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棺材不落淚,許多人往往都是要等到大禍臨頭時纔會幡然悔悟。而在禍事來臨之前,這些人對於與自己所想不符的意見,往往也是採取自動屏蔽的態度,頗有衆人皆醉我獨醒的固執。
金兵已經大軍壓境,可以趙佶爲首的大宋朝廷依舊固執己見的認爲這是金人虛張聲勢,想要藉此逼迫朝廷簽下與金國的不平等條約。
威武不能屈!這種聽了讓人感覺操蛋的話成了宋國大臣此時的口頭禪。可想要硬氣,那也要有硬氣的資本,金兵都殺到家門口了,可宋國朝廷除了口頭強硬外,竟然對邊關的防範依舊如故,絲毫不見緊張備戰的態度。
許多人在犯了錯以後首先會說的就是三個字,我以爲……可這世上的事從來不會如你以爲的那樣發展。我以爲……以爲你大爺!
當金兵真的殺過邊境,進入南京道後,宋國君臣集體傻眼了。本以爲金國大軍只是嚇傻他們,卻沒想到金國是玩真的。南京道纔剛剛到手沒多久,朝廷壓根就沒來得及對被金兵破壞嚴重的城池關隘進行重新修繕,再加上宋國如今財政吃緊,駐守南京道的宋軍士氣低落,與金兵一接觸幾乎就是潰不成軍。
金兵一路過來幾乎就沒有遇到像樣的抵抗,勢如破竹般的就殺進了大宋的河北。朝廷慌了神,急忙找到還留在汴梁的完顏希尹表示願意答應金國早先所提的條件,希望兩國以和爲貴。但完顏希尹卻以今時不同往日爲由,重開條件,不僅提高了每年宋國需要上繳給金國的歲幣數量,更是將南京道劃入了金國的治下。
這就是割地賠款!失去了南京道,金兵就可以隨時南下,而宋國君臣這一猶豫,正在河北攻城掠地的金兵卻沒閒着,利用打了金國一個措手不及的機會,長驅直入,一支金兵竟然就直愣愣的殺奔汴梁而來。
宋徽宗趙佶聞知此事後不由大驚失色,誤以爲汴梁以北已被金人控制,驚慌之下也顧不得多想,匆忙將帝位傳給了長子趙恆,自己則帶着親信逃出了汴梁直奔江南。
趙恆早先還在爲爭奪儲君之位費盡心機,卻沒想到皇位會來的這麼容易。雖然他心裡清楚父皇“退位讓賢”的用意是準備用他頂缸,可皇位既然到了手裡,那再想要奪回去就不是父皇能說了算的。
在執掌了朝廷大權後,趙恆並沒有着急處理與金國的紛爭,而是先提拔自己的親信,安插在百官中取代了趙佶爲帝時所寵信的那一批重臣。
一朝天子一朝臣。趙恆在這件事上的處理手段簡單粗暴而有效。過去依仗官家趙佶而得志的高俅、蔡京、童貫、樑師成等人無一倖免,盡數在這次清洗中被掃落下馬。而百姓對於新官家趙恆的做法自是拍手稱快。
不過朝廷的這次人事變動也耽誤了朝廷組織人手抵禦金兵的時間,當張叔夜、徐槐奉旨組織人力抵抗金兵的時候,那支由於迷路而誤打誤撞避過沿路關卡的金兵也已經距離汴梁不足一日的路程。
得知金兵已經距離汴梁不遠,趙恆也想要學習一下太上皇的做法,只不過他的這一想法遭到了以張叔夜、徐槐爲首的一衆大臣的集體反對。趙恆也沒想到自己剛剛纔提拔重用的張叔夜等人會立刻跟自己對着幹,迫於形勢,他只得對外宣佈要留在汴梁與金人奮戰到底。
小人永遠是無處不在的!張叔夜、徐槐並沒有意識到由於他們的勸留已經讓趙恆心存芥蒂,在得到趙恆的明確態度後,還在爲遇到了一位“明主”而歡喜。而在他們的努力下,汴梁城內的百姓被動員了起來,積極參與守城。
這回來的金兵並不是什麼大股人馬,也就只有五千騎,而且還皆是騎兵,也沒攜帶什麼攻城器械,只要汴梁緊閉城門,等到四周的勤王人馬趕到,這股金兵就會不戰自退。但金兵退走了,當初勸阻趙恆不要離開汴梁的張叔夜、徐槐等人不僅沒有被論功行賞,反而被以各種理由調離了汴梁。表面上的理由冠冕堂皇,說是讓張叔夜、徐槐等人主政一方,可實際上就是趙恆不想將張叔夜、徐槐這種要跟自己唱對臺戲的人繼續留在汴梁給自己添堵。
