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娘也道:“是親生的,她對老大、老幺挺好,對兩個妹子也不錯,不曉得爲啥,兩口子就是不喜歡大林,可能他們天生不投緣吧!”
有兩個婆子好像曉得啥,咬着耳朵說悄悄話,邊說還邊往李秋霞家看。
這種神色李秋月在村裡,從那些多嘴婆身上看過不少,再清楚不過,這兩人在說高母的閒話,還不是啥好話。
李秋月心想:高大林連他老漢兒都不喜歡,難不成恐是高母偷漢子偷來的?
看熱鬧的村民走後,李秋霞把門關上,“三姐,幸好你今天陪我一起回來,以前我一見大林他媽就怕,今天你在這兒我就不怕了。”
李秋月瞪了她一眼,“怕她做啥?高大林是她生的她養的,你又不是,憑啥給她當牛做馬,受她欺負?”
李秋霞:“這麼些年,都怕習慣了,就像以前在家,每次聽到奶奶的聲音都害怕……”
“怕有卵用!”李秋月沉着臉,“剛纔村裡那些人說的,你聽到了沒?等大林好了,你們回家要是還和以前一樣,借我的錢,我也不來問你要,再也不管你死活。”
“三姐,以前我怕他們,以後不會了。”李秋霞說着又拍着胸口對她說道,“今天跟她吵了一架,我心裡痛快了不少。”
李秋月聽後忙鼓勵她,“以後就得這樣,你越是怕,人家越是欺負你,爬你頭上拉屎,還嫌你頭不平。”
李秋霞點頭,“曉得了。”但她心裡還是害怕,擔心等大林回來,老宅那些人曉得他身體好了,一羣虎狼都來家鬧,他們兩口子咋整?
“媽,鍋裡的水開了。”高小斌過來拉着她,像做賊一樣壓低聲音說,“奶奶今天沒打贏,還被三姨媽趕着了,三姨媽好利害。”
李秋月蹲在他面前,笑着說:“小斌也想你媽和三姨媽一樣厲害是吧?”
“想!”高小斌重重點頭,“媽和三姨媽一樣厲害,我奶就不敢來欺負我們了。”
李秋霞聽後想起剛纔像老母雞似的護着自己的兒子,只覺得心口絞疼,艱澀道:“小斌,媽以前沒用,媽以後不怕他們了,再也不會了。”
高小斌攥緊小拳頭,“你別怕,等小斌長大,保護你們,他們敢來,我拿刀砍死他們。”
“小斌……”李秋霞摟着他放聲大哭,原來孩子都看在眼裡,自己和高大林再這樣下去,小斌以後……
她連想都不敢想,只恨自己以前太軟弱,連孩子都護不住,還想丟下他們去死,看樣子這裡是真的不能呆了……
李秋月看得心酸不已,抹了一把淚,上前說道:“別哭了,趕緊把糊糊煮好,吃了飯早點睡覺,明早早起趕路回寧安。”
“嗯!”李秋霞起身拿起帕子抹掉臉上的淚水,“小斌幫媽燒火,媽蒸大包子給你吃,吃了給你洗澡,換上三姨媽帶來的衣裳,暖暖乎乎的睡一覺,明天我們一起去寧安看你老漢兒和二妹。”
高小斌聽話的去了竈膛前,仰着頭問:“寧安遠麼?”
李秋霞點頭,“遠,要走好久,還要坐汽車,明天媽和三姨媽就帶你去坐汽車。”
“嗯!”高小斌拿起柴禾塞進竈膛,他喜歡燒火,坐在竈膛前很暖和,今天坐在這裡卻有點熱。
李秋霞用最後一點葛根粉攪了一盆糊糊,將包子和饅頭蒸熱後,從泡菜罈子裡攆了些豇豆和泡椒出來,三人坐在小方桌前開吃。
李秋月拿了一個大肉包遞給高小斌,“吃,吃的飽飽的,才長得高。”
“哦!”高小斌接過就咬了一大口,鼓着腮幫子,眯着眼心滿意足。
李秋月喝了一碗葛根粉攪的糊糊,“秋霞,山裡葛根多麼,葛根粉也可以賣錢。”
李秋霞:“不多,大夥兒只要看到都挖回家了,這還是我在一個山窪窪裡找到的,運氣好,挖了一百多斤,搭着吃才熬了過來。”
李秋月聽後想想也是,富牛大隊沒分下戶以前,山裡只要能填肚子的,大夥兒只要找到都挖回去了,哪來的多的。
吃好收拾乾淨,李秋月泡了泡腳,李秋霞用水桶裝了一桶熱水給高小斌洗了澡,換上了半新舊的春秋衣,把他抱起放到用木板拼接搭起來的大牀前,將硬梆梆的被子抖直,讓他睡下。
扭頭不好意思的對李秋月說:“三姐,山裡冷,你穿着毛衣睡要暖和一些。”
“沒事!我們前幾年和你們也差不多。”李秋月脫下呢大衣搭在被子上,鑽進被窩睡了過去。
……
富牛大隊,週三爸老倆口晚飯在周懷安家吃的,周父把大房借錢的事,還有周懷安和周懷興說的那些話跟他們說了,也把他們的意思告訴兩人。
週三爸說:“這兩年他們就沒管老爺子,萬一以後老爺子有個病痛啥的,也不用通知大房了,我們幾個老的管了就是。”
週三嬸笑道:“我們就送點吃食過來,大頭還是二哥、二嫂開支。”
周母笑着說:“我們也沒開支啥,吃穿都是老幺和春燕在管。”
兄弟妯娌又客氣了幾句,週三爸看了看一旁皺着眉頭抽葉子菸的老爺子,勸道:“老漢兒,彆氣了,你看你現在的日子,村裡那些老頭、老太太哪個不羨慕!”
