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娥,你沒事吧?”李參軍滿臉擔憂地道。
楊小娥甩了甩腦袋,道:“沒事,我能行。”
白色麻布都擺在院子桌上,幾個人幫忙抱了上二樓,楊小娥僅睡倆小時就盯着黑眼圈,給老倌和大哥還有自個縫製孝衣。
按照輩分,兒子要披麻戴孝,縫起來規矩最多,怕她搞不明白,李參軍陪着身旁督促着,漸漸地,眼皮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沉了下來,李參軍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醒過來,發現縫紉機旁邊整整齊齊擺着三套孝衣,這是兒子和兒媳穿戴的,還有壽布是給親來悼念的親屬披在腰上的,擡眼望去,楊小娥正站在門口伸懶腰。
張振國恍惚睜開眼睛,看到福老實在旁邊蹲地上疊金元寶,院子裡擺着已經選購好的棺材,愧疚於自個只顧着睡覺,本該操心的事情都是外人做,對不起爹。
張振國回房屋看了眼冰涼涼躺在牀上的爹,福老實告知,已經淨身完畢,就等着兒媳兒媳穿好孝衣扶着進棺材。
張振國聽了才更愧疚,身爲兒子的自個和大哥,就曉得睡覺,媳婦呢,擱二樓縫了一晚上的孝衣。
上樓後,就看到媳婦手扶着腰桿,秀眉微微皺起,像是很疼的樣子,張振國趕緊走上去,“小娥。”
楊小娥回頭看,微微一笑,“你好多了沒?”
“我好多了,倒是你,累了一晚上。”張振國忙把媳婦攙扶回房屋一把空椅子坐下,看到李參軍也在,開口喊,”李叔,你也在啊,實在太感謝了,這些本該我做的事情,你們都替我辦了。“
李參軍道:“都是一個村子的,甭客氣。對了,你倆趕緊換上孝衣,這天馬上就亮了,得把你爹扶進棺材安置好。”
“嗯。”張振國點頭,待李參軍伸着懶腰下樓後,纔沒有顧忌地蹲下來給媳婦捏大腿,捶後背,完了遞給她一杯水,“喝點水,看你,都累成啥樣了,當時應該要喊我一起幫忙的。”
“李叔說這活兒得兒媳婦做,喊你也沒用,再說,我這腰的痠疼,你捏過就好多了。”楊小娥接過來喝了一口,趕緊力氣又恢復了些。
兩人沒多耽擱,換上孝衣便下樓。
張振國把大哥的孝衣拎在手裡,下樓後看到大哥被李參軍喊起來了,嘴巴里還是嗚嗚哭擱不停,讓他把孝衣穿上後,在李參軍的指導下,倆兒媳將爹扶了躺棺材裡。
蓋棺材之前,李參軍讓倆兒子再最後看一眼親爹。
張振江腦袋不正常,但也曉得這會是最後一次見爹了,雙手在爹冰涼的臉上摸來摸去,哭着就是不忍讓蓋棺。
張振國同樣,摸完爹的手,又摸爹的臉蛋,這次沒有哭出聲,只有眼淚撲簌落下來。
李參軍示意瓢子把倆兄弟給拉到一旁,嘆道:“你倆別把眼淚哭到你爹身上了,不然,他走得不安心。”
“是啊,你倆看,你爹臉上很祥和,嘴角還帶着笑意,走得可謂是很安詳的,你倆可別讓他惦記啊。“福老實道。
張振國這纔沒掉淚,伸手把大哥給拽到一旁,李參軍和幾個老者將棺材蓋合上。
很快天就敞亮了,張家裡屋中央升起了靈堂,張紅軍躺在棺材裡擺在靈堂跟前,兩個兒子披麻戴孝站在邊上,當有親戚或村裡前來悼念的人,倆人就放聲大哭,這是禮數。
風水大師過來後,一早上就把墓地選好了,出殯日期就在第二天上午,吃過早飯李參軍就吆喝村裡姓張的十六個後生,輪流着擡棺材擱村子裡油性,這是讓張紅軍在下葬前瞧一眼村子和鄉親們告別。
這遊行過程中棺材不能落地,休息時棺材下面要墊着磚頭或者石頭。
兩個小時遊行完畢,該到下葬時間了,喇叭吹起來,張振國和大哥跪地磕頭大哭,李參軍示意瓢子將花錢和金元寶都點燃,接着入館合土。
合土完成後,還得用高粱杆在四周圍一個框,說是給墳弄房子,最後再墓前燒一次紙,離開前親屬不能回頭看,據說這樣會讓張紅軍認爲兒子兒媳不捨自個,走得也不安心。
到家後,按照李參軍吩咐,將屬於張紅軍的衣服被子啥的全部拿了去村子十個路口燒掉,葬禮就算是完畢了。
張家這邊按理說事情完成了,楊小娥心裡掛念三個娃娃,巴不得回去陪陪,可老公公死後,老倌和張振江好像被人抽空了一樣,人木愣愣地,啥都不想做,臉吃飯喝水都要喊。
尤其是張振江,成天就曉得坐在院子盯着門口發呆,說盼着爹回來,這樣下去不瘋也成魔。
身邊不能每個冷靜人,楊小娥思考後,決定拿吸奶器擠奶水,完了託人送去工作室,喊鄧建軍來回縣城時捎給周嬸子齊嬸子,再熱熱給娃娃們吃。
張振國請了三天假守靈,恍恍惚惚感覺過去了很久,這天早上忽然問是不是已過返部隊時間了?
“今天是爹走的第二天,你明天再待一天,後天再是瓢子過來接你,他說陪你一塊去部隊,你放心。”這些話瓢子已講過兩遍,但老倌這會還在眯瞪狀態,楊小娥就拉着他的手,一點都不嫌棄地耐心又重複一遍。
張振國仔細地聽着,不時點了點頭,最後,他緊緊握住了媳婦的手,俯身,脣落於她的額頭,“小娥,辛苦你了,我這兩天感覺跟做夢一樣,啥都不真實,也好像度日如年,好生難熬,幸好你陪在我身邊,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