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狼直勾勾的眼神盯着代書箱,灰黑的皮毛在濃綠的樹叢中格外顯眼,油亮的皮毛泛着光澤,透出一股嗜血的殺氣。它沒有妄動,直覺告訴它眼前的傢伙很難對付。
瑞娜已安全返回樹洞,代書箱心裡踏實下來,開始不急不緩地後退。老狼變得焦躁起來,發出嘶嘶的低吼。四下的樹叢沙沙聲不斷,狼羣在集結。
代書箱一直穩步後退,距離樹洞還有十幾米,只要他足夠快,完全可以在三四秒之內躍回去。瑞娜焦急地在樹洞邊看着,雖然有槍,但是對這麼多條狼來說幾乎等於無效。
嗖,一條狼先動了,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嗷,飛在空中的軀體發出一聲長嘯。嗖,另一條狼也動了,同樣發出一聲尖利的嘯聲。噗通通……更多的狼從水面對岸躍起,落進水中,擺動着身體向對岸遊動。
代書箱飛快地向後退卻,他是獵戶出身,卻從未面對過如此龐大的狼羣。還好狼羣的目標不是他,而是岸上的死魚。那是代書箱半天的勞動成果,漁叉捕到魚之後全部甩在岸上,如今成了狼羣的美食。
代書箱總算退進樹洞,用石塊把樹洞堵住,隔着縫隙向外觀看。瑞娜也一樣,和代書箱擠在一起朝外張望,一隻手不自覺搭在代書箱肩上。岸上的死魚能有幾十條,但是對於狼羣來說還是太少了,不到幾分鐘,十幾條狼把獵物瓜分乾淨。有些狼不斷髮出低吼,抗議其它成員搶奪自己的食物。
或許是魚腥味把狼羣吸引過來的。代書箱暗暗叫苦,整個下午的勞動成果啊,節約着用足以抵上十幾天的口糧。這還不是最遭的,狼羣一旦賴在這裡,以後的活動會受到巨大限制。魚只是前奏,狼羣最終會把他和瑞娜當成獵物。
狼羣沒有離開的意思,有的臥在岸邊打盹兒,有的嬉戲打鬧,有的則在淺水裡撲來撲去試圖抓魚。代書箱無奈的背過臉,盯着樹洞的四壁發呆。無論如何想不到,狼羣會成爲他最大的敵人。
瑞娜倒很樂觀,對現在的狀況很滿足,沒把狼羣當回事。他拉拉代書箱的衣角,告訴他該學習英語了。代書箱看看瑞娜,金色長髮挽成髮鬢盤在腦後,寬鬆的衣服披在肩上,一副家庭主婦的打扮。這是個很容易滿足的女人。
說是學習英語,其實是相互學習,這些天來成了必修課。成果還是有的,簡單的交流越來越不是問題。學習英語之外,第二個科目就是練習拆搶裝彈和彎刀,通過不懈的努力,拆搶裝彈的速度達到了極致,連瑞娜這個見多識廣的英國陸軍少尉都目瞪口呆。彎刀耍得也有了長足進步,套路由簡入繁漸入佳境。
枯燥的封閉式生活,槍和刀成了打發時間的最好辦法。
瑞娜把魚考好,叫代書箱吃飯。代書箱把穿魚的棍子讓瑞娜拿好,學着土著屠夫的樣子,彎刀套在手腕上,唰唰唰耍着彎刀切魚片。以前只是空耍,現在要來實際的。瑞娜有些小緊張,生怕代書箱把彎刀耍在自己手上。刀鋒鋒利,掃在手上哪怕一丁點都不是鬧着玩的。
代書箱認真比劃幾下,感覺還可以,開始輪動彎刀切魚片。刀鋒切在魚肉上馬上反彈,只切出一個口子,離切下來還差得遠。他調整一下角度再次嘗試,瑞娜一雙藍眼睛瞪得溜圓,真怕生出什麼差錯。
刀鋒旋轉,再次切在魚肉上,這次勉強切下了幾片,大部分還是切不下來。代書箱直皺眉,魚肉不會比鹿肉還硬吧,既然土著人能切動鹿肉,自己沒有理由切不動魚肉啊!他不甘心,不斷變換着刀鋒的角度,效果不明顯。
一來二去發現了原因所在,不是角度不對,而是力度不夠。切肉片需要足夠的力度才能完成。他雖然掌握了耍刀的套路,但是力度還差得遠。這不是一朝一夕能練成的,力度太大的話,彎刀運行的速度必然加快,操控的難度會成倍增加,弄不好會傷到手。唯一的法子就是勤加練習,把力度和速度完美統一。
代書箱仰着頭苦思冥想,尋思着如何把力度和速度統一,終於有了些靈感,耍起彎刀再試一把。低頭一瞧魚沒了。瑞娜藍汪汪的眼睛瞪着他,好好一條魚,再胡亂切下去的話就只剩下骨頭了!
