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呂尚還是試了,在文真與夭夭要從中廊出來,到達賓階口時,有一支利箭朝文真飛來。
文真還在渾然不覺地下賓階,誰知道腳下一打滑,竟向後面倒去。
夭夭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見文真已跌倒在賓階上,身後的廊柱上,多了一支玉箭(箭頭是用玉做的),夭夭嚇得眼
淚一下子冒了出來,剛要喊來人,卻又像記起了什麼似的,張開口,卻沒能喊得出來。
文真騰出一隻手,朝夭夭擺擺,示意不要緊,要她不必慌張,自己只是一些小傷,他從柱子上拔下箭,言道:“定是
有人不小心將箭射了出來,差點傷着了我們,你也不必張揚!”
夭夭不知道怎麼回話,一路上都心不在焉,文真有兩次問她是否有心事,她都只是說父母剛回來,心中有些掛念,文
真便要她早些去看父母,自己和宮中管事的人說一下,讓她多在父母安置的地方待一待,陪陪父母。
夭夭並未推辭,但她並沒有去父母那兒,而是去了呂尚的府上。
“是你讓人用箭射的先生?”她憤憤地問。
“你不應當問我是誰射的箭,而是要問,爲什麼文真先生會毫髮無損。”
“我……”夭夭一時無語。
“若說文真先生爲妖邪至尊,我知你定難相信,今日發生此等危害,晚上定有邪靈來訪文真,你若不信,晚上亥時二
刻一過,可稍加等待,或能親見。但須那文真真心待你,纔不會多加回避,你爲何不去一試?”
夭夭真去了。
晚上亥時過後,文真在火塘前安坐,夭夭添了些柴火,正閒坐間,屋外似有人影閃過,地上有落葉亂走之聲,文真感
到頭後面有熱流行走,便對夭夭說道:“待會兒如有人來,你不必害怕,記得有我在就好。”
夭夭立即答道:“先生若不方便,夭夭先回屋休息便好!”
“不妨事,你在就好,不瞞你的。”
正說話間,門前多了一黑一白兩個人影,雖然那兩個人沒有真實的聲音發出,但文真與夭夭都聽到了他們說的話,那
聲音不是通過耳朵傳來的,而像是直接到達大腦中的。
“終南山風、雲二使見過尊者。”
“你二人來此,可有更多信息?”
“尊者,我二人奉素問之命前來,有幾事相告。”說完,看了看夭夭,意爲是否要回避夭夭,不要讓她聽到。
“你但說無妨,不用迴避於她的!”
夭夭雖然在那兒裝作忙自己的,但聽了文真的話,心裡還是暖暖的。
“一事爲,今日有人爲害尊者,素問姑娘說只是始端,恐此後將愈盛,要我等問尊者,是否回山,可保無害。”
文真笑言道:“躲得過的,皆不是難,躲不過的,皆是機緣,不必讓的,無須牽掛的。你要說的另一件事?”
“素問姑娘此次出去打訪消息,得知一消息,帝辛死後,觸怒了軒轅氏族鬼神,他們憤恨不已,他們最初在深夜派靈
兵侵襲姬發夢境,使得姬發精氣散失,身體虛空,好日後謀其性命。如今時機已到,軒轅神族已派靈界將兵前來,將
有礙姬發性命,我等是否施救?”
文真閉目一會兒,睜開眼道:“救不得。”
夭夭聽了這句話,心裡自是一驚:大王這般厚待他,他竟然不肯施救,雖近日他有心待我,他日我若有了爲難,又怎
能期盼他有個幫襯?實在是靠不住的。想到這裡,她心裡倒有一絲傷感與悲涼。
“尊者,還有一事,此次素問姑娘所到之處,方國林立,戰亂即將一觸而發,且每方國之中,皆有高靈的身影,素問
姑娘要我問你的意見,我方可有所爲?”
“既然將亂,那就讓他們亂起來便好的,傳我的話,要素問繼續探聽虛實,待和穀子、白兕妖王他們和大角老人他們
有了信息,我將再回終南山,之後我們將出兵爲戰,以平衆方國。”
“可,尊者,我們何來的兵丁?”
“你們先回去便好,到時自會有的!”
風、雲二使回去後,夭夭並不說話,只是蹲坐下來,在火塘邊烤着火。
“你不開心?”
“沒!”夭夭咬咬嘴脣,心裡一團亂,他覺得文真忽然間很陌生了的,她甚至不敢去想文真到底是不是妖邪,又無法
完全不在意呂尚的說法。
“你若有所想,何不告於我?”文真溫和地說道。
夭夭停下手裡的活,像第一次纔看見文真一樣看了半天,才緩緩地問道:“你,爲什麼,要我聽這些?”
