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個人兩個傷員,所以只准備了五個揹包,彈藥、食品、藥品均勻分配,任何一個人迷路,只要揹包在手,各種必需品都能滿足需要。
能帶走的只是極小的一部分,剩下的物資堆積如山,當然不能給日本人留着,大家商議着處置辦法。龔大牛主張炸掉,連同碉堡暗堡一起炸平,讓小鬼子心疼的死去。
代書箱沒有表態,問別人的意見。瑞娜一直在照顧昏迷中的小猴子,沒有參加意見。陸樹庭則一直在擦拭佩帶的手槍,顯然對這個問題不感興趣。只剩下一個孔昭強,這傢伙眯着眼,欲言又止。
“老孔,有什麼話直說。”代書箱說道。
孔昭強眯着小眼睛,一幅賊眉鼠眼的表情,“代連長,這麼多好吃的罐頭,平白無故毀掉是不是可惜了。”
代書箱露出一絲笑意:“老孔,你的意思是?”
孔昭強做了一個挖土的動作,大家馬上會意,這主意不錯。幾個人分頭行動,在碉堡周圍兩三百米的區域挖了幾個大坑,所有的食物和藥品都放在裡面,用土掩埋。野人山幾乎每天都下雨,一場大雨就能把動土的痕跡抹平。這麼做的好處就是給自己留下了後手,萬一有一天能回來,埋藏的食物和藥品或許能派上用場。
代書箱讓大家再接再厲,多挖一些大坑,這次距離比較近,都在碉堡百米範圍之內。計劃把所有的彈藥也都埋藏好。這次耗費的時間比較長,因爲彈藥數量龐大,不是幾個坑能解決的。
衆人忙活了大半天,總算完成了二十幾個坑,不過還不足以把所有彈藥都掩埋。每個人都大汗淋漓,比打仗還累。龔大牛開始有意見,還不如炸掉痛快,彈藥埋起來作甚?害的每個人都一身臭汗。難道還有機會回來取?不得不說這種希望太渺茫。
代書箱也不勉強,能埋多少埋多少,剩下的堆在碉堡內,炸掉。
下午三點,所有工作完畢。孔昭強和瑞娜用簡易的擔架擡着小猴子,代書箱攙扶着趙運來,炸燬碉堡、暗堡的任務落在龔大牛和陸樹庭身上,兩人早已把彈藥擺好,長長的導火索伸出碉堡之外。等到代書箱等人出去足夠遠,兩人點燃了導火索,快速朝大部隊方向奔去。
七個人撤到安全位置,駐足觀望。轟,轟。兩聲巨響,整個大地都在顫抖,火焰沖天而起,隨後是巨型的蘑菇雲。幸好距離足夠遠,不然飛濺的石子也能把人砸死。
幾個人又觀望了片刻,朝正西方向一路而去。如此大的響動必定會驚動其它據點的日軍,此地不可久留。根據繳獲的地圖顯示,這個據點正西一片開闊,沒有日軍駐守,利於撤退。不過代書箱也有顧慮,往西是野人山最深處,連日軍都不設據點,很難想象有多麼艱苦。
一行人沒有停頓,趟過幾條小河、繞過數片沼澤,又翻過一道矮山,一直堅持到夜幕降臨。除了瑞娜之外,四個爺們兒輪流擡着小猴子,龔大牛最是賣力,以前他瞧不起小猴子,認爲這小子只是鬼機靈,打仗根本不行。現在他服了,小猴子表現出來的勇氣和幹勁兒出乎意料,不得不服。
天色大暗,幾個人在叢林裡宿營。這一次不比往常,各種裝備應有盡有。一頂嶄新的帳篷搭在空地上,外面點着火堆,篝火上面架着鐵鍋,鍋裡呼呼冒着熱氣。不再是以往的清水煮山蛙、煮蘑菇,牛肉塊兒夾着蘑菇熬成一鍋濃湯,香氣四溢。
夜裡,衆人享用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瑞娜給小猴子換好藥,起身離開帳篷,出門前拉了一下代書箱的衣角。後者會意,起身跟了出去。
外面悶熱難耐,沒有一絲風,看樣子要下雨。龔大牛端着槍在外面站崗,瑞娜繞過他,走出很遠一段,似乎有話跟代書箱講,又不想讓別人聽見。代書箱一直跟過去。
瑞娜背靠一株大樹,衝代書箱比比劃劃,嘴裡說着什麼。很快他明白了,她想洗澡,這麼多天來一直趕路,身上特別難受。今晚難得的平靜,不遠處有條小河,正好洗澡。其實代書箱、陸樹庭幾個人已經在小河裡洗過了,瑞娜自然不會去湊熱鬧,現在所有人都離開小河,她纔想去。
代書箱對此很理解,他表示可以給她放哨,她燦爛的笑起來,藍汪汪的眼睛充滿靈動。兩人並肩來到小河邊,代書箱在稍遠處站住,示意她可以過去了。瑞娜抿嘴一笑,歡快地奔向小河。