朝廷的官職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張叔夜等人被調離,他們所空出來的位置自有人頂上,而被頂上的人,在趙恆的眼裡都是屬於聽話的人。而失去了張叔夜、徐槐這類朝中的主戰派,再次進城談判的完顏希尹也就沒了對手,兩國的談判雖然比起上回順利的許多,可朝廷所付出的代價也比之前要更多。不僅是之前所談的歲幣以及南京道,就連原本屬於大宋的雄州、保州、清州、莫州四州也被割讓給了金國。
完顏希尹心滿意足後,又在汴梁逗留了大半個月,而等到南下金兵終於北返則是在兩個月後,賺得盆滿鉢滿的金兵滿載而歸,而善於逢迎拍馬的耿南仲等人則將這次喪權辱國的遭遇信口雌黃的說成是新帝不畏強權,智退強敵的一項功績。
無恥的人,都是不要臉的。但上有所好,下才會有所效。相比起已經升任太上皇的趙佶,現任的宋欽宗趙恆還不如趙佶。黃鼠狼下耗子,一窩不如一窩。趙佶雖也愛聽好話,可還沒到是非不分的地步,他的心裡總還有點那個數。而趙恆不僅跟他老子一樣膽小怕事,更要命的是比他老子還小心眼。
金兵退了,趙佶沒想着痛定思痛,一雪前恥,首先想到的便是派人去將已經快要逃到江南的太上皇給“請”回汴梁。據接手三皇子趙楷手中皇城司的耿南仲密報,早先被趙恆一擼到底的高俅、蔡京、童貫等人此時正在前往江南雨太上皇匯合的路上。
而擔心太上皇在江南再建一個小朝廷威脅自己皇位的趙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爲了所謂的國家穩定,趙恆一口氣下旨十餘道,無一例外是針對太上皇當政時的那些親信大臣的處置。
排除異己這本不是值得讓人稱道的好事,但趙恆此次要誅殺的由於多是被百姓視爲奸賊的人,百姓們不僅不反對,反倒對此拍手稱快。童貫、高俅、樑師成、蔡京等等過去在大宋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一個都沒跑了,不是被直接砍了頭就是被流放偏遠之地,也就一個蔡京由於年事已高,得以告老還鄉,但在半路上老蔡就因爲心力交瘁而病死。
趙恆斬草除根的做法嚇壞了尚在江南的太上皇趙佶。趙佶做夢也沒想到過去在他眼裡懦弱怕事的大兒子會在一朝權在手後行事如此“果決”,直接就將自己的“得力干將”全都咔嚓了。一想到過去父子之間的那點“齷齪”事,趙佶就很擔心自己回去以後會被“虐待”。
可眼下朝堂已經被趙恆所控制,願意替趙佶說話的大臣不是被誅就是被貶,趙佶就算有心不回,可趙恆一遍又一遍的下旨促請太上皇回京,趙佶也不得不就範,隨着朝廷特使回到了汴梁。
而接下來的事情也就如趙佶所擔心的那樣發生了,人一到汴梁,就被請到了龍德宮,趙恆以保護太上皇清淨爲由,剝奪了趙佶的自由,將趙佶與太后鄭氏軟禁在了龍德宮。宮中遍佈趙恆的耳目,就連皇子想要給太上皇請安,也必須要先徵得趙恆的同意才能見到。
趙家父子爲了權利的歸屬正在內鬥的熱鬧,而大宋的現狀也在不斷惡化。當初爲了鼓舞軍民一心抵抗金兵,朝廷給出了不少的許諾。可在金兵退走以後,以朝廷目前的狀況卻又難以兌現那些承諾。
失信於民是很可怕的一件事。當官府失去了公信力後,遭到百姓的拋棄也就成爲了必然。若是官府此時勇於認錯,大部分百姓還是通情達理的,還能挽回一些百姓的體諒。可大宋官員死要面子活受罪,即不兌現承諾,也不承認錯誤,就指望着拖延到最後不了了之。