“我沒有什麼是可以隱瞞你的!”
夭夭不再說話,只是看着火光,文真也坐在一邊,並不說話。
“剛纔來的,他們並不是人,也不是鬼神,對不對?”
“是的,他們算不得鬼神的。”在當時人們的心目中,姬發家中供奉的纔是鬼神,軒轅氏族纔算神,其他的都不是的
,而風雲二使不在上述之列。
“你們剛纔提到的白兕妖王是誰?”
“是一白兕,衆人稱他爲妖王。”
“爲你屬下!”
“是的!”
“是不是有人要害大王?你不肯幫?”
“是的,我不能幫。”
“你剛纔和他們說,是不是你想要滅掉好多方國?”
“很可能的!”
“我沒有要問的了,”夭夭感到自己越問越絕望,“我要走了!”
“夭夭你莫生氣,我確實不能幫的,不過有人可以。你明天一早,便去找呂尚,告訴他有軒轅神族的人要爲害大王,
讓他小心提防。此事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所以只有麻煩你去了。”
夭夭一夜沒睡好,第二天一早,便直奔呂尚府第,一路上她邊走邊落淚,她開始有一些相信呂尚所說的了,文真先生
不是別人,而是妖邪至尊。
但她只把風、雲二使到來和文真說的軒轅神族的事告訴了呂尚,其他的隻字未提。
就在呂尚派臨觀加強戒備後的不幾天,軒轅神族的人果真來了。
那幾天中,一直在下雨,從來沒有間斷過。
雨影中,姬發宮外,聚集了近300人的軒轅神族的靈。
軒轅黃帝離世之時,曾將一把玉劍藏於甘泉山下,用來吸食山川氣靈,滋養聚集軒轅神族衆靈,使得他們能夠代代相
傳。他們建立了森嚴的制度,爲首的叫鬼臾區,是軒轅黃帝在人間的代表,明五行之理,善醫術又精通兵法,只要見
到他拿着玉劍出現,便相當於看到了軒轅黃帝本人。鬼臾區還有一名副將,叫常先,負責在鬼臾區不在時,看護甘泉
山。
甘泉山中,鬼臾區和常先靠的是玉劍聚來的靈氣存活,只要不發生斗轉星移氣靈有變一類的機緣,便可以長久地活下
去,而他們二位手下的七位大將,則靠吸食山川草木氣靈爲生,壽命在300年到500年,再比他們低一級的,便是各種
草木精怪,受到其本體(比如樹的品種)影響,其壽命幾十年到數百年不等,他們的希望就是效命於鬼臾區,他日修
出人形,便可以得到鬼臾區和常先的護佑,並有望被派到各方國軒轅黃帝的廟宇之中,吸納人間氣靈,存活更久,因
此他們是整個軒轅神族最爲中堅的力量。其餘最低層級的,往往只是一些鬼魅,他們投奔過來,做一些雜事,只求不
被他人欺負,圖個安全感,便已是心滿意足。
整個軒轅神族,猶如一個沒落的貴族,他們的主要職責,是對人間施加影響,使得人們不願也不敢反抗神族後裔的統
治,但姬發他們破壞了數千年來的這個規則。
這次到來的,有兩名大將,200餘位有數百年修爲的草木精怪。
爲首的名叫百方,早有他的部下向前幾步,大聲喝道:“府內各靈物還不快快出來,見過軒轅神族百方神將,可饒你
們不滅!”