代書箱靠着一株大樹坐下,仰望頭頂的天空,烏雲當空,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不知道是月初還是月末,有些天沒見到月亮了。嘩嘩的水聲打破了夜的寧靜,他不由自主扭頭望了一眼,一團白花花的軀體立在小河上。瑞娜這個女人……唉……代書箱一聲長長的嘆息,作爲一個軍人,生在這個年代是一種悲哀,也是一種幸運,但是作爲女人,生在這個年代絕對是悲哀的。比如瑞娜,如果不是軍人,她的人生將會是另一種情形,至少不會如此糟糕。
從內心深處講,瑞娜是希望代書箱去印度的,因爲印度是大不列顛領地,到了印度等於到了英國。回家應該是瑞娜目前最迫切的願望,儘管她一次未提起過。
一定活着到達印度,爲了自己也爲了瑞娜!代書箱暗下決心。
一道閃電撕破夜空,悶雷在空中翻滾。代書箱催促瑞娜快些,大雨隨時會過來。估計是瑞娜很長時間沒洗澡了,暫時還不想離去。
代書箱沒有勉強,難得的安靜,讓她隨意一次吧。
轟,又一聲悶雷,烏雲壓得更低。代書箱終於站起身,朝小河那邊張望,“該回去啦。”他低聲喊道。
瑞娜沒有迴應,不過嘩嘩的水聲沒了,估計在穿衣服。代書箱背過臉等着她歸來。猛然他感覺到不對勁兒,轉身快速朝小河奔去,漆黑的夜空映出白亮亮的河面,沒有半個人影。
代書箱彷彿身處在幻境,一切都顯得不真實。瞬間又緩過來,對着河面大吼:“瑞娜……”
譁……暴雨來臨,把代書箱的喊聲淹沒,把整個森林淹沒。雨水打在身上,瞬間溼透。代書箱呆立在河邊,任憑風吹雨打。河水暴漲,淹沒了腳裸,淹沒了膝蓋。
一條人影冒雨跑來,跌跌撞撞幾次險些滑倒在泥水裡。是龔大牛。“連長,咋的了,趕緊回去吧。”他急切催促道。
代書箱的魂彷彿被抽走了,站在河水裡一動不動。龔大牛沒那麼大耐心,生拉硬拽把他往營地弄。大雨如柱,兩個人影在雨幕裡蹣跚。
回到帳篷,兩人都變成了水人。雨水順着鬢角的頭髮往下淌,從臉上流進脖領裡,一直流到腳裸流淌到地上。
“瑞娜丟了。”代書箱說道,短暫的失神,此時的他已恢復正常,不然龔大牛未必能把他拽回來。
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他,沒有人說話。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在野人山走失,生還的可能性極其渺茫。
“瑞娜丟了,活生生一個人,從我身邊丟了。”代書箱從嘴裡吐出幾個字,軟軟地攤在地上。
一陣沉默,只剩下暴躁的雨聲。瑞娜丟了,沒有人人相信是她自己走丟的,她怎麼會丟?誰幹的?野人山很大,但是人比鳥還少,誰能悄無聲息把她搶走?有人想到了野獸,可是代書箱就在不遠處,不會聽不到動靜。
龔大牛默默地把衣服脫下,放在火上烘烤。跳動的火焰映出幾個靜止的人影。孔昭強讓代書箱也把衣服烤烤,後者坐着沒動。
持久的沉默,直到雨勢變小。代書箱撩起門簾看看外面的天,順勢走出去。孔昭強趕緊跟出去,一前一後消失在黑暗中。小河邊,河水因大雨而暴漲。代書箱站在河岸,看着河水發呆。孔昭強站在不遠處,想過去勸幾句,又不知說什麼好。
突然代書箱眼前一亮,從河邊撿起一樣東西,夜色中閃着白亮亮的光。一個銀手鐲。代書箱託在手裡若有所思,這個手鐲他很熟悉,是在土著部落裡哈沙送給瑞娜的。之後瑞娜一直戴在手上,如今掉在這裡。肯定是瑞娜遇到危險時劇烈掙扎,手鐲掙脫掉了。
不對,有問題!代書箱目光一凜,冷冷地盯着遠處。手鐲戴在手腕上不會輕易脫落,尤其是這個手鐲,比較小,瑞娜的手腕比一般的東方女性豐膩,不會輕易脫落。除非……
“老孔,我們回去。”代書箱跟孔昭強說道,大踏步返回營地。
孔昭強有些摸不着頭腦,代連長這是幹啥子,爲了這個女人精神都開始錯亂。帳篷內,代書箱脫下溼漉漉的衣服放在火上烤。依舊沒有人說話,呆呆地看着火焰跳躍。
雨過天晴,東方現出魚肚白。代書箱把衣服穿好,默默整理着行裝,“老孔,準備早餐。”
孔昭強架起鍋,打開兩罐牛肉罐頭放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