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鞭打馬,陳駿德親自帶隊,領着手下的騎兵往沙河堡方向飛奔而去。
今夜寒風凜凜,入冬之後的寒冷並沒有讓馬上騎士有絲毫的退縮,皆是迎着寒流昂首挺胸,高昂的戰意似乎要將空氣融化。嘴裡噴出來的陣陣哈氣隨着疾馳的馬蹄形成一柄筆直的利劍,在這個沒有一絲星光的點綴的夜晚,閃耀着嗜血的光芒,聲勢駭人。
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幾乎所有人心中都抱定了這樣一個想法,上馬殺敵報得深仇大恨,下馬落淚思念兄弟之情。
所有人都是默不作聲,騎在馬上只剩催馬前行的本能。
“噠噠噠……”。
“都停下,做好戰鬥準備”!
黑夜之中前方突然傳來了一陣馬蹄聲,付天奇隨即大喊一聲,指揮前軍擺出作戰態勢。
前軍士兵齊齊的端起火銃,目不轉睛的盯着眼前的一團漆黑,胯下的戰馬與主人已經相當的默契,此時的它也是一動不動的定在地上,等待着主人發起衝鋒的信號。
“是我,都放鬆點,別走了火啊”!
付天奇聽着聲音,透過月色依稀分清是自己人,提着的心慢慢的放了下來。
“你個小狗子可是嚇了老子一跳,這黑天瞎火的萬一走了火,你小子準沒好”!
來人正是前去打探消息的沙溝得,剛從沙河堡匆匆的趕回來。
此時的沙溝得也顧不得付天奇對他的調侃,急忙氣喘吁吁的問道:“少爺呢”?
“在後面呢,你去找他吧”。
說完側過馬身,讓急三火四的沙溝得帶着人到後邊去找陳駿德。
付天奇回頭看了看身後的方向,接着又對身邊的劉麻子說道:“告訴兄弟們十步爲一哨,雖說這半夜三更的路上不會有什麼狀況,可小心駛得萬年船麼不是”!
劉麻子聞言點了點頭,畢竟這次是自己這殺虜軍第一次正式亮相,而且還是陳駿德親自帶隊,謹慎一些總是沒有錯的。
“你們幾個隨我去前邊拉開警戒,招子都給我放亮點,走”!
劉麻子帶着十數個人打馬奔向漆黑的前方,付天奇目不轉睛的看着劉麻子等人離開,緊緊的握着手中的武器,急促的呼吸暗示着他此刻的迫不及待。
“姑姑,你放鬆一些,即便來的是敵人,聽馬蹄聲也不過是散兵遊勇,還當不得姑姑親自出馬呢”!
陳駿德無奈的看着身旁抽出武器,急欲上前殺敵的白豔兒,心中不住的微微的嘆息。
這麼長時間了,白豔兒她倒是不哭不鬧不折騰尋死了。這自殺的心思卻變爲了殺人,而且是絲毫不加掩飾。
自己每每看到她冷酷消瘦的臉,鼻子就酸酸的,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是個頭呢。
“仇人還哪管他來的數目有多少?便是有一殺一,有二殺雙,直到殺乾淨爲止”!
黑夜將白豔兒瘋狂的面容所隱藏,但她冰冷的語氣讓身旁的陳駿德不禁打起了冷顫,被仇恨矇蔽雙眼的女子真是讓人心驚膽戰。
“姑姑,駿兒好久都沒見你笑了,趁着天黑,別人看不見,要不然姑姑你笑一個給我看看,這麼長時間了,駿兒都有些怪想念的慌”!
陳駿德有些撒嬌的意思讓白豔兒緊繃的臉突然鬆弛了下來。
只聽得“噗呲”一聲,冰美人的笑容只是露出冰山一角,便被白豔兒急忙用手捂住。惱怒的看着陳駿德明顯有些呆滯的表情,心頭卻是別有一番滋味。
白豔兒的嫣然一笑,似乎將陳駿德置身於鮮花綻放的花園。放眼四周皆是美好,就連呼吸之間都帶着浸人心脾的芳香。緊接着有一股熱流傳遍全身,似乎忘了郊外的寒風,竟有破寒爲暖之效,整個人茫茫然不知身在何方。
就這這個時候,沙溝得來到了他們的面前,對着陳駿德拱了拱手後,便開口說道:“少爺,根據小的剛剛收到的消息,沙河堡圈養的戰馬數目已經確定,看其草料消耗情況,應該在兩百匹左右。守軍大都以漢人爲主,人數在一百三十人左右,而建奴的人手不會超過十數人。而防守是極其的懈怠,整個馬場除了白天幾個哨兵站崗,其餘的時候都貓在屋子裡烤火爐。按照咱們的腳程,拂曉之時必定趕到。讓他們在睡夢之中去見閻王,想必走的也是比較安詳了”。
“呵呵,看來此戰是當無磨難了。通知下去,所有人迅速前進,早飯就在沙河堡吃了”!