話音剛落,只見從周王府中,自上而下,飄落數百靈兵靈將,一字排開,臨觀也是以靈體現身,站在最中央的位置。
臨觀見了,心中暗暗叫苦,雖然自己兵將要多於對方,但對方陣營中,甚至連大樹也來了,那大樹也只是靈體,但渾
身就是一棵三四人才能合抱的樹,只有上面快分枝杈的地方,才能依稀看出有類似人的頭部長在那兒。
再看爲首的兩人,右邊身形高大的便是百方,左邊一頭像人的怪獸,那怪獸頭白腳赤,頸毛張立,如同獅子一般,但
個頭卻要大出兩三倍來,怒目圓瞪,鼻息渾厚。
臨觀言道:“此處爲西岐之地,擅入者死。”
“哈哈哈,”空中傳來震耳的笑聲,所有的靈兵無不被震得掩耳躲身,隊形大亂。
“棄受封有邰,不安社稷,竟敢有違天命,殺害帝辛,我受軒轅神族之命,有兩事爲差,你可告與姬發。其一,退離
朝歌,奉武庚(紂王的兒子)爲帝;其二,姬發、姬旦、呂尚三人,須到朝歌,在衆鬼神面前謝罪。我等不再追責。
”
那臨觀本爲黎人之後,祖輩受軒轅氏族的侵害,聽了之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們……從軒轅氏起就……你們……
你們卻……我不會……我不怕你們。”
臨觀本想罵:你們從軒轅氏時起就以鬼神的神聖之名,行迫害之事,愚弄天下衆人,要天下人無條件聽從你們的號令
,從一出生就要信你們尊你們。你們凡事都要插手,凡事都要管理,人們隨時都活在你們的恐嚇之中,你們卻還要求
我們尊你們、敬你們、愛你們,我有我的祖先,我不會像他們那樣愚蠢,把你們當成自己的祖先,雖然這裡所有的人
都怕你們,但我不怕你們!
不過這話臨觀卻不能說,因爲連姬發都是那麼敬重與敬畏軒轅神族,自己怎能開罵?甚至連呂尚,他心裡雖然對軒轅
神族有諸多不滿,卻不敢表現出來,否則那些愚昧的老百姓反而不答應了。臨觀只得把到嘴邊的話全嚥下,只留下那
麼可憐巴巴的幾個字。
他知道這次來的不是別人,而是軒轅氏族,不敢多加表態,暗中已派人去請呂尚。
臨觀壓住火氣道:“大王乃凡人,非我靈界之人,神君若有事,請容我請呂大師前來,再好商定。”
“依你之意,我得在此等候,等你那什麼呂尚來了方可,真是天大的笑話!如果你怕姬發看不到我,我就顯形給你們
看。”說完,命令道:“現形!”
衆靈兵齊齊地顯出形影。
臨觀也不得不顯形,朝門口已經被嚇傻了的護衛喊道:“快關門,命人在千步以內佈防,任何人不得進入!”
臨觀讓關門和佈防,是怕軒轅神族的人被更多的人看到,消息傳出去,大家都知道軒轅神族出動了,是反對周王的,
將會有更多的人還想回到帝辛的統治之下,會對周王不利。
百方一看臨觀竟然敢讓人關門,便喝道:“各路精怪,前面開道。”
話音剛落,百方的身後一陣騷亂,之後又平靜下來,中間一隊站立不動,左右各分出一隊來,每隊有近百人,分爲兩
排,前排爲各路精怪,包括樹身人頭的靈怪,還有獸身人頭沒有得到完全人形的獸類,後面一排爲人形靈物。
第一排精怪直衝過來,體形龐大,氣勢兇猛。
臨觀喊道:“只可抵擋,不可傷害。”話完,臨觀的左右兩翼也各排出一隊靈兵來,分列左右,中間只留爲數不多的
幾位靈將,守在跟前,待精怪衝來之時,兩翼與其糾纏在一起。
雖說軒轅神族手下的精怪身體龐大,樣貌奇異威猛,但臨觀手下今天帶來的一百多號靈界將兵,也全都是精兵,實力
不容小視,卻不敢主動出擊,只是抵抗,越來越有不支,精怪們步步逼近。
臨觀見此情景,與身邊一瘦而長的靈將耳語幾聲,那靈將從懷中取出一繩子,臨空一拋,喊聲“綁”,那繩子立時化
作上百條帶有金光的細線,纏繞在了衆精怪身上,將衆精怪死死捆住,倒在地上動彈不得,只餘下一片哀嚎之聲。
那些靈兵本想上去加以武力以表示不滿,卻平時受呂尚和臨觀教導,知道不可與軒轅神族的人結仇,便只在對方面前
揮揮自己的手臂或武器。折了回來,仍然分立兩邊。
百方見此情景,回頭看自己身邊的靈獸,那靈獸心中會意,猶如閃電般從隊伍中閃出,瞬間便奔到精怪身邊,口中噴
出火來,那些金色的細繩遇火即沒,眨眼間的工夫,精怪已被解救,並且悉數列隊,等待百方的命令,而靈獸則迅速
回到百方身邊。
這靈獸名叫厭火,是上古時期厭火國僅存的國人,曾投靠軒轅氏族,成爲保護軒轅神族的七大神將之一。
