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八八章 合奏還是單調
陳紹禹說:“張愷蔭這個人還是一個梟雄!一朝權在手,就把那些留洋生都趕到東北去做具體事去了。看來這些留洋教授確實應該接受一下子實務的訓練。”
曹雲祥說:“中國的教授,思考的問題總是不確定。清華教授提倡學術獨立,但是中國傳統的學生,並不知道獨立思考是什麼!學生們認爲,自己爲自己的利益思考,就是獨立思考!”
陳紹禹說:“這個似乎很難說的清。”
曹雲祥說:“學生到清華以前,頭腦中有很多家庭和社會的士大夫思想,讓這些學生獨立思考,獨立學術麼?”
索菲亞嘆道:“麻煩就在這裡了。按照教授們學術獨立的想法,卻教出的人都是功利的科學家?”
曹雲祥說:“就如我提倡教授治校,最後沒有我的位置一樣。他們按照獨立學術方法教出來的學生,卻是功利主義思考的。但是教授們認爲,教授治校,就是教授們的民主治校。”
索菲亞說:“所以,清華總是推翻校長。因爲校長總是要考慮更爲全面的事情,但始終是少數。哪位校長要想立住了,他所決定的事情往往只能是按照大多數教授,或者學生的利益,否則就是被趕走。”
陳紹禹認同地說:“‘大多數’綁架了校長?”
曹雲祥說:“是的。這樣校長就不能做到獨立的思考了,也不能按照自己的思考做事。所謂自由辦學了!”
陳紹禹嘆到:“所以當時強令庸支持張愷蔭分拆了清華!強令庸做事還是鐵腕的,不是民主的。”
曹雲祥說:“這就是我所說的。其實聖約翰大學的**,之所以是學生出走,是因爲他們沒有道理。所以他們也害怕外面的聖約翰大學的畢業生會抱怨他們。‘你們正在上學,就敢弄散了母校?’。但是清華系的畢業生就沒有這麼大的勢力,或者也沒有這麼強的母校秩序的認同感。”
陳紹禹說:“清華學校畢業生,都是國家出錢的,就是鍍金的地方,認同感差一些。但聖約翰大學是自己掏學費的,學生更爲認真對待學校的選擇。”
曹雲祥說:“是的。私立學校是有好處的。聖約翰大學**,就是因爲五卅運動時期,有些學生要降下來半旗致哀。這就是要求聖約翰大學對政治表態了!這所大學的董事會堅決否決了這個條案。這種學校董事會的獨佔權力的合法性,是公立學校董事會所沒有的。”
索菲亞說:“這裡‘大多數’成幫,但沒有成功綁架聖約翰大學?就因爲是私立的?”
曹雲祥說:“是的,由於資本和聲望的權威。這裡的是非、義理,很難辨別,只有合法性的問題纔是解決問題的最後辦法;其實學校的意思就是不要參加政治糾紛,你在學習中,怎麼辨別政治糾紛?你會辨別糾紛,就不需要上學了。”
索菲亞說:“這裡的細節分辨他們是不懂的。”
陳紹禹問:“這裡的細節,似乎是反帝,或者不反對帝國主義的問題?”
索菲亞說:“是啊!還有一個相信政府人士與西方人士的問題。無條件地指責,贊同某一方,實際上就是不獨立的表現!”
陳紹禹說:“在當時革命黨的反帝口號下,反對一切外國人都是對的。”
索菲亞說:“別人這麼喊,或許是爲了權力爭奪!學生跟着這麼喊,是爲了什麼?傻子麼?”
曹雲祥說:“學生很聰明,不革命才怕被說成傻子!人家都參加革命,你怎麼還讀書?這些教授們卻覺得學生的熱情和理想是值得贊同的。包括胡適之的想法都是一樣。他們光華大學的人啊,靠不住。不要使用他們做工人領袖,最好還是到我這裡接受教育以後再信任他們。”
陳紹禹笑道:“如果我們也是教授治校,你還是不得不走了。”
曹雲祥說:“教授們自己掘墓啊,這些學生最後都會革了這些教授命!所以,我一直在琢磨,中國人的思考模式是什麼?以大中國爲中心的思考模式!這個思考模式你是無法矯正的,所謂族國的問題。”
陳紹禹說:“那怎麼辦?”
曹雲祥說:“西方人已經在清除西方主義,當然他們用的是世界主義;我們也應該灌輸世界全視角給學生。德國有個斯賓格勒教授,就是分析西方的沒落文化的,他給我們做了榜樣。”
陳紹禹不太懂這些德國哲學,問到:“這個斯氏是認同西方沒落的一派,難道你想介紹這些思想給黨員麼?”
