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這個朱萬良打得是什麼樣的算盤,陳駿德都是一概不管。因爲此時這個場景,他不單單是要跟朱萬良比試膽量,更是要證明自己,爲殺虜軍正名!剛纔單挑那陣拿槍也是無奈之舉,雖然最後也算是敷衍了過去,但陳駿德的心裡卻不是滋味。他此舉也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殺虜軍是鐵骨錚錚的硬漢!是言出必行、不懼死亡的虎狼之師,更是讓所有殺虜軍的新兵知道永不退縮之意志!
朱萬良這一答應,整個大牢門前的氣氛徹底的沸騰了。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等待,衆人即將得償所願,這種滋味總結出來那就是兩個字:幸福!當然了這些都是看熱鬧的,真正知道這刀山火海威力的人卻是滿面愁容,甚至是怒氣衝衝。
“還嚷嚷,還他孃的瞎嚷嚷不?那刀山火海是山寨懲罰叛徒的,用你們的豬腦子想一想,有幾個能活着挺過來的?你們一個個還他孃的當熱鬧看,老子告訴你們,一會都給老子消停點,要是少爺無事便皆大歡喜;可若是有個好歹,你們就一個接着一個給老子上刀山,下火海”!
立着眉毛的李敬斯指着殺虜軍也跟着歡呼的新兵破口大罵,心裡卻是苦澀難耐。本以爲帶着些新兵跟別人打幾場活動活動筋骨,可沒想到最後竟然演變成大人跟人家玩上命了!早知道這樣自己就不應這個差事了,快來人啊,我自己一個快他孃的頂不住了!
陳駿德與朱萬良都已經雙雙來到刀山之前,誰也不看誰皆是仰着頭向上看,隨後一言不發的默默俯下身子脫鞋,做着往上爬的準備工作。這個時候誰都沒有了心思挖苦對方,就算是再不怕死之人,但是自己找死這心裡頭難免會忐忑不安。
而其他人也都是安安靜靜的注視着場中的那兩個自己的長官,剛纔是話趕話趕到那都跟着咋呼,可現在卻也是有些後悔。要不說相互攀比害處大呢,這次可是把自家大人可害苦了。就在這一刻,他們深刻的認識到了鬥氣的危害,但是卻都掂着腳目不轉睛的看着。
“朱總兵,咱們開始吧”!陳駿德伸出手搭在冰冷的刀上,看着同樣一臉凝重的朱萬良開口說道。
朱萬良平靜的回道:“既然你有此雅興,本官就奉陪到底”!話音剛落,兩個人就往上爬了起來。場邊的氣氛也是驟然變得緊張。所偶人個個是屏氣凝神,就連咳嗽都忍着,生怕自己一個聲音驚嚇到正在比試的兩個人。
上刀山的要訣是穩、準、快,就是身形要穩,踩得要準,身手要快。說得容易做卻難,當陳駿德雙腳踩上刀刃的時候,就有一種放棄一切立馬與朱萬良握手言和的衝動。
冬天鐵器容易沾手,故而要是停留時間稍微長一些這人就得被粘在刀山上,這無疑是增加了難度,危險又多了一重。本應心無旁騖、全力以赴的陳駿德現在倒是希望袁寶貴千萬不要那麼實惠,這個刀一定得做點手腳啊,要不然自己可真就栽在這了。
“嘎吱嘎吱”的聲音是陳駿德第二次擡起腳向上爬發出的,眼下他是小心翼翼的不敢有絲毫的分心。手上還好說,畢竟有一面是刀背,也敢用上勁。可是腳上可毫無一絲阻礙,完完全全的踩在刀刃上,雖然現在還沒有割破,但是隨着腳步,割破的機率可是越來越大。
朱萬良咬着牙踩在刀上便一動也不動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對面小心翼翼的陳駿德。反正他是打定主意這麼耗下去了,自己玩了半輩子刀槍,心裡也有譜,只要自己提着氣不動便絕對不會有事。
“哎呀,四奶奶你可算是來了,都快愁死我了,大人他不聽我們的勸啊!你快去攔下大人吧,這樣下去非出事不可”!
正當愁眉苦臉的李敬斯提心吊膽看着刀山之上的陳駿德之時,身邊突然涌來一陣香氣,扭頭一看正是被盛嗣超請來的救兵白豔兒。
而聽到李敬斯焦急聲音的白豔兒卻是沒有動,而是滿臉眼淚的看着費力的向上爬陳駿德。自家人關心自家人,殺虜軍擔憂陳駿德,而朱萬良的兵則是緊盯着自己的大人。
“咦,人家都開始爬第二階了,可咱們大人咋一動不動呢”?
“你懂個屁啊,大人不得適應一下啊”!
“可是這樣不就落後了嗎”?
“說你不懂你還真是不懂,這纔剛開始,後來者居上的道理不知道嗎”?
朱萬良的軍士對於有些反常的大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但是在一些自認爲很懂之人的解釋下,他們又是充滿信心的接着看。
久久沒有得到迴應的李敬斯接着說道:“四奶奶,咱趕快去吧,現在大人才爬了兩階,咱抓回大人就走”!