臨觀他們居然敢用靈繩來對付軒轅神族的人,這一犯上的舉動一下子惹怒了百方,他仰天長嘯,立即有狂風怒吼一般
,夾着黑雲,席捲而來。
那狂風之中,很多黎人靈兵就像樹葉浮在水上一樣,飄了起來,懸在了空中,上不去也下不來,一個個驚慌失色。百
方將自己的雙手慢慢聚攏,雙手相向,呈中空狀,如同手中握一圓球,他雙手越離越近,周圍的風也彷彿只在一個圓
點聚集,那些懸在空中的靈兵,也像是被擠壓了一樣,離得越來越近,最後形成一個巨大的圓球形氣體,旋轉起來,
直徑有近20米。
臨觀身旁有一將領見此情景,凌空飛去想要將裡面的靈兵解救出來,當他剛飛到那個圓球的邊緣時,整個人突然間像
遇到了旋渦一樣,也被裹了進去,成了巨形球體的一部分。
臨觀見此情景,知道就算自己去了,也難保不被捲進去,便與身邊的大將說道:“今日之事,別無他法,唯有逼迫此
人,才能解決,現他專心施法,你們前去幹擾便可。”
這時他身後仍有近十名大將,左側有三人一躍而出,齊齊飛向百方,想要使他分散注意力,以好解救衆人。
就在他們接近百方時,厭火突然間張嘴,從口中吐出三個小火球來,那火球從口中一出來,便變得有拳頭那麼大,朝
三靈將飛來。
三靈將一看不妙,拿兵器去擋,那兵器一遇到火,便像融化了一樣,軟軟地癱了下來,落在地上。腳還沒站穩,厭火
又吐出三個火球來,他們只好赤手空拳去擋,這一擋,那紅色火球立時不見了蹤影,那三人的身影,也由白轉黑,最
後像粉末一樣,化成了塵埃,落在地上。
餘下的衆人看到這般情景,立時臉上現出惶恐的神情。軒轅神族自從顓頊離世之後,所有大將都很少在人間走動,果
真威力非凡。
百方的手形越變越小,裹着衆靈兵的那個球,直徑變得只有10多米了,再這樣下去,恐怕衆靈兵靈體難保。
臨觀不敢再讓衆人冒險了,先交代一句替我守陣,便消失不見,過了片刻,大門大開,從中走出一個人來,正是臨觀
的肉體,他一出來,後面的門便重重地再次關上。
臨觀來到陣前,從身後取出一把劍來,那把劍被裹在一青黑色蛇皮之中,那蛇皮是一百年蛇精的身體所化,經過泡製
而成,劍在囊內,極少示人,每夜須放在月光可照射之處,照射愈多,陰氣愈重,劍氣愈強。
這青冥劍,用的是黎山之銅鍛造。蚩尤落敗後,黎人北遷,攜走了大量的銅器,最後他們將其融化,變成一大銅鼎,
埋於地下,希望能夠吸引天地能量,收容黎人的靈兵靈將。
這一埋,便是兩千餘年,漸漸地,竟然無人知道銅鼎的下落,後來帝辛攻打黎人時,黎人敗退,被帝辛的軍隊包圍在
一座山上,天色已晚,第二天早上,帝辛的人馬便會攻上來,衆人只有一死。
但他們命不該絕,那天夜裡,他們無意中獲得了銅鼎,他們知道銅鼎本身並不能讓他們脫難,便連夜架起了炭火,融
化了大鼎,讓族中的工匠連夜鍛造了數十把劍。
然而鍛造到最後一把快成之時,竟然發現沒有水了,衆人正愁之時,有一條百年蛇精,從樹叢中凌空竄出,直接撲向
鑄劍的工匠,死死地一口吞住工匠的頭,吸進大半,衆人嚇得四散而退。
誰知那工匠在反抗之時,使出全身力氣,掄圓了力量,一劍劃過,那蛇精從頭部活活斷成了兩截,血“吱啦”一聲,
全都淋在了劍身之上,劍身激起一道白煙,白煙過後,劍身變成了青色,泛着幽幽的光。
那工匠也因此中毒身亡,這把劍,人們便給了他15歲的兒子—臨觀。
臨觀他們擊退了殷人,便緊急撤退,撤退之時,他不忘帶上那蛇精的身形,幾經烘製,將其身子,做成了劍囊。直到
他後來才聽呂尚說,這把劍已經有了數百年的道行。
正是因爲這把劍,呂尚才更有信心要他保護周王王宮。
此劍臨觀極少啓用,但這一次,眼前衆人不濟,他只有傾其所有,與其一搏。他劍一出囊,便指向百方,那劍帶了一
道劍氣,水幕一樣朝百方划過去。
厭火見了,吐出火球去擋,誰知只擋住部分,上下兩處的劍氣,仍然飛瀉過去。
百方一見,不得不移出一隻手來,照臨觀方向便是一掌,二者相遇之時,立時激起一陣雨霧,那個巨型的圓球亦不再
存在,衆靈將紛紛落在了地上,站立不穩,散退在臨觀身後。
百方的掌功,名叫混元化陽掌,最忌外力干擾,因此,施掌之時,通常有他人在旁協助保護,臨觀劈出的,是由青冥
劍發出的劍氣,百方看到厭火的火球也沒能擋住,便不敢大意,只得以掌來接,方得以化解。
百方這才仔細打量臨觀:“你手中之劍,是何來由?”