週三嬸接過話頭,“是啊老漢兒,村裡那些小年輕還沒騎上的自行車你就有一輛,毛呢中山裝,皮褂子,棉大衣,大頭棉靴,附近三村有幾個老的穿過?”
老爺子從周懷安那兒得知周大春爺倆已經去寧安定下拖拉機後,心裡就不是滋味,覺得自家這個老大不是個東西。
連親老漢兒都要騙,兒子說以後不贍養老子,他也不吭聲,明明啥都曉得,還總說是李銀福揹着他乾的。
難怪周懷興會是今天這副模樣,還有李銀福,老話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老大跟她就是蛇鼠一窩,配上對了。
罷了,罷了!自己都七十多了,命硬點活到八九十歲,算起來也沒幾年活頭,老大自己是管不了了。
老二一家子都是孝順的,就安心跟着他們,趁幹得動就幫着多幹點,別學村裡那些糊塗蟲,吃裡扒外傷了娃的心,落得個裡外不是人。
老爺子想通後,心裡舒服了一些,取下煙桿,將煙鍋裡的菸葉取出,在竹椅上敲了敲,擡頭看向兒孫:
“我曉得,你們都是孝順的,老大那就隨他去,我這把年紀了,也管不動了,你們兄弟要和和氣氣的,別惹人笑話。”
週三爸連忙表態,“老漢兒,你放心,我從小就跟二哥好,大哥太奸,我從小就不喜歡跟他一起。”
周父也說:“老漢兒,你放心,我和老三有事商量着辦,不會鬧矛盾的。”
“好,你們商商量量的,我就放心了。”老爺子起身,“我去睡了,你們也早點睡。”
周父忙道:“你慢點,睡前喝一杯,好睡點。”
老爺子點了點頭,朝自己房間走去。
階檐上坐着的兄弟妯娌,又坐着擺了會兒龍門陣,週三嬸一家就告辭走了。
周母看了看時間,走到堂屋門口,衝楊春燕房間說道:“春燕,小龍餵飽了麼?”
周懷安拉開房門,“馬上就好了,你等會兒我給你抱出來。”
“嗯!”周母轉身去洗漱去了。
周懷安關上房門,走到牀前,湊上去看了看還在吃奶的小龍,“小東西,這麼能吃。”
“他現在和小九兒一樣,吃米糊了,已經吃的很少了。”楊春燕幫着把小龍哄睡着,“你抱去給媽,跟她說,半夜醒了再喂一頓奶粉就行了。”
周懷安氣呼呼的揪了小龍兒的小耳朵一下,才接過孩子,“小龜兒子,老子都難得搶到一頓,今天就被你這小東西搶了幾頓……”
“嘶~痛…痛…”
楊春燕揪住他後腰的軟肉擰了一圈,“啥都往外說……”
周懷安扭頭齜着牙討饒,“燕兒,老婆,我不說了,放手,我這是肉嘎嘎,不是電視機頻道哈!”
楊春燕看着他齜牙咧嘴的樣子,不由得好笑又好氣,橫了他一眼,“懶得理你,說了多少次了,讓你別啥都拿出來說,又管不住嘴。”
周懷安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揉着後腰,嬉皮笑臉道:“明白了,我保證以後只做不說哈!”
“滾!”楊春燕兇巴巴的剜了他一眼,側身躺下不理他了。
周懷安笑嘻嘻湊上前,湊到她耳邊,“燕兒,彆氣哈,等我回來……”一邊說話還一邊往她耳朵裡吹氣。
“周老幺,”楊春燕掐了他一下,直起身子瞪着他,俏臉像抹了胭脂一樣紅,“趕緊把孩子抱出去,我蜀道三,1……”
“溜咯!”周懷安抱着小龍拉開房門,一溜煙跑了。
周母接過吃飽了睡着了的小龍兒,“這個秋月以前嘛,連放一下都捨不得,現在出去就是一兩天都不回來。”
“就是,小九兒的口糧都被這小子搶光了。”周懷安想到李秋月要明天下午纔回得來,“媽,明天殺一隻雞燉了給春燕補補。”
周母笑着點頭,“你上次留的猴頭菇還有一小朵,明天殺一隻雞燉猴頭菇。”
周懷安:“要得,等菌子天出來,我老窩子找找,這次自己撿的就不賣,放起來自家燉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