曹雲祥搖搖頭說:“露清先生啊,你們都是從一個角度看世界。世界的學說是紛繁複雜的,你本身也要是多色彩的,這樣才能理解這個多彩的世界。”
陳紹禹仍不懂,問到:“不是基督教義只是強調信麼?怎麼多色彩?”
曹雲祥說:“西方文化與東方文化是互不干涉的,都是起源於農村,最後消失於城市。文化發展成爲現代的文明世界,但是文明世界會讓那些鄉村文化消失。這些東西,於基督教義是無關的,是世界的走向。你自己恪守聖經基督教義,但是你仍然要認識這個世界。”
陳紹禹說:“算了。我是徹底地弄不懂你在說什麼了!等着與你上課時候討論吧。你先把我們這些工運領袖教育明白了。”
曹雲祥說:“可以。你記着,這世界不是一個調子,是音樂的和聲,是多重奏。但是你想想,你是不是總是在找一個調子!也只認爲一個調子才準確。”
陳紹禹大驚,這個是的。蘇聯布爾什維克黨的調子,不能與孟什維克黨合奏。中國紅黨目前的混亂,倒是合乎合奏的文化!這反而是文明?
曹雲祥說:“我是傳教世家出身。西方基督教傳教士早就知道中國的這個特色:我們不知道重奏,我們的音樂都是一個調子,我們的佛樂也是一個音調。”
索菲亞說:“這個比喻很好。看來我也要學習一些西方的現代哲學?”
曹雲祥說:“不必。你只是要自己推斷就好了。歷史和文化都是用來說明各種現象的,也就是說,討論這些虛象的。這些虛象在你來說,或許就不存在。你用上帝的學說,就可以破掉這些虛象!”
索菲亞說:“這個斯賓格勒是什麼意思呢?他破掉了什麼虛象?”
曹雲祥說:“破掉了歷史進化論,和文明是遞進發展的論說。主要是西方文明在一戰的巨大破壞作用,讓西方哲學家百思不得其解。所以他們新派學者,言必稱孔子、釋迦牟尼,就和我們現在新派言必稱科學、民主一樣。”
索菲亞說:“進化論這種謬論我就重來沒有相信過,現在我的思想中也沒有,也不必去破除。但平民知識分子希望進化論,尤其是進化到共產主義,那就是他們的天堂啊!而失去的知識鎖鏈!這筆賬,農民是文盲,也會算的。”
曹雲祥說:“利用農民文盲的缺陷而蠱惑他們,這就是布爾什維克黨的歷史。”
陳紹禹說:“但是平民的苦難,總是要得到舒張!”
索菲亞說:“那都是人們不相信上帝的懲罰。我倒是贊同這個斯賓格勒的說法,西方文明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曹雲祥說:“這個斯賓格勒說,未來是俄羅斯鄉村文化將會勝利,這也是讓我看不懂的地方。他認爲,俄羅斯上流社會的文化純粹是西化的,底層民衆則保留了鄉村的靈魂,兩者之間無法交流,不能互相理解。但是,斯賓格勒認爲未來屬於俄羅斯文化:就是融合東西方心態,卻堅守傳統的基督教精神。”
索菲亞說:“史大林主義統治俄羅斯鄉村,不過是文化花朵中的一個旁支,你也不必陷入這種無聊的哲學爭辯。”
陳紹禹說:“我聽明白了,俄羅斯文化勝利,也不是布爾什維克的勝利。大概斯賓格勒是借用曾經的俄羅斯文化而已。”
曹雲祥嘆到:“這世界的磨難,看來遠遠沒有過去啊!王國維所以要投河啊!我當校長時候的國學導師,就是看到這個世界無解。”
既然無解,三個人開始討論。我們先建立一個滬海道政治哲學院,進修那些上海勞動大學,還有中國公學的半成品工運人士。
此時南京於上海長老會的談判也在進行。
代表南京政府的是立法院長孫科孫哲生。32歲的孫哲生家傳革命,所以參加革命很早,革命歷史可以從十歲當通訊員出頭算起,大概是20年了。
但二代們與老一代還是不同,受過良好的理性教育了。
孫哲生說:“漢章老,你也60歲的人了,怎麼跟着這些年輕人起事?”
宋漢章怒道:“怎麼了。老了就不能起事麼?令尊孫逸仙先生不是至死不渝麼!我還是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