臨觀見事已至此,也不再多加隱瞞,便言道:“我乃黎人之後—臨觀。”
“怪不得姬發敢犯上作亂,原來有黎人支持。你們這些逆天奸邪,在一起禍害炎黃子孫,我們今天到來,正好爲炎黃
子孫除去後患。讓你知道逆天而行,是何下場!”
臨觀聽了氣不打一處來,喝道:“我祖輩居於黎山之下,軒轅氏族爲一己之私,殺我同族,搶我鹽田,美其名曰征討
,我黎人保護祖產不受侵害,居者有其地,住者有其屋,何過之有?到頭來,竟成了兇惡的叛逆之賊,何來天理?”
“休得胡言!你若是接得住我的混元化陽掌,我便今日先行退去,你將今日之事報與姬發,改天我再來問罪,若是接
不住,今日今事難有休止。”
臨觀思慮呂尚無須多時定能到達,到時自有定奪,我先拖延時間便好,想到這,他與身後的人說:“你們先退後一些
,我來領教他的厲害。”
說完,自己往前跨幾步,抱劍在胸前,凜然而立。
百方嘴角有一絲笑意,也往前幾步,雙手平張,手心向上,然後閉上眼睛,手掌向上擡起,那手臂突然間像是浮在水
面上一般柔軟,有上下漂浮之感。突然他雙手再次相向而應,兩手之間,慢慢出現一團黑霧,那霧氣凝結在一起,在
他的手心之中滾動着。
一時間,地上的落葉也彷彿受了影響,在他周身打轉,無有停止。這些樹葉慢慢地形成了一個新的球狀物,讓人分不
清它們到底在朝向哪個方向轉動,最後那些樹葉慢慢地也消失不見了,只能看到一個由氣體包裹的圓,在迅速地旋轉
着,所到之處,地上的碎石和樹枝都不見蹤影,地上只是多了一些灰粉類的東西,全都化成了粉末。
黎人將兵一看,大驚失色,臨觀的肉身之體,怎麼能抵擋得住!
百方手中的球並未變大,但另外一個最初裹着樹葉的球體卻越來越大,臨觀一看,不能坐以待斃,當主動出擊纔好。
他抽出劍來,向前一劈,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那個球居然彷彿開出一條縫來,他快速向前幾步,縱身一躍,跳了進去
,等他跳進去後,那條縫也突然間合上了。
他手下的黎人兵將一看這般情景,個個相向而視,只聽有人喊了一句:“大家一起衝上去!”
