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駿德軍令一下,整個山寨頓時忙碌了起來。雖然一些普通士兵不知道此番去哪消遣,但是依照最近未嘗一敗的戰績來看,想必此次也差不到哪去。
山寨裡熱火朝天的忙碌,可陳駿德的小屋卻是一派平靜、祥和之景。
“博然乖哦,你得睡午覺了。等你睡醒之後,孃親再帶着你去找良兒哥哥玩好不好啊”?
程琳兒輕輕的拍着躺在牀上,蓋着厚厚棉被的李博然。語氣之輕柔,聲聲讓人感覺到母愛的溫暖。
“孃親,我就睡一個時辰哦,你別忘了叫然兒。良兒哥哥跟我說好了的,一會帶着我去後山滑雪呢”!
程琳兒寵溺的摸了摸李博然的小小臉蛋,慈愛的開口道:“好好,到時候孃親一準叫你,快閉上眼睛”!
看着李博然乖乖的閉上了眼睛,程琳兒笑得是那樣的甜。這久違的笑容,讓一旁的陳駿德看得不自不覺中眼神都癡了。
好一會兒,李博然的呼吸慢慢的平穩了下來,終於是睡着了。
“琳兒姐……”!
“相公……”!
兩個人同時開口,發現彼此都開口後,卻又是齊齊閉口不言,果然是一對有默契的夫妻!
“噗呲”一聲,程琳兒用手絹輕掩櫻桃小口,笑着坐到陳駿德懷裡。雙手環抱着陳駿德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輕的說道:“相公,你看然兒睡的多香啊,這個孩子真是討人喜歡。我看你最近都沒什麼事,要不然咱們……咱們抓緊再要一個孩子吧”。
說完紅着臉緊緊的抱着陳駿德,將自己熱得發燙的臉深深的埋在陳駿德的懷抱裡。
陳駿德心中一痛,撫着程琳兒柔軟的後背,滿是歉意的開口道:“琳兒姐,我……要出征了”!
只說出徵,並未言其他。可程琳兒還是在陳駿德語氣之中感到一絲逃避的意味。這段日子他都是這樣有意無意的躲着自己,今天自己已是如此主動,可他……這到底是爲什麼呢?
可眼下也顧不得其他了,起身看着陳駿德擔憂之色將羞紅的臉盡數遮蓋。
“相公,妾身也不明白打仗的事,可有一點,你一定要平安的回來,妾身與然兒在家裡等着你”!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四目相對,透過程琳兒柔情似水的眼睛,陳駿德便忘不了這擔憂之中又見含情脈脈的目光。
“嗯,你放心便是了。此一役雖略有風險,但我已是謀劃完全。縱然有些波瀾,相信最後必定是克敵制勝。你只需安心家,待得凱旋之日,我再與你共謀人倫大事,如何”?
話至後來,陳駿德目光輕佻,嘴角帶笑不住的上下打量程琳兒。
便是老夫老妻也禁不起此等言語,程琳兒被陳駿德看得全身燥熱。一股難以自持的熱流從腳底板直衝至頭頂,渾然忘了擔憂之事。雙手緊緊的抱着陳駿德的脖子,嘴裡發出若有若無的一聲:“嗯,都聽相公你的”!
陳駿德面上若有所思,不知道此時的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經過五天的準備之後,龍華山的士卒便都是收拾妥當,只待陳駿德一聲令下,便如蛟龍出海,大殺四方。
議事廳裡的大小頭目皆是唉聲嘆氣,本想着是自家少爺就是一時衝動,有個幾天勁頭過去,這事就算不了了之。
可這幾日陳駿德的表現可不是那樣的,每天都是親自走動,武器,糧食,還有軍士的狀態,哪一項都是像模像樣。
此刻若還是以爲他是突發奇想要去攻打開原,這人可就無藥可治了。
“老付,你再勸勸少爺去,去打縣城這事實在是太玄乎了。倒不是兄弟們惜命怕死,可這白白送死的事想想就窩囊!老付,你可是千戶,論職位,論地位,這事就該你當仁不讓”!
趁着陳駿德還沒來的空擋,齊大嘴率先發難,將這燙手的山芋一股腦的全丟給了一旁陰沉着臉的付天奇。
“付大哥,你得多費心了”!
“對對對,這事就得你來”!
“當大哥的不爲兄弟着想那還當什麼大哥啊”?
“這事要是弄不明白,兄弟們心裡肯定是不舒服,以後的事可就不好說了”!
“…………”
付天奇黑着臉掃了一圈,齊大嘴,李敬斯,劉麻子,趙有福……心裡將他們都深深的記下了,準備日後找個機會好好的報復一下。
都以爲自己這個位置好,可這其中的心酸有誰能夠知道?功勞是大家的,可一有點難事準保都是塞給自己。再看劉麻子和趙有福那欠揍的熊樣,還他孃的威脅上了。
老子就是遮雨的傘,頂風的牆。此刻的付天奇終於領悟到了這個千戶的真正含義:千戶千戶,就是這千八百人都得自己護着!
