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李秋月在酒窖裡挑了半天,挑出一條最小最瘦的臘肉,取下來,拎着看了看,還是覺得有點大,想掛回去再挑時,就被不賴煩的周懷山攔住了。
“好了,都選了兩輪了,你就別囉嗦了,就拿這條。”
“……”李秋月猶豫了一下,纔不情不願的把臘肉遞給了他,“要不是媽說了,讓我們把禮數做到,我就空着手去了。”
“大過年的空着手去,你跟李老二又有啥區別?”周懷山沒好氣的說了她一句,將臘肉放進菜籃,提着朝酒窖外面走去。
媽說秋月嫁進來後就顧着這邊,比起村裡那些,有點家當就朝孃家搬的女人好多了。
李秋月想到真空着手去,丟的還不是自己的臉面,便沒應他,從人字梯上下來,把梯子合攏靠牆放好,又把裡外兩道門關好,跟他一起去了竈房,又拿了兩把掛麪放菜籃裡,這纔去了堂屋。
扭頭見孩子那屋的燈還亮着,過去推開虛掩着的房門,對周小茹姐妹說:“你們明天去寧安要乖點,小茹帶好妹妹,別看到啥都想要。”
“曉得了。”周小茹把脫下來的外套放牀頭的凳子上面,歡快的爬上牀,“幺嬸說,明天我們要看一場電影,還要去照像,你們要是回來的早,還可以去寧安找我們呢!”
李秋月進去把被子拉起來蓋好,“電影院人多得很,跟着幺爸他們不要亂跑,萬一被拐子拐走了,就回不來了。”
周小茹聽後想了想,看着她問:“媽,我跟妹妹要是被拐子拐走了,你會哭麼?”
“說啥屁話呢!”李秋月氣呼呼的敲了她一個爆慄,“老孃是你們親孃,又不是後孃,去了不聽話到處亂跑,明天就別去了。”
自己雖說是有點重男輕女,但也沒喪心病狂到,連自己親生的女兒都不待見的地步。
看她的樣子不像是有人教她這樣說的,難不成自己以前做的真有那麼明顯?
周小茹揉揉腦門,“你要哭我們就乖乖的,你要是隻喜歡小龍,我就跟你分家,帶着小妹去老宅住,像美娜姐姐那樣,去撿紅菇、挖塊菌賣給幺爸掙錢讀書。
還有哦,人家小川說,美娜姐不拿他們的壓歲錢,都給他們自己放着,我們的壓歲錢都被你拿走了,我以後也不拿小妹的壓歲錢。”
“姐,我以後把我的壓歲錢都給你,不給媽。”周小琳從被窩裡鑽出來,來了這麼一句。
李秋月又好氣又好笑的看着姐妹倆,“老孃跟你們說,豆芽菜長上天,也是小菜,翅膀都沒長硬就想自立門戶,大過年的,你們是不是想討打?”
“我幺女說的對!”周懷山不曉得啥時候走了進來,笑嘻嘻的坐到牀沿邊,給姐妹倆撐腰,“以後你媽還只喜歡小龍的話,我們爺仨就出去單過,不要他們哈!”
周小茹高興的點頭,“老漢兒,我們是一國的,以後我去讀大學,賺工資給你花。”
周懷山聽後樂了,“喲~我家幺女最能幹了,老漢兒就等着你賺工資給我話哈!”
周小琳忙坐起來拉着他,“老漢兒,還有我,我的錢錢也給你。”
都說女兒是孃的貼心小棉襖,自家這兩個眼裡只有她老漢兒,跟自己一點都不親。
李秋月想到這心裡有些酸澀,白了爺仨一眼,“還沒學會走,就想着跑了,你以爲省城那些大學是方田小學,哪個都可以進?教你們學文化,還發工資給你,世上哪有這種好事?”
周小茹伸着脖子,“美娜姐姐說是老師說的,讀大學國家出錢,還給發工資,康哥也想去賺工資呢!”、
李秋月:“……”
周懷山拉了一下還想說話的李秋月,起身道:“別聽你媽的,想掙工資就好好讀書。”說罷上前吹熄油燈,“睡了,明早乖乖的跟着大爸他們,不要亂跑。”
“曉得了!”姐妹倆拉拉被子,乖乖的睡下了。
周懷山和李秋月出門回了自己房間,“你也是的,孩子想讀大學是好事,你潑她們冷水做啥?”
李秋月沒好氣的說:“我咋就潑們冷水了?我還巴不得我李秋月的女兒考個大學回來呢!你以爲大學是那麼容易進的啊?這才一年級,以後她能考個中專我就謝天謝地了。”
“中專也好,大學也罷,她們有想法是好事,以後你別潑她們冷水。”
“曉得了。”李秋月不滿的剮了他一眼,“你是她們親老子,我是後孃,看不得她們好。”
“睡了,大過年的不想跟你爭。”周懷山拉開攔在牀沿邊上的被子,上牀把孩子遞給她,“把衣服給他脫了,省得等會兒睡得滿頭大汗。”
“嗯!”李秋月接過孩子坐到椅子上,“一晃都好幾年沒見過我姐和小妹了,也不曉得她們過的好不好?”