沙溝得的話讓陳駿德回到了現實,對於沙溝得的情報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
身旁的袁寶貴聽到吩咐後急忙讓手下前去通知,黑夜之中的馬蹄聲再一次“噠噠”作響。
馬上的陳駿德心中不住的合計,驕兵必敗,看來建奴是讓勝利衝昏了頭腦。完全沒有想到在遼左之地還有能威脅到自己的勢力,故而將注意力都盯在遼瀋一線,後方卻是毫不設防。
而自己這方有四百多人,兵精將猛,又是搞突然襲擊,自己這第一仗肯定是旗開得勝了。可問題在於吃了如此大虧的他們,肯定會露出爪牙。即便是自己藏得深,短時間不會被找到。可下一次的作戰就會變得困難重重,居安思危,這是陳駿德付出極大代價之後才知道的事。
可眼下還是打好這一仗再說吧,以後的事慢慢研究就是了。就算龍華山待不下去了,自己還有一個更好的出去。
此時的陳駿德心裡默默的想着兩個字:鎮江!
沙河堡原是一個軍鎮,再後金來之前,這裡是人聲鼎沸,熱鬧的場所。
這天剛矇矇亮的時候早市便開始了,可如今卻是殘垣斷壁,滿眼的淒涼。
陳駿德一行人在沙溝得的帶領下直撲養馬場,“轟隆隆”的馬蹄聲將緊閉大門的百姓吵醒,不知道這又是來了哪路勾魂使者了。
“老大,你快起來看看啊,外邊來了不少人馬”!
“愛他孃的誰來,來的越多越好,讓他們都提不上褲子!老子昨夜可是一宿沒閤眼,看那幫狗孃養的一宿的春宮圖,等他們都睡了才往水缸裡下了巴豆。這剛眯上眼,就他孃的給老子添堵,你要是再敢多少一句,老子一準大耳刮子抽死你”!
躺在牀上那人舉起手,指着在窗戶那偷看的那人點了點。令人驚奇的是,這人只有四根手指頭。
“不是啊老大,來的不是建奴,看樣子是咱漢人的官軍啊”!
“什麼”?
躺着的人一個鯉魚打挺便起得身來,一把推開堵在窗戶前的衆人,顫抖着身體看了好一會。
“他孃的,朝廷可算是來人了!小的們,都操上傢伙,跟老大我殺建奴去”!
說完話這人急忙抽出被褥下的長刀,剛要推開門卻被身旁的一人拉住。
“老大,你平日裡給建奴使使壞這個兄弟們不說什麼。可這朝廷都敗了多少次了,你怎麼還相信這幫兵老爺呢?萬一這次……那咱們可都吹燈拔蠟了。聽兄弟一句勸,咱們還是看看再說吧”!
“我去你孃的”!
一腳將阻攔自己的人踹倒在地,用刀指着躺在地上的人惡狠狠的說道:“你個小王八,這個時候還真他孃的做起縮頭烏龜了啊?告訴你,我武安生不是什麼好人,從來都不知道這忠義兩個字怎麼寫的。欺負左鄰右舍的事也沒少幹!但是看着咱漢人受外人肆意打殺,這老子就不能忍”!
武安生的一番話讓屋裡的人都想起這段日子堡子里老百姓過的日子,不由的暗自嘆息。誰家裡要是有二八年華的姑娘,一準的是家破人亡!當街殺人已經是家常便飯,直到現在只要發現有穿盔帶甲的人走到大街上,不管男女老少,皆是抱頭鼠竄。
“都是他孃的站着撒尿,還怕他們建奴作甚?今天老子就要一個他孃的痛快,是生是死,就是這一錘子的買賣了。還認我這個老大的就跟我出去,留在這裡裝孫子的,以後別說認識我,走”!
“咣噹”一聲,武安生踢開房門,手拿着長刀便去追剛剛疾馳而過的一列騎兵。
武安生這一發怒,屋裡這五六個大小夥子都是噤若寒蟬,就連跑出去的步伐都是十分凌亂,更別說扶起躺在地上的這個人了。
獨自躺在地上的這個人惡狠狠的咬了咬牙,大喊一聲:“等等我,老子也不是怕死的孬種”!
“少爺,這便是馬場了”!
陳駿德看了看這佔地數十畝,位於沙河堡最西頭的馬場,此刻除了有陣陣馬兒嘶鳴,整個場內便是一片平靜。
“這幫人睡得還真瓷實,一會便讓他們想睜開眼睛都不行了”!
陳駿德看着身邊剛纔說話的付天奇點了點頭,示意此戰皆由他全權指揮。
付天奇收回看向陳駿德感激的目光,對着身邊的百戶們吩咐道:“天賜良機,這幫玩意還他孃的呼呼大睡呢。齊大嘴你帶着人去負責警戒,保護好少爺!劉麻子、董康、盧斌告訴手下的兄弟,將柴火都架到房子牆根上。一會給我手腳都麻利點,既然他們嗜睡,以後就不用再起來了,咱們便請他們吃烤肉”!
聽到這句話的衆人皆是“哈哈”大笑,按照付天奇的命令,翻身下馬,指揮手下的士兵去搬柴火。
“火攻麼?可真有你的”!
騎在馬上的陳駿德看着忙碌的衆人,嘴邊露出一絲殘忍的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