“不要打擾他,他是在完成自己的使命,他是在用自己的生命詮釋殺虜軍的意志,他真的長大了”!
看着淚眼幾乎將眼睛完全淹沒的白豔兒,李敬斯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看向陳駿德的眼神擔憂之中而又帶着濃濃的敬意。
身形略顯顫抖的白豔兒擦了擦眼淚,隨即卻是滿臉寒霜的對着李敬斯開口說道:“派人去把那個李生輝找來,告訴他準備好一切應急之物!今日的事不但你要給我記住,包括今天在場的所有人都要給我牢記!今天駿兒的所受的苦乃是殺虜軍的恥辱,是他爲你們出頭,是爲你們爭一口氣而用命拼鬥!但這樣的事僅此一次,再有這種情況,你們就自裁以謝罪吧”!
白豔兒的聲音不大,可是在這安靜的氛圍中卻清楚傳入到殺虜軍新兵的耳中。此刻他們幾乎都是慚愧的低下了頭,並在心中發誓決不讓自家大人再因爲自己而拼命,眼前的事日後絕對不會再重演,就像大人此時一樣,我們同樣用生命保證!
“啊”!
就在李敬斯派人去找軍醫李生輝的時候,圍觀的人突然爆發了一聲驚呼,這讓一直擔憂的李敬斯連忙向陳駿德那看去。只是這一眼便快將他嚇得魂飛魄散。
陳駿德此時的情況卻是十分的危險,雙手緊緊的抓着刀,而有一隻腳卻是踩着空氣,正滴答滴答的往下流着血,落在地上鮮紅一片,那不斷顫抖的刀山讓人膽寒。
圍觀的百姓與朱萬良的軍士都是張着大嘴巴,不顧寒風,滿臉驚恐的看着刀山上那個慢慢收回正流着血腳的陳駿德。
白豔兒一直提着的心就像是跳出來一樣,隨即眼睛一黑向後仰去。要不是眼疾手快的李敬斯伸出手來一把扶住,不知道要便宜了她身後的誰了呢。
而一直等待的朱萬良終於是等來了機會,連忙走下刀山,深深的喘了口氣後喊道:“陳駿德,本官看你這受傷不輕,就別往上爬了吧。爲了鬥氣要是壞了你的性命,本官也於心不忍!本官十分欽佩你的勇氣,你下來吧”!
朱萬良的話於情於理都是頗合適宜,聽在圍觀人的耳中也是甚是中聽。還是官越大越懂事,這要是這個玩命的小子死到這,那些發了瘋了殺虜軍還不得將這個開原城鬧個天翻地覆啊!
聞聽此言陳駿德小心翼翼的踩在刀刃上,剛纔拿一下差點把他的膽都嚇破了。他的傷不光是一隻腳,包括雙手上也都是割破了不知道有多少個口子。朱萬良的這番話正好給自己一個臺階,剛要開口答應就此放棄,但是衆目睽睽之下受了點傷就自己下來,面子上多少有點過不去。更何況之前自己可是無所畏懼擺弄了好一會,這要是灰溜溜的下來了,反差着實是太大了些。
想到這裡的陳駿德擺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咧着嘴豪氣萬丈的說了句:“本將代表的是整個殺虜軍,豈能半途而廢?朱總兵,比試是否就此結束,你要問問他們答不答應”!
人精似的朱萬良豈能看不出陳駿德的用意?還真是至剛易折,可眼下他也想快點結束這個事,只好無奈的配合。於是朱萬良意味深長的對着殺虜軍方向開口問道:“你們家大人受傷頗重,再繼續下去恐有性命之憂!快過來扶他下來吧,朝廷大戰在即,豈能少了你家大人”!
樂壞了的李敬斯扶着昏過去的白豔兒,剛要吩咐人上去救下陳駿德,只見得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新兵突然在他還沒吩咐之前就站了出來。李敬斯見狀頗爲欣慰的點了點頭,這個兵真是機靈,自己非要將他調到自己賬下提拔重用!
這個兵來到衆人面前後卻是止步不前,看了一眼陳駿德後卻轉過身來,滿臉敬重喊道:“我們殺虜軍永不退縮,今天大 人用生命教我們的,我們就要用生命去銘記!我們爲我們擁有這樣的大人而感到自豪,我們爲我們身上殺虜軍的盔甲而倍感榮耀!所有人都單膝跪好,爲咱們大人鼓勁,大人勢必披荊斬棘,勇闖刀山”!
在殺虜軍新兵一個個跪好之後,站在原地的李敬斯瘋了,在刀山上陳駿德傻了,張着嘴巴的朱萬良也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來。而圍觀的百姓與朱萬良的軍士就此得出了兩個結論:第一,殺虜軍大敗建奴絕對不是僥倖,這股子不要命的勁頭確實像幹出這事之人;第二,決不能惹到這羣瘋子,一個對自己人都下得去手的畜生,對敵人豈能心慈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