現在干犯衆怒的事可是十分不明智的,雖然心中不快,但也得露出欣然接受的表情開口說道:“嗯,既然兄弟們信任與我,我一定竭盡所能,讓少爺打消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的”!
“何談不切實際?待我說清緣由,你們再看”!
衆人順着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只見一身白衣的陳駿德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
衆人齊齊站起身來,低頭拱手開口道:“少爺”!
“兄弟們都坐吧”。
陳駿德語氣之中也聽不出是喜是怒,衆人不約而同的看了付天奇一眼。
付天奇豈能不知道他們的意思?嘆了口氣,只能硬着頭皮開口說道:“少爺,這個……我勸你還是慎重一些的好,畢竟茲事體大,三思而後行準是沒錯的”!
剛落座的陳駿德便聽到付天奇滿是沉重的聲音,心中嘆了一口氣,這事看來還得給他們交代清楚,要不然人心惶惶的,也不利於戰事。
“嗯,老付你先坐下,其中的事我都瞭解,這是我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決定的,我什麼時候打無準備的賬了”?
齊大嘴永遠都是那個馬後炮,剛聽得陳駿德如此言語,趕忙站起身來,不顧他人鄙視的目光,馬屁拍得應接不暇。
“我說什麼來着,啊?我就說這事少爺心中肯定有數,你們偏不聽!少爺幹下這麼大的家業,哪能像你們說的那樣?滿遼東掃聽去,殺虜軍的大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一個個的鹹吃蘿蔔淡操心,都聽着點,少爺這次親自出馬,絕對的不同凡響”!
無恥,不!用這個來形容他都侮辱了這個詞!這人怎麼能這樣?剛纔的話音還在耳邊呢,翻臉就不認賬了。
齊大嘴在衆人的心中形象急劇下降,感覺跟他坐一塊都臊得慌。
陳駿德略顯不好意思的揮了揮手接着說道:“行了行了,此番大戰我已經着手佈置了。你們也都來分析分析,看看有什麼地方是需要改動的”。
屋裡的人便聚在一塊,聽着陳駿德將此戰的謀劃一一道來。
這臉上也是變顏變色,嚴肅,皺眉,欣喜,激動最後到嗜血的瘋狂。
“大概就是這麼多了,成與不成皆是半數,但是打仗哪能萬無一失!只要有一絲獲勝的希望,咱們也當全力以赴”!
也是說了不少的話,口乾舌燥的陳駿德端起茶杯大口的喝着茶,眼睛卻在衆人的臉上一一的掃過。
語驚四座,沒想到一向不顯山不漏水的自家少爺竟然是所圖甚大!
“幹”!
好戰分子付天奇舉雙手贊同,只要不是前去白白送死,打仗的事還能少了他?
“幹得過”!
其他人也是紛紛出言,一掃之前的猶豫不決,憋着股勁幹票大的!
軍心可用,現在就只差東風了!
就在陳駿德心中長嘆之際,門外的袁寶貴推門而入,對着坐在上首的陳駿德說道:“少爺,毛承祚來了,說朝廷有旨意,讓你去接旨去呢”!
東風來了!自己盼星星盼月亮,這算是終於將他盼來了。
“好!我這就去瞧瞧他,幾月未見,也是怪想念的”!
陳駿德起身便走,對於自己戰事當中最爲關鍵的一步,他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的。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萬曆四十七年,遼東驟開邊釁,遼左覆軍隕將,形勢危急。適有舉人名陳諱駿德,率領鄉勇奮起反抗。於平頂山大破奴軍,殲敵千餘人,實乃戰事以來之大勝!一掃頹敗之勢,大漲朝廷之威名!朝廷養士,在於賞罰分明,故而賜開原千總,御賜飛魚服,賞紋銀千兩,玉如意一對。付天奇……”!
傳旨的太監洋洋灑灑,頗有腔調的將聖旨宣讀完畢,俯下身將聖旨交於跪在地上陳駿德的雙手中,用着讓人直起雞皮疙瘩的嗓音說道:“起來吧,陳千總,你可是破了天荒了!御賜飛魚服,即便是當朝二品尚書都沒有的恩賜,讓你給得了!聖上來之前可是傳過口諭的,你部日後便宜行事,不歸遼東經略賬下。咱家章仁壽日後便是你的監軍,有事由咱家直接上書聖上即可”!
陳駿德接過聖旨後,心裡卻是叫苦連天。有了官身是件好事,可多了一個監軍來,不知道以後是福還是禍啊。
而其他頭目此時強忍着心中的狂喜,沒想到當初陳駿德的一句話,現在果真是得了官做。看着跪在自己等人身前的陳駿德,眼中的感激一瞬間便化爲死心塌地的瘋狂!
毛承祚笑呵呵的走上前來,給了陳駿德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陳駿德見狀面上一喜,知道差不多該到自己等人出征的時候了。
可一想到身邊這位笑面虎似的,帶着着護衛的監軍章仁壽,也是打定了主意:你要是識趣,那麼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可要是敢指手畫腳,小爺哪還管你什麼監軍不監軍的,壞了大事我就送你去見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