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沒吭聲的老爺子擡眼看了看幾眼,一樣沒提安曉星,只是淡淡地說:“吃飯吧。”言下之意是,這個話題就不要再提了。
安正偉安靜地聽着,有些心疼母親,可又知道自己幫不上忙,一時間有些自責。一轉眼,他看到了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埋着腦袋不敢擡頭的安新華。安正偉猶豫地看了齊氏一眼,隨即一咬牙,這個時候,他能保護的就只有安正華了。
伸手拍了拍安正華,安正偉故意說:“華子,吃完了吧?咱先回屋寫作業吧。”
安正華其實沒吃完,這個時候卻是一個勁地搖頭,立刻放下碗筷就跟着站了起來。齊氏的眉心動了動,心裡覺得欣慰,看着安正偉兄弟倆離開的背影卻有些不捨。但是再不捨,有時事情終究已成定局。
安家雖然現在過得不如從前富裕,但祖上傳下來的宅子也不小。從廚房走到客廳再到房間,也走了不短的路又隔了幾堵牆,等安正偉帶着安正華回到房間的時候,已經完全聽不到廚房的動靜了。
安正偉關上房門之前還隱約能聽到從廚房傳出來的劉氏的大嗓門,但他已經聽不清劉氏的話了,關上門之前,安正偉還是忍不住往廚房的方向看了好幾眼,最後一道門關上,阻隔了外面的聲音。
安正華自然也聽到,而且剛剛飯桌上的氣氛他也感覺得到,這會兒到了房間,還有些怯生生地看着安正偉問:“哥哥,爺爺奶奶是生媽媽的氣了嗎?”
“大概吧。”安正偉隨口回答,心不在焉地拿過安正華的書包塞到他懷裡,示意他先寫作業。
安正華抱着書包沒動,依舊好奇地問:“他們爲什麼生氣?”
“因爲妹妹。”
“妹妹怎麼了?”
“爺爺奶奶……”安正偉頓了一下繼續說:“還有爸爸,他們都不喜歡小妹妹。”
“嗯?爲什麼?妹妹那麼可愛。”安正華立刻瞪大了眼睛驚訝地問。在他的心裡,小妹妹那麼可愛,應該所有人都喜歡纔對啊。
安正偉沒看他,兀自在發呆,聽到他的話之後只是自言自語一般地說:“是啊,爲什麼呢?”
“哥哥……”安正華看着安正偉的表情,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小孩子能感知到大人的情緒,此刻想到廚房裡的氛圍,他才覺得無助害怕起來,於是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安正偉,尋求他的保護。
安正偉低頭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只是把安正華順勢摟到了身邊輕輕地拍着,無聲地安慰着。安正偉現在已經不會像從前那樣衝動不懂事了,他這一年多看到的經歷的事情也挺多,早已不是那個莽撞不懂事的毛頭小子的。只是,一到家裡人這樣針鋒相對的時候,他還是難免覺得無措,這種時候,他能做的,就只是把安正華保護好,不讓他擔驚受怕。
同樣的是因爲成長,因爲明白了很多事情,所以安正偉現在不會像以前那樣幼稚地去討厭去利用甚至是厭惡安正華。他是真的像一個合格的哥哥一樣,陪在弟弟的身邊,當他的保護傘。這一點,自然是從安曉蘭身上雪來的。每當安正華害怕的時候,安正偉便更深刻地認識到,這是一種責任。
目送着安正偉兄弟倆離開之後,齊氏又看了看二老和安新海的臉色,發現他們雖然面露不悅,但卻沒有多生氣。齊氏知道自己還得再放一把火,只要把他們三人激怒了,最好是吼得鄰居都聽到了,她纔有機會,她纔有理由。
眼看着安新海丟下碗筷不耐煩地也要離開,齊氏連忙抱住他的胳膊,期期艾艾地說:“阿海,你不能這樣,星星是我們的孩子,你只要拿出一點錢,孩子的日子就會很好過的。”
“你說什麼瘋話呢!”安新海皺眉,順口就把劉氏的口頭禪說出來了,“我怎麼可能在一個賠錢貨身上花錢,你別做夢了。”
“阿海——”齊氏眼睛一紅,隨即故意倔強地站了起來,固執地說:“不管怎麼樣,我一定要把曉星帶回來。”
原本齊氏只是提出要給一點錢給照顧過安曉星的親戚,意思一下,可是不知不覺間,她的說辭就變了。這麼一說,好像是她要去接安曉星,家裡人不讓似的,這就是另一層的意思了。關鍵很可笑的是,她這麼說了,家裡的三個人竟然沒有一個人意識到語句裡的毛病,可見他們心裡其實就是這樣想着。
果然,齊氏一直溫順慣了,突然這麼強勢一次,立刻就觸了安新海的逆鱗。安新海一把甩開齊氏的手,皺眉罵道:“你犯什麼病啊?滾!一邊犯病去,別來煩老子!”說完,便揮揮手走出了廚房。
齊氏早有準備,怕傷着孩子,所以在安新海揮手把她推開的時候,自己也順勢退了一步及時穩住了身體。
此刻,劉氏和老爺子都吃完了,一看齊氏跟磕了藥似的不尋常,心裡也是不悅。老爺子臉一黑站起來走了,劉氏自然是要罵上幾句的,不過過過嘴癮也離開了廚房。
齊氏說完那些話之後當然是招來了全家人的厭惡,她表面上一臉委屈,但心裡卻是着實鬆了口氣,好像一直以來壓在心口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這些日子,齊氏一直壓抑着自己,都快憋出病來了,如今走出的這一步雖然艱難,但也可以說是一種解脫。
看着安新海和老爺子冷着臉離開廚房,齊氏不再理會罵罵咧咧的劉氏,兀自收拾着餐廳,盤算着明天一早再裝個可憐,到時候她就可以離開了。
一想到這裡,解脫的輕鬆感竟然暫時戰勝了齊氏心裡對兩個孩子的負罪感,心情都好了不少。一想到不用再面對安新海那張噁心的臉,齊氏就覺得輕鬆愉悅。當晚,她也沒再進他們的臥室,就當是跟孩子們告了別,齊氏最後還是懷着內疚心酸的心在兩個孩子的房間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齊氏早早地起牀,這一次她故意沒做早飯,只是在所有人都起牀之後,猶猶豫豫地說:“那……那我去接曉星了。”
老爺子在院子裡坐着,一言不發,好像沒聽到她的話似的。劉氏此刻在廚房,一看齊氏沒有做早飯立刻氣勢洶洶地衝了出來,還沒發難呢就先聽到了齊氏的話,話鋒一轉,說的話立刻難聽了十倍,翻着眼睛說:“幹嘛?!你們娘倆趕着去投胎啊!早飯也不用做了,真想逼阿海休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