他們並不是衝向那個圓球,而是直接衝向軒轅神族的隊伍。
臨觀進到裡面,相反的是,裡面風平浪靜,十分安寧,但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壓力,朝他周身壓過來,彷彿隨時要將他
擠散架了一樣,他的手發抖,甚至連握緊劍的力氣都沒有。
他想立起劍來,刺破這個氣圈,但無論他怎麼用力,都無法真正使上勁,胳膊發麻,手腕處更是痠疼得厲害。他甚至
在想,自己會不會也像那些碎石一樣,化在裡面。
就在這裡,他看到自己的大隊人馬衝向了軒轅神族的隊伍,一切都要失控了。
他無法確認自己能否抓住那把劍,劍在他手裡越來越沉,最後竟然沒能握住,朝下面直直地掉下去。
就在劍身碰到大球邊緣的瞬間,整個大球突然從下面被劈開了一條縫,他甚至能感受到有外面的風吹進來,他順勢整
個身子往下面一低,從那個縫裡掉下去,落到了地上。他的部下已衝到了對方陣營前面,他怕厭火會再傷害自己的將
兵,便第一時間,舉劍朝厭火劈去。
就在劍氣要劈中厭火時,厭火身形一閃,迅速飄向一邊,速度之快,在肉眼看來,幾乎是瞬間位移,他身後有躲避不
及的精怪,怕被劍氣所傷,急急躲避,中間空出一個通道來。
百方一看臨觀藉助青冥劍脫險,也不急着追他,反讓巨大球體移向王宮正門前的照壁,“轟”的一聲巨響,那照壁立
時化成塵埃,王宮的大門一下子顯現了出來。
那巨球並未停止,緩慢地朝大門移去。
臨觀剛纔發現了青冥劍連自己也不知道的潛在力量,便想用劍去挑戰百方,以免巨型圓球會繼續向前,毀壞王宮的左
右門。
但他還沒來得及動,眼前便多了一個人,擋在前面,正是厭火。厭火一掌拍在他肩上,他的肩部一陣痠痛,跌在了地
上。厭火伸手來搶青冥劍,臨觀順手一揮,劍氣所到之處,厭火再次消失不見。
當他發現後面有股涼風襲來,厭火已經站在了他身後。
厭火的身子足有兩米餘高,對臨觀來說簡直是個龐然大物,但他有着和龐然大物完全不相等的敏捷身手,疾風一般的
移動速度。臨觀倚仗青冥劍,方能與他周旋。
這時消息已傳到了周王府中,早有士兵來報,說臨觀讓關了大門,不知道是何緣故,要人警惕,並且有很多兵丁跑去
保護周王,但沒有人能具體說出外面到底出了什麼事,來了什麼人。
等到有人從門縫看到照壁倒後,府中的人才全面進入備戰狀態,並且顯現出一種未知的惶恐,很多人雖口上不說,但
都害怕這會是鬼神的懲罰,懲罰周王滅了殷商的江山。
文真在屋內坐着時,便有官員來請,說周王在西廟等候。
文真去了,先按習俗簡單拜過諸神。
姬發強作鎮定問道:“先生可知外面之事?”文真亦不清楚細節,便道:“不知曉。”
這一回答剛出,人羣中便傳來嘆氣之聲。
姬發手下一名官員問道:“那先生可有解決之法?”
文真心想,自己出去亦是無妨,不如前去探視,免得禍害了周王府中,多有不便。打好主意,便主動言說:“我去看
看吧。”
文真離大門還有數十米時,狂風颳得眼睛都很難睜開,空中多了一個直徑約20米的由風組成的圓球,外面彷彿隱約可
以聽到廝殺之聲。
在府外,近400人混戰在了一起。
那個圓球像是積攢夠了力量,呼嘯着緩慢移向了周王府的大門。
門上有些瓦當在遇到圓球的邊緣時,轉瞬便化成了塵土,眼看着整個周王府的大門就要驀然消失。
突然間,從周王府第的大門旁走出一黑一白兩個人影來,那個巨型圓球在碰到他們時,立時變得越來越小,任憑百方
如何調用靈力,也沒有任何改變,最終竟消失不見了。那兩個人繼續向百方的方向走來,凡是他們經過的地方,衆靈
都像被冰凍了一般,身形全被固定了下來,仍然保持着打鬥的姿勢,他們所過之處,全安靜了下來。
百方、厭火、臨觀一看自己的靈兵全部被控制了,一時難分清敵我,但都靜了下來。
“來者何人,竟敢管我軒轅神族之事?”百方大聲喝問道。
那兩個身影並不說話,繼續向前走。早有精怪撲向二人,但都在快打到二人之時,突然定格住了。
“若再不迴應,休怪我等無情!”厭火也幫襯道。
那兩人仍無迴應。
百方與厭火互看對方一眼,齊齊出招,厭火雙手堵耳,口中噴出如炬烈火,那烈火出來後,化作一條火龍,直奔二人
而去。百方則朝天大喊一聲“嘿”,一時有地動山搖之感,從空中有一道石柱,朝二人壓來。
那二人中,只有一人邊走邊習慣性地揮了下衣袖,那火龍立時不見了蹤影,石柱也散落一地,原來是一些泥土所化。
這之後風聲立停,到處一片寂靜。
百方、厭火二人自知不是敵手,又猜不透是什麼樣的來路,便行禮問道:“我等今日不知有高靈在,多有冒犯,還望
恕罪,請問二位師尊爲誰?我們回去也好有個交代。”
“今日之事,到此爲止,你們即刻率衆靈離開便是!”
“請問二位高靈是要護佐姬發?”
“非你所言,姬發生死,與本靈無關。”
“那不知二位尊者,又是爲何?”