這樣的態度,如何能讓百姓滿意。狼來了的故事衆所周知,但能從吸取到經驗教訓的人卻是少之又少。公信力並非是無限的,一旦成了負數,那離破產也就不遠了。百姓的不滿正在積聚,而朝堂上新的一輪爭權奪利也正在上演。一個個叫得天響爲國爲民,但實際上還是在爲自己能多分一杯羹而吵鬧不休。
張寶冷眼旁觀着這一段時間大宋所發生的事,令他失望的是大宋朝廷依舊還沒有吸取教訓,沒有對金人產生足夠的警惕。金人這回是退走,可金人就如同喂不熟的白眼狼,誰也不能保證他下回會什麼時候來。以爲這次破財免災便可以保一輩子太平,只能說大宋的君臣太天真了。
當然大宋朝堂中也不是沒有明眼人,之前被趙恆調離了汴梁的張叔夜、徐槐等人便清楚意識到金人絕不會就此罷休這一點。爲了確保大宋安全,張叔夜、徐槐二人主動請調前往河間府與定州擔任知府一職。
金兵若是想要再次南下,河間府與定州市必經之地。不能從有重兵把守的安東軍地盤進入宋境,金兵想要南下,就只能對實力弱小的大宋河北下手。不甘心看到朝廷任金人宰割的張叔夜、徐槐知道指望不上朝廷,那就只能自己略盡綿薄之力,所求的也就只是一個問心無愧。
而對於張叔夜、徐槐這種人,張寶還是敬重的。雖然他二人並不爲張寶效力,但張寶還是通過虞祺、陸登二人暗中支援了張、徐二人一批急需的錢糧。倒也不能算是“資敵”。一筆寫不出兩個漢,當大多數人認識到朝廷無力保護他們權益的時候,張寶就會自然而然的成爲衆人願意去投效的對象。
民意難違!在生死存亡的關頭,保住自家性命纔是最重要的。更何況張寶同樣也是漢人,而且比起對待外辱束手無策的朝廷,安東大都護府要更加強勢。
改朝換代也就是個人心所向。趙匡胤能夠順利接過大周的皇權,除了他當時掌握着強大的實力外,更是因爲百姓不願意再受戰亂之苦。而當如今的大宋朝廷無法在保障百姓的基本訴求時,百姓另有選擇也就成了必然。
此時的收攏人心,只是爲將來順利“接棒”做鋪墊。人,其實都是很現實的,真正能做到爲忠義二字而慷慨赴死者少之又少。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妥協,並且還會自己說服自己來認同這一選擇。
張寶是出於一片“好心”,張叔夜、徐槐雖然心裡明白張寶此舉並不單純,可人窮志短,他們想要儘早組織起一支兵馬用於抵抗未來金兵南下,那這批錢糧就是他們目前急需的。可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如今掌握大宋情報部門皇城司的是耿南仲,而耿南仲恰恰又是個小人。
張叔夜、徐槐雖已被調離了朝廷的權力中樞,但耿南仲對於張叔夜、徐槐的危機感仍在,利用職權之便,耿南仲掌握着張叔夜、徐槐的一舉一動。張、徐二人前腳接受了安東軍支援的物資,耿南仲後腳便知曉了此事。
一道言說張、徐二人心存不滿,意欲不軌的奏報直接破壞了張、徐二人原本的打算。上任沒幾天,募兵的事情纔剛剛有個頭緒,將二人調離原職的旨意也分別送到了河間府與定州。
張叔夜、徐槐二人雖然對此滿腔怒火,但卻又無可奈何。他二人自我標榜是大宋忠良,那面對大宋天子的旨意,二人又怎能抗旨不遵。帶着滿心的無奈與失望,二人收拾行囊南下分別趕赴興元府以及江寧府赴任。
大宋如今多事之秋,外有金人威脅,內有安東軍尾大不掉,更兼之朝廷財政入不敷出,已經遠不是宋欽宗一人提倡節儉度日便可以度過當前難關的,找人借錢也就成了唯一可以解決問題的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