“她們都嫁去哪裡了?”
“那地方叫尖山子,我從沒去過,大姐那次回來說,進山要走將近一天的山路,那裡的山泥巴少石頭多,沒有水田,吃的全是洋芋和苞谷。”“人家都想着把女兒往好地方嫁,你家倒好,幾個姑娘都往老高山裡嫁,換成是我也不回去給他們上墳。”
李秋月把孩子放牀上,“我媽老漢兒還好一些,最那個的是我奶,顛着小腳,整天叼着煙桿,跟電影裡的地主婆差不多,兇的要命。”
周懷山撇嘴,“再厲害的人也要死,被寵溺壞的人就背時了,初八你去看你家那些叔伯,別人都忙着上山挖塊菌賣錢,他們倒好,一天到晚抄着手在大隊曬壩曬太陽,羞死李家的先人闆闆!”
李秋月聽後也覺得羞人,“李家的先人闆闆教出來的,他們纔不覺得靠老婆孩子養羞人呢!”
“睡了,明早還要裝塊菌。”周懷山吹熄油燈躺下了。
……
翌日一早,楊春燕和周懷安起牀,就先去看了看睡在狗窩裡的來福,見它脊背上的傷口沒有發炎的跡象,才放心了。
周懷安摸摸來福腦袋,“初八我去抓兩隻狗子回來看家,就放你和旺財去後山跑跑,省得以後上山跑不贏你師傅它們。
楊春燕撒好藥粉把膠布粘了回去,“放它們去後山跑跑也好,省得在家圈養廢了。”
來福像是聽懂了,歡快的搖着尾巴。
這時周懷榮走了過來,“老幺,該裝貨了。”
“好嘞!”周懷安起身跟他去了前院,把拖拉機開到菜地邊上,周懷軍和周懷山就扛着塊菌出來了。
才跑了幾趟,週一丁和周懷青也來幫忙了,周懷安看了周懷青一眼,“三爸說你今天要陪懷忠去相親啊?哪裡的妹子?”
“建設大隊的,今天我陪他,明天他陪我。”周懷青說着上前攬住周懷安,“哥,把你泡妹子的經驗傳授給兄弟一下,省得我看得上人家看不上我,看得上我的,我又看不上她。”
“找對人了。”週一丁笑道:“這娃以前不老實的很,大隊栽秧子割穀子的時候,他的活基本都是挨着他幹活的妹子乾的,老實交代,你用的啥迷魂術把人迷住的?”
“切~”周懷安指着自己,“一直都是她們泡我好不好,你去問問你二孃,那些妹子送我的鞋墊子都這麼厚一摞。”
他說着還用手比劃了一下,“可惜我一個都看不上,就看上你嫂子了。告訴你,看到喜歡的妹子,就要把臉皮放兜裡……”
周懷青覺得這樣太不要臉了,“哥,你這分明就是不要臉加死纏爛打。”
周父說道:“懷青,不要聽他的,他就沒個正形,你們去了像在家一樣,自在點,大大方方的,不要做出一副連手腳都不曉得放哪裡好的樣子。”
周懷山:“對,聽你二爸的不會錯,老幺那套你學不來的,搞不好還會被人當二流子打一頓。”
周懷軍:“被人當二流子打一頓還是小事,萬一被當成耍流氓抓進去關起來就麻煩了。”
週一丁:“二哥,還有這樣的事啊?”
周懷軍:“就你二嫂孃家鎮上,聽說那小夥兒就拍了妹子肩膀一下,吹了幾聲口哨,就被當流氓抓起來了。”
周父:“那小夥兒是不是看着就不像個正經人啊?”
周懷軍:“捲毛,大喇叭褲,大冷天的還只穿了件花襯衫,反正就像老幺和一丁幾個,叼一支春耕,還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
周懷安聽後不滿的看着他,“二哥,你這話不對哈,咋就像我們以前了,我以前可從來沒對哪個妹子動手動腳過,別壞我們名聲哈!”
週一丁嬉皮笑臉的說:“二哥,幸好我現在有老婆有娃了,要是討不到老婆,我就去二嫂家,找你小姨妹去。”
周懷軍嘿嘿笑,“我只有小舅子,沒小姨妹,你二嫂就家裡最小的,隔房的堂叔家有個妹子不錯。”
“懷青,聽到沒?”周懷安拐了他有一下,“二嫂家有個堂妹不錯哦!”
周懷青打蛇隨棍上,立馬拉住周懷軍,“哥,你都說不錯了,就跟二嫂說說,把她堂妹介紹給我,行不?”
“做媒可以,謝媒禮要多多的給哦!”
兄弟幾個嬉笑着,沒用多久就把倉庫裡的塊菌全都搬上拖拉機,準備吃過飯就去寧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