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的親事對於安曉蘭來說雖然是個炸彈,但是這個炸彈卻在新年之際很好地威懾了老爺子和劉氏,至少這個新年,安曉蘭一家過得還算安穩。
回來之後跟孩子們相處了以後,林啓英就常常走神傷感,一想到年後過幾天就要離開就不免難過。暗地裡她也不是沒想過就此留下不再遠走他鄉,可是,林啓英自知這只是個奢望。她的骨子裡依然記得老祖宗留下來的祖訓,出嫁從夫。林啓英太瞭解安新平的個性了,就算劉氏是後母,安新平也一樣孝順,而劉氏是堅決不會同意他們留在家裡的。別說他們自己的三個孩子需要生活費,還有安新海那一大家子也是他們在養。他們夫妻兩個可以說是家裡的經濟來源,劉氏哪裡會輕易點頭呢。
所以,儘管心裡有這樣的念想,但林啓英卻從沒說出口。她以爲這樣瘋狂的念頭想想就算了,卻沒想到有一天會從女兒的嘴裡面聽到。
安曉蘭也不跟父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直接說明了自己的意思,而且語氣頗爲肯定,根本沒有幾分要跟父母商量的樣子。安曉蘭這話是當着所有人的面說的,說完之後,林啓英和安新平還沒表態,安正明和安曉鳳就已經高興地蹦起來了。
“蘭子,你別開玩笑了。”林啓英心裡微酸,但看着安新平微怔的表情就知道了丈夫的意思,只好摸了摸安正明的腦袋,無奈地說道。
“媽,我沒在開玩笑,我說的都是我深思熟慮過的,你們好好考慮考慮。”安曉蘭一本正經地說,儼然已經是一副大人姿態。
要說家裡誰最瞭解安曉蘭的心思,那絕對是安曉鳳。見安曉蘭說正事的時候沒讓她帶着安正明迴避,安曉鳳就知道他們是可以說話的。聽了安曉蘭的話之後,立刻去拉着安新平的胳膊撒嬌,“爸,姐姐說的對,你們就不要走了吧,一走就是一兩年,都不能經常見面,我們想你們了怎麼辦?”
“曉鳳……”安新平嘆了口氣,“爸也不想走,也想在家裡陪着你們,可是我們不出去掙錢,你們的生活費學費哪裡來。你要理解我跟你媽媽,我們也是希望你們可以過得好一點。”
“是啊,曉鳳明子乖,先出去玩一會啊。”林啓英附和道。
安曉鳳撇撇嘴,回頭看了安曉蘭一眼,見她點點頭,只好帶着安正明出去了。
“爸,我剛剛既然說了讓你們留下自然是有我的道理的,如果讓你們留下來卻什麼都不做,我當然不會這麼說,咱們一家人總不能喝西北風吧。”
“不管怎麼說,我們都不可能留在家裡的,在家裡幹什麼能養活這一大家子啊。”安新平耐心地說,依舊好脾氣。
安曉蘭眯了眯眼睛,臉色沉了下來,低聲問:“一大家子?爸,你說誰?”
在這之前,安曉蘭跟父母說話一直都很有分寸,大多數時候還是會選擇尊重父母的意思,即使很多時候她並不贊同安新平的忍讓,但看在父親的面子上往往都不會反對。可這一次,安曉蘭的態度卻從一開始就很堅決,聽到安新平的話之後,甚至在心裡冷笑了一聲,當然沒表現出來。
安新平聽出了安曉蘭話裡的意思,有些尷尬,“蘭子……”
“爸……”安曉蘭打斷了他的話,臉上的笑容沒什麼溫度,“你不會真的打算養三叔他們家一輩子吧?雖然你是這麼做的,但這是奶奶逼的,你不能真的把三叔那一家人當成你的責任。你要孝順爺爺奶奶定期給他們生活費,這我沒意見,但是從現在起,你不能把三叔一家當成你的擔子,我們家跟他們家沒關係。”
“蘭子,話是那麼說……可……”安新平被安曉蘭堵得啞口無言,雖然安曉蘭說的有道理,但安新平宅心仁厚,總想着都是一家人想再說些什麼,可張了張嘴卻發現無話可說。
“爸,不是我狠心,是奶奶和三叔他們狠心。這麼多年了,你們給他們寄了多少錢?可是又有多少錢是花在我們身上的?”安曉蘭的語氣依舊不急不緩的,可字字句句說的都很篤定堅決,“你說你和媽媽出去打工是爲了讓我們姐弟三個過得更好,可我們沒搬出來之前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連豬都不如吧?爲什麼奶奶他們會這麼對我們?還不是因爲你和媽媽不在家,他們欺負我們小沒人照顧,所以才這樣的嘛。你們出去辛辛苦苦地賺錢,結果錢全在三叔家幾個孩子的身上了,這像話麼?”
