衣服,還答應嫁給張大嫂那個不成器的兒子。
姐姐站在窗戶下面,白白的雪將她一層一層慢慢的包裹,她血一樣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母親。
最後她噗通一聲跪在門口,給母親磕了三個頭,然後轉身離開。
在嫣紅的記憶裡,那是她最後一次見到姐姐。
第二天,張大嫂一家全都死了,死狀一樣的悽慘,人們說都是姐姐乾的,找到家裡來,母親已經沒有生氣。
她就那樣一直保持着換洗衣服的姿勢,活活凍死在房間外。
嫣紅一直哭,一直哭,村裡的人都說她是不詳之人,要趕她走。
她沒有姐姐那樣厲害,那樣兇狠,她只會哭,有個好心的大嬸給了她兩個包子,三個銅板,讓她趕快逃離,不然村裡的人要抓她去官府。
大嬸一臉的皺紋,乾枯的手掌摸在嫣紅的皮膚上:“苦命的孩子,快跑吧,孩子你快跑吧。跑的越遠越好,最好再也不要回來了。”
“不,我要找孃親。”嫣紅揉着跟桃子一般的眼睛,倔強的道。
“傻孩子,你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拿着這個去白駝山莊,找到副莊主,就說你是靈素的女兒,他們會收留你的。”大嬸說完這話就狠狠的推了一把嫣紅:“快走,記住你的母親叫靈素,你和素問的名字都與她相關,你們三個是一體的,靈樞,要好好活着!”
“是了,原來她叫靈樞。”嫣紅愣在原地,久久的沒有出聲,只是在心裡默默地念了一句。
www ¸тt kΛn ¸¢ ○ 張楚晨一向不喜歡在別人脆弱的時候去窺探對方的心事,只是眼前這個姑娘太像素問跟她描述過的那個女孩。
左眼睛下面有一顆淚痣,鼻尖有一個傷疤,雖然已經痊癒,不仔細發現不了。
靈樞在回憶的時候,張楚晨的的確確看到了她的回憶。
還看到了素問小時候的樣子,她在陽光下那個笑容天真,無邪。
這個孩子究竟吃了多少的苦,纔會變成如今對疼痛麻木的狀態。
張楚晨眼瞅着靈樞陷入痛苦,急忙拍了她:“嫣紅,你在想什麼?難道不願意告訴我麼?”
“啊?”嫣紅被這一聲驚醒,猛然醒來,才發現站在自己眼前的張楚晨並沒有離開。
“姐姐,不好意思,我走神了。”嫣紅摸摸腦袋,十分不好意思。
“沒事啊,我以爲你是不願意告訴我你的名字,其實嫣紅也挺好聽,只是總覺得你不應該叫這個名字。”張楚晨看着嫣紅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
嫣紅抿着脣,動了動嘴巴,最後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化作了一句嘆息。
張楚晨倒也不着急,她微微一笑:“其實也無所謂,能有大夫人賜名也是極好的,我走了,我以前的名字叫做陳晨,因爲母親姓陳。”張楚晨嘴角微微上揚,她這一句說的倒是事實。
參謀長曾經說過,張楚晨這個名字的確是這樣來的,她的母親叫陳林。
楚這個字從嚴格的意義上來講,正好是林在上,也就是說陳林在張參謀長的心上。
所以有了她的名字,張楚晨,而陳晨則是她平時在基地外出任務的代號。
母親的姓,父親給的名。
“每一個名字都有她的含義,都是父母的愛,我只是想告訴你,無論走到哪裡,都不要忘記自己的名字,不要忘記自己的親人。”張楚晨拉着嫣紅的手指,情深細語。
許是這一番話太過震撼,一直不肯說名字的嫣紅,竟然是忽然嚎啕大哭:“姐姐,我有名字的我有名字,我叫靈樞,我是靈樞。”
張楚晨長長的吁了一口氣,果然是她,素問苦苦找尋的妹妹,只是爲何她會出現在蘇府?
張楚晨拍着靈樞的後背,溫柔而又仔細的道:“靈樞,很好聽的名字,我認識一個女孩她叫素問。”
“啊?真的嘛?姐姐你認識一個女孩她叫素問?”靈樞忽然渾身僵硬,急切的拉着張楚晨問道。
她臉上的着急不似作僞,指甲因爲太過用力,掐進了張楚晨的肉裡,一點點殷虹落在她粉紅的鞋子上面。
“沒錯,只不過那是好久以前了。”張楚晨並不在乎流這樣一點小血。
“那,她?那她現在人呢?”靈樞迫不及待的問道,眼睛裡既是期待,又怕期望落空的失望。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找了這麼多年的姐姐總算是有了消息,可是若她不認自己怎麼辦?
若那個人不是她又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