代書箱一陣苦笑,可不是,一條大魚被切割的七零八落。他收起刀,吃飯。
夜,很熱,很潮,剛下過雨,空氣溼度特別的大。代書箱把衣服都脫掉,還是受不了,汗滴唰唰往外冒,每一個毛孔都侵泡在汗水裡。真想在河裡痛痛快快洗個澡,可惜做不到。狼羣雖然消失了,但是誰也不敢保證它們真正走了。
瑞娜只披着一件大褂,修長的大腿伸展開,香汗淋漓。
後半夜纔有了一絲涼爽的感覺,勉強能夠入睡。
代書箱一遍又一遍擦拭着長槍,對付狼羣,槍最管用。瑞娜已然入睡,吐氣如蘭。
嘩嘩……外面傳來水聲。代書箱警覺起來,聲音來自河灣的方向,什麼東西在水裡?大魚,還是……
嘩嘩的水聲一直在持續,代書箱沉吟起來,會不會有東西在洗澡?它不怕狼?他想到了那天夜裡的龐然大物,這片孤島上的確有不懼狼羣的存在。
水聲一直持續了很長時間,狼羣突然出現,綠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若隱若現。它們沒有行動,似乎有所忌憚。代書箱暗想,莫非水裡的東西連狼羣都忌憚?那將是什麼樣的存在。他想起了那天夜裡的怪物。
瑞娜醒了,伸手從後面摟住代書箱的腰,後者感受到一個潮乎乎的身體。瑞娜這一覺並不踏實,太熱,即便把僅有的大褂扔掉也不行。她示意他睡會兒,她值夜。代書箱沒說什麼,回身躺在地上。他一直在刻意迴避她,在野人山這個地方,最好不要太瘋狂。還是那句話:女人在這裡懷孕就意味着死。他們不是土著人,土著婦女生孩子能熬過去,那是千百年來的生活積澱,生活在文明社會中的他們絕對不行。
難熬的一夜終於過去,依舊是晴天,看來連續的陰雨已告一段落。這個清晨很安靜,代書箱在河邊洗了臉,準備捉魚。瑞娜則把鋼盔盛滿水放回樹洞,把兩人的衣服都扔進河裡清洗。
河灣裡的魚一夜之間都沒了,代書箱一無所獲。那麼多魚,說沒救沒了!或許跟昨晚的大傢伙有關係,它在河裡洗澡,把魚都嚇跑了。代書箱暗暗罵奶奶,沒有了食物來源,在孤島上生存下去很困難。
嗡……頭頂響起巨大的轟鳴聲。代書箱和瑞娜同時擡頭往天上看,一架飛機在頭頂盤旋。他們當然不會認爲是自己部隊的飛機,自從戰爭開始,空中一直是日本飛機的領地,遠征軍吃了不少苦頭。
日軍的飛機進野人山,這倒是很少見見。代書箱很納悶,飛機來野人山幹什麼。不會是打仗吧。其實飛機在野人山發揮的作用很有限,因爲地表植被茂密,空中很難發現地面的目標,只要沒有大股的濃煙,飛機上很難發現什麼。遠征軍進入野人山之後,受到的飛機騷擾非常非常有限。再加上野人山區域廣大,幾十架飛機也不起作用。日本人不是傻子,非常明白這一點,因而沒有把飛機用在野人山。再說,日軍正面戰場需要大量的艦船和戰機,不可能有多餘的戰機投入在野人山。
代書箱飛快地爬上一株大樹,倒要看看日本飛機搞什麼名堂。他爬上樹冠的時候,飛機已經遠去,不過還能看見影子,在遠處不斷盤旋,像在搜索什麼。
代書箱沉吟起來,野人山這片鳥不拉屎的地方,日本人在尋找什麼?轟鳴聲漸漸遠去,舉目四望,到處水茫茫一片,漫無邊際。一座又一座山丘變成小島,成了動物們的避難天堂。更多的大樹泡在水裡,樹冠露出水面,下面是水、上面是樹,景觀奇特。
代書箱從樹上下來,瑞娜正在下面發愁,沒有魚,蘑菇也被各種動物搜刮乾淨,早餐成了問題。最後只能把儲備的魚乾拿出一部分。
太陽很快爬上來,炙烤着森林,水汽蒸騰而上,每一個角落都悶熱難耐。開始有狼羣在河裡泡澡,還有一些小動物遠遠離開狼羣在水邊飲水。偶爾有魚在水面吐個泡,大雨沒有沖刷掉這裡的生機。
代書箱和瑞娜爬到大榕樹的樹冠上乘涼,處在叢林的中上層空間,稍微有些風,比地面舒服很多。好在榕樹的樹冠足夠大,人在上面並不吃力。瑞娜尋思着是不是可以在榕樹上搭建一個簡易的房子。
轟隆……又有飛機出現,這次停留的時間比較短,盤旋一週後揚長而去。動物們受到驚嚇,有的鑽進草叢,有的則仰頭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