“蘭子,我說了,你奶奶只是有點偏心,她不會害你們的。”提到劉氏,安新平還是皺了眉,不願意安曉蘭這樣說一個長輩。
“她不是有點偏心,她是狠心。”安曉蘭立刻接上了話,想都沒想就反駁道:“明子差點被華子害死那次,明明是華子的錯,華子也因此被學校開除了,可奶奶不分青紅皁白顛倒是非說是明子害了華子,還跟爺爺找上門來把責任全推到我們身上,還因此錯打了學校的老師,這是偏心麼?如果不是明子機靈,他可能就這麼沒了,這是一句‘偏心’就可以帶過去的麼?還有我們剛搬出來的時候,姑姑不過是去找奶奶讓他們把我們家的地讓給我們,結果就被奶奶又打又罵還到處敗壞她的名聲,如果不是姑姑和舅舅一直接濟我們,我們可能已經餓死了,這是偏心麼?爸,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奶奶她根本沒把我們當家人,她只知道三叔和小姑是她親生的,根本不會管你和姑姑的死活的。”
“哎,不能這麼說!”安新平擺擺手,還是固執地要勸服安曉蘭。
“我說的是事實,爸,我這是爲了你着想,也爲了我們一家人。您不能只想着要孝順爺爺奶奶,您更有責任和義務照顧我們照顧媽媽。”安曉蘭依舊不爲所動。
就在這僵持的時候,林啓英抹了抹眼角的眼淚,溫和地開口說:“孩子他爸,曉蘭說的對,你就……好好考慮看看吧。”
“英子,你……”
“爸,你別再固執了。”安曉蘭看父親要指責母親,連忙再次開口。她早就受夠了安新平的愚孝,上一世他們姐弟三人的悲慘命運,其實安新平也多少有些責任,這一世即使是面對親生父親,安曉蘭也堅決不會退讓的,不僅不會退讓,她還要逼着父親做出選擇。
安曉蘭換了個姿勢,依舊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即使安新平一直在替劉氏辯解,安曉蘭也沒表現出生氣或者着急的樣子,但態度卻前所未有的堅決,此刻臉色還是一樣的嚴肅,斬釘截鐵地說:“我還沒說完。爸媽,你們聽好,從現在開始,你們的錢,我手裡的錢,不會給三叔和他的家人花一分一毛的。
你們新年帶回來的錢已經被奶奶收走了,咱們最後的積蓄都在我手裡,我不會給你們,讓你們拿去給爺爺奶奶的。
以後給爺爺奶奶的生活費要減少,咱們家的錢都收在我這裡,每個月我給爺爺奶奶送錢去。爸爸,我要跟你說清楚,以後奶奶如果再趕來搶我們的東西或者是錢,我一定要報警的,我再也不會讓他們搶走任何東西的。”
“報警!曉蘭,你怎麼能這麼對奶奶!”安新平低聲呵斥道。
“如果奶奶她要逼死我,我爲什麼不能反擊?”安曉蘭挑眉,“爸,事實擺在眼前,奶奶她就是這樣的人。如果你要堅持你的孝道,那麼最後你只會連我們都失去。這幾天,爺爺奶奶是怎麼對我們的,你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