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後各處自然安寧,其間也自有不安分之人,譬如平婉儀小產,再如平婉儀心灰意冷要求獨遷清淨一些的延禧宮,陳桓應允,以致平婉儀未出小月子時便遷去了延禧宮。
消息傳來時宋舒窈多問過一句:“是怎麼沒的?”阿稚一面給斟着茶,一面看着宋舒窈神色:“說是平婉儀自幼體虛,現下不宜有子。”
便是阿稚說的再過婉轉,也戳中了宋舒窈心底的痛,好在綠子看形勢不大好,抱了陳賾過來給宋舒窈請安。
陳賾過了年愈發圓滾,近日又學會了稱呼“母妃”,正樂此不疲的一聲一聲叫着,着實讓人可憐的很。
宋舒窈這纔有了笑,直說:“阿賾是母妃的乖兒。”
過幾日時內庭司小林子過來給鍾粹宮送花時多提了一句,是說陛下已經開始預備春狩的事了,目前定下了端昭儀與善容華二人隨行。
宋舒窈再問:“那皇子帝姬呢,陛下可點了孩子們跟着去?”
小林子“誒呦”一聲:“定娘娘,如今適齡皇嗣僅有大皇子一人,大皇子又一向不得好……”
又說:“奴才前些時候還聽說,全娘娘前一日讓咱們預備大皇子的儀駕,後一日就有了話,說是不必預備啦。”
小林子一雙眼睛滴溜滴溜的:“不怕污了娘娘的耳朵,咱們都說啊,是陛下不願帶大殿下過去呢。”
小林子每說一句話,宋舒窈的笑就淡一分,小林子自然也瞧出來不對勁,連連說:“奴才多嘴,請娘娘責罰;奴才多嘴,請娘娘責罰……”
宋舒窈這才緩和了神色,只話間並未留情面:“不論旁人怎麼說,你到底是個聰明的人,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本宮原以爲你心裡該有數的。林公公,你省得本宮的意思嗎?”
小林子連聲應是,而後在琉璃的眼神下趕忙退了出去。
在小林子走後宋舒窈便不怎麼說話了,過了許久纔有一句:“去吩咐小廚房煲盞蘿蔔豬骨湯,本宮過會去重華宮。”
想了想又添一句:“多煲一些吧,給阿賾也留一些出來。還有豌豆黃,我記着那人原先最好這一口。”
琉璃領命,吩咐小媵去傳話,又道:“娘娘慣來爲昌主兒和大殿下着想,可也要爲自個合計合計。”
宋舒窈輕輕淺淺的一笑,深深看琉璃一眼:“本宮與他,哪裡需要算計。”
這時琉璃唯有一笑,低低“誒”了一聲,也不再往下說了。
午歇起後宋舒窈就往重華去了,難得未帶琉璃與綠子,而只帶了阿稚去,路上時阿稚跟在輦旁,一路的脊背都挺的筆直,宋舒窈自然也瞧出了不同,卻只微微一笑,未有贅言。
重華誰人不知定娘娘一貫和氣,兼之宋舒窈素日禮待衆人,甫一踏進重華宮就有內侍進去通傳,沒有多長時間李長就迎了出來:“定娘娘安好,陛下請您進去呢。”
宋舒窈笑了笑,同李長頷首示意,又從阿稚手中接過食盒,緩步往裡頭去了。
陳桓此時正坐在案前品鑑一副字畫,見宋舒窈進來也只招了招手:“朕新得的一副寶貝,你過來先給你看頭一遭。”
宋舒窈笑了一聲,將食盒穩穩擱在一旁小案上,才往那處去了,只看過兩眼,當即出聲:“是秋山蕭寺圖嗎?”
陳桓撫掌大笑:“朕的愛妃當真是伯樂,正是王卿的秋山蕭寺圖。”說着就往外挪了挪,教宋舒窈與他同坐。
宋舒窈向來不矯情,前前後後將此畫看了許久,纔有一嘆:“原先在府裡時大哥怕我一人孤單,時常讓人送些字畫來與我解悶,伯樂當是大哥纔對。”
舊時二人間的稱呼入耳不僅宋舒窈,便是陳桓也有一怔的功夫,許久才嘆了一聲:“看來朕是給自己養了一個女先生出來……”伸手輕揉宋舒窈發頂,聲音很是柔和:“陶陶,朕歡喜你這樣喚朕。”
宋舒窈面上一紅,又順從的點了點頭,再喚一聲“大哥”,這才起身取了蘿蔔豬骨湯和豌豆黃出來:“年中魚肉用的多,這回的湯妾着意讓他們煲清淡了一些,大哥要用些嗎?”
宋舒窈一番話說的誠摯,陳桓自然沒有不允的道理,用湯匙在瓷盞中攪了攪,就將骨湯送入了腹中,不忘稱讚一句:“還是陶陶懂朕。”
當陳桓視線觸及豌豆黃時宋舒窈着意看着他,然而陳桓面子卻無絲毫波動,甚於取了一塊入腹:“鍾粹宮廚子的水平要趕上重華的了,也好,能替朕將你養圓潤一些。”
宋舒窈一笑,避開了陳桓伸過來的手,又將食盒重新收了起來:“妾今日過來,是有話想要與大哥說。”定了定神:“大哥,妾可以說嗎?”
陳桓悶聲一笑:“從你進來朕就看出來了,你在朕跟前一向藏不住事,說吧。”
宋舒窈點了點頭,又與陳桓並坐軟榻兩側,剝了一瓣橘子遞給陳桓,纔有了一句:“妾是爲了璋哥兒過來的。”
陳桓道:“是昌嬪找你的?”
宋舒窈很輕的搖了搖頭:“昌嬪性子安靜,平日哪裡會與妾說這些,是妾想要來的。”停了有一息的功夫,見陳桓未曾說話,宋舒窈才又有了聲:“璋哥兒到了上學的年紀,除了平日跟着太傅習文,大哥也該帶着他出去看看大紀的疆域。”
陳桓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宋舒窈給攔住了:“大哥瞞得過昌嬪,瞞得過璋哥兒,哪裡能瞞得住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