“本靈路過此地,任何靈物,不得興兵革之事!軒轅氏族,概莫能外。”
百方、厭火聽到對方口氣,便知來頭不小,在靈界,得罪某一靈物的事倒也正常,但一出口,卻不將軒轅神族放在眼
中的,確實是沒有。聽眼前這二人口氣,來頭定是不小,說不定是上古神祇,自己卻認不出來,若是貿然得罪,將來
不好擔當。但兩人又想爭取二人的首肯,便顯出形影來。
府中的衆人聽到外面一片寂靜,以爲危險已去,便打開府門,卻看到百方和厭火二人,知道他們是鬼神,嚇得趕快伏
在地上,不敢起身。
文真看到前面有一黑一白兩個形影,正是風、雲二使,便回頭與夭夭說:“你莫怕,隨我一起去吧。”便慢步向前走
,夭夭也壯着膽子,一步步前來,其他人則都伏在地上不敢起身。
風、雲二使見文真前來,各自讓到一邊,恭敬地說道:“見過尊者!爲防有人驚擾尊者,我等故前來干涉。”
百方與厭火忽然明白了,眼前這兩位法力高強的高靈,果真並非姬發的人,他們是爲了保護眼前的這個人才出現的,
那麼,眼前的這個人,肯定有更大的來頭,萬萬是不能得罪的,便也學着風、雲二使的樣子說道:“軒轅神族百方、
厭火,率衆神見過尊者!”
文真看着眼前的情景,問道:“這是?”
“姬發不敬鬼神,不以鬼神爲尊,徵享時有慢待,天下之人皆知,此罪不可饒恕,我等方來問罪。”百方一副大義凜
然的樣子。
“這般說來,你是代天下人來問罪的?”文真態度和緩地問道。
“正是!”
“我素聞,爾等都是要天下人事無鉅細,都須經你首肯,方可施行,否則便有災禍,今日我等到此,竟是你聽天下人
的了?”
“我等以解救護佑天下蒼生爲任,自與天下人同體同心,姬發不敬鬼神,不以鬼神爲尊,對我等慢待,天下萬民,莫
不憤慨,望尊者明鑑!”
文真輕輕笑了笑:“世人已供奉爾等兩千餘歲,爾等皆道貌岸然高高在上,怎麼就容不下衆人一次慢待,爾等要世人
敬你,卻不知以水之平待世人,自有不平。可知世人的敬之中,藏着畏,畏之中,藏着恨,恨之中,藏着怒,爾等被
世人遺棄,時之早晚,姬發等人,何錯之有?”
百方聽了,火不打一處來,沒想到對方竟然這般不懂事理,但唸對方手下之人都這般厲害,又不能和他鬧翻,只好耐
着性子繼續爭取,如能爭取成功,回去就算不是大功一件,至少也有個交代。
“有邰氏族,引發內亂,民衆憂苦,無有穩定,此罪亦不可免。”
“圍獵之下,髭獸尚知逃散,爾等屢屢盤剝世人,不憂其苦,世人稍加反抗,便言其惹內亂之禍,倒替民衆憂心了,
憂的恐是爾等地位不保,而非民衆之苦,若民安衆寧,何懼內亂?”
“尊者有所不知,后稷之後,不從天命,擅自耕種,目中怎有鬼神!姬姓家族,近百歲皆私謀害我軒轅之後,終壞殷
人帝業,豈是賊子野心了得?不死,何以存天理,不滅,難以顯仁義,不亡,無以彰正義。望尊者知悉,不再阻攔,
我等好盡天理、顯仁義,終彰正義。”百方說得義憤填膺,正氣凜然。
“這般說來,擅自耕種,便是不從天命了。鬼神之道,莫非是存天理滅人性,天理從何而來?目中沒有鬼神,人便該
死,那高高在上的鬼神心中,若沒有衆生,又該當如何?壞了殷人帝業,即該死,那麼不管殷人是否窮奢極欲,世人
都當順從接受,是否便是大義?殷人雖不顧世人死活,但世人仍需世代擁護,是否便是你說的正義?”
百方、厭火不知如何回答,仍然大聲道:“我等心中無私利,心中唯謀天下人之福祉!”
文真不再理會,與夭夭說道:“我們走吧。”,又與旁邊的風、雲二使道:“你解了法術,讓他們都回去吧。”
說罷,自顧向前,回周王府中。
夭夭跟在身後,步態輕盈,她突然覺得自己是錯怪文真了,文真是面冷心熱,特別是文真替有邰氏國說的那些話,讓
她莫名地覺得痛快。更令她興奮的是,她從小便聽衆人說,軒轅神族的人,代表的是天意,無論大王還是平民,都要
無條件遵從。他們從小受的各種教育,便是要無條件熱愛軒轅神族,不能有懷疑,不能說他們的不是,他們說什麼都
是對的,他們讓做什麼,都是需要順從的。
她無法想象有人違背了軒轅神族的意思,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但她知道,只要有人稍對軒轅神族不敬,不等軒轅神族
的人來,首先會被族人罵個半死,嚴重的,甚至會被層層告上去,要到城中的神廟裡罰跪。
但從小,他們從來沒有見過軒轅神族的人,甚至連大王,也是藉助巫師和龜甲在傳遞着軒轅神族的各種命令,不可以
有絲毫的違背。有時候她覺得,彷彿身邊的一些樹木,也是軒轅神族的信使或化身,只要自己不小心說一句軒轅神族
的壞話,便會被知曉,然後受到懲罰。
爲了防止出現這種懲罰,或者是爲了防止被誤懲罰,只要有人不小心對軒轅神族稍有不敬,便會有人告到廟裡的住守
或族長那裡,用這種告密行爲,來體現自己的清白和對軒轅神族的尊敬。
所有的人,都活在一種看不見的屏障之下,軒轅神族從上至下,俯視着一切,衆人仰視着軒轅神族,卻什麼都看不到
,但最讓他們害怕的,正是這種看不到,卻隨時存在的力量。
他們所有的人從小莫名地感激軒轅神族,祖祖輩輩流傳着軒轅神族的偉大事蹟,毫無疑問的是,沒有軒轅神族就沒有
他們今天的一切,他們的一切都是軒轅神族賜予的,因此,他們要儘自己的一切可能,去感激軒轅神族對他們的保佑
。
在他們的印象中,這世間最大的罪過不是殺人放火,也不是殘害同類,而是對鬼神的不敬,因此,爲了祭祀鬼神,他
們可以殺掉自己的同伴,可以做任何事,但最不能有的想法,便是對鬼神的不敬,這世間沒有什麼罪,比不敬鬼神更
大的了。
因此,在那天她在呂尚處聽到文真不敬鬼神的往事時,有一種無以言表的憤恨。但今天,當她看到軒轅神族的人向文
真低聲下氣時,她竟有種莫名的興奮。
她覺得自己再也不用爲不小心說錯一句話而感到害怕了,也不用再怕那雙無形的鬼神之手,沒有任何人能隨時傷害自
己,她可以在軒轅神族面前自在地走過,不管他們是否贊成或反對;她可以直起腰來大聲說話,不必再怕有人告密,
不必再事事請示鬼神,她可以按自己的意願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事。
她感激文真帶給她的這一切美妙的體驗。文真走進大門,與伏在地上的衆人說:“你們都起來吧,沒有什麼鬼神是值
得你們跪的。”
等文真見過姬發後,簡短寒暄了幾句,回到屋中時,與夭夭說道:“過幾日,我恐怕不得不離開岐山邑了。”
這句話剛說完,便見呂尚急急趕來:“方纔聽說有異常,尚方纔趕來,聽說先生已化解,可有爲其傷害?”
呂尚這次端的是極爲蹊蹺。臨觀知道事情嚴重,第一時間便請靈兵前去報信,但呂尚不在府中,甚至沒有一個人知道
他的去向。要知道呂尚前幾天便知軒轅神族的人有可能會來,才讓臨觀加強戒備的,在這緊急關頭,他本人不可能會
憑空消失,讓衆人找不到他,那麼,唯一可信的是,呂尚今天是故意出去躲這件事,或者說,是呂尚知道軒轅神族的
人到來的消息後,故意躲起來的。
蠱惑
那一天
終南山的杜鵑如雪燦爛
彷彿你曾經淺淺的笑
風吹雲淡
那花瓣上的露珠
定是我離去時的期盼
她們久久不肯散去
六月的早晨
獨自守候
你的到來
那一天
渭河岸邊淺花開處 草映綠濃
恰如你如水的眼眸
動若驚鴻
那草尖上的陽光
定是你回來過的憂傷
她穿過千年的阻擋
夏季的黃昏
星輝滿載
不知所歸
那一天
我在行軍帳中喝下毒蠱
那一天
灃水不歸,恰如你似水的嬌美
那破碎的杯盞
定是我留下的遺憾
固守了三千年的日夜
花開的季節
與你相見
是否只爲
只爲能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天
我與你相向擦肩
我的靈魂回到了三千年前
我們的背影
越離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