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六章 強權自由的體制
強霖回到黃州會館。已經有客人上門問候他了。
這是湖北商人建立的會館,有會議廳,就是大堂後面的議事堂而已。會議廳坐着蜀河本地的一些鄉紳代表,他們是聽到消息來的。
強霖問:“各位鄉黨,有什麼問題,請隨時提,我還要繼續趕路呢?”
有人問到:“楊虎臣將軍做了很多有利本地的善事,犯了什麼錯,您非殺他不可呢?”
強霖說:“他可能帶兵作亂,害死很多人。我及時制止了。如果讓他回隊,會有很多人去死。我說的清楚麼?”
這人再說:“那你也不能殺他。他是好人啊。”
強霖問:“您怎麼判斷一個是好人壞人?對你好,對自己的家鄉好,就是好人?”
來人不再說話,大家不是來問罪的。
另一個說:“老夫是陳中謨,教了很多學生,現在閒散在家。聽說您要把這裡劃給楚西特別區,這是爲什麼呢?”
強霖說:“老先生是科舉學問,還是很正宗的。只是學生太雜了,您的啓蒙教育還是要負擔責任的。您的問題是肯定的,這裡要進行涵養水源,限制人口和工業的發展。”
陳先生說:“這不好吧。您的意思這裡的人口都要遷移出去麼?”
強霖說:“我沒有說要遷移出去,是要限制開發,以及疏散因爲不能開發而失去生計的人們。”
陳先生點頭道:“不開發,就由很多人沒有生計了。您要把他們遷移到哪裡?”
強霖說:“地方上的事情,我是不管的。所以他們怎麼找到生計,你們也要想辦法。”
陳先生說:“耕讀傳家,一直是我的夢想。現在人口多了,也難以繼續這個夢想了。我的學生知道道理,不去做,我也要付連帶責任麼?”
強霖說:“老先生不必這樣謹慎。您應該教他們一些形而上的道理,他們只是知道自己是正義的,但不知道妥協,看來是您沒有教會他們。”
陳先生說:“你說的很對。我交給他們怎麼做事,但是不知道他們不這麼做,會怎麼樣。簡單地說,我告訴他們正義的事情,但是對於不正義的,要又彈性啊。現在看,這些人都不好啊。雖然他們很尊敬我。”
強霖說道:“老先生這麼謙虛,看來還是自學有成。唯有教育一事,比較難辦。這不僅僅是我們的問題,也是世界的難題。但是已經有很多理論了。所以將來的學校,無論新舊,都要教大家通行的一些道理。”
陳先生有些老邁,但是思路還是很好。他對於官府、主義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沒有皇帝,誰知道這些人能夠做出什麼來?無君、無父的時代,超出一個浸透老規矩的文人的理解能力。
強霖沒有再說什麼,安慰他們,只要按着地方的安排,他們的日子和環境會越來越好。
送走了這些大儒,強霖帶着大家直接上船走了。
水路兩側的山峰連綿,岸邊道路時寬時窄,樹木不旺,民居逐漸的向山上擴展。梯田已經有模有樣了。
強霖對隨行的王伯初說,以後這些梯田要重新種上樹木,當然,淺山區可以種植經濟林,也就是造紙林木等等。但是要保證河岸的樹木是長期的喬木。
王伯初木然地答應着。他說道:“您的決心很大,未來也肯定是有作用。但是這裡面的人不會這麼順當地遷走,我們道旬陽,就會碰到更大的阻力。”
強霖說:“你的前兩句足夠了。你我生命的價值是什麼?難道不是對未來子孫有用的事情麼?至於其他的人,總是要死的。死前讓他們明白道理,是極其大善的事情。”
顯嶼大笑說:“你是要超度這些人麼?”
強霖說:“不許有這麼不善的想法。那是屠夫,不是正經軍人做的事情。怎麼讓這些人知道,正是我們要做的事情。我們要告訴他們,多生孩子,多佔資源,不是爲了後代,是禍害後代。不是爲了家族,是讓家族蒙羞。”
王伯初還是擔憂:“旬陽的地方武裝,是張鴻遠,字飛生,是本地人。曾經是楊虎臣收編地方武裝,任命的旅長。與外來的客軍馮玉祥不和。現在賦閒在縣裡。”
強霖不在意這些民軍軍閥。這些民軍軍閥好人不多,強霖喜歡北洋系軍人。這些軍人正義感強,正統感也強,講究正義和道義。但是民軍胡景翼、楊虎臣、郭堅所部,強搶和劫城很多。尤其是作爲客軍,更無約束。
北洋軍系,包括馮玉祥系,軍紀都很好,軍官儘量進行教育。陝西北洋新軍地方系統的張鳳翽督軍系,軍紀也都很嚴。
強霖說:“辛亥革命中的民軍,都要改編和培訓,紅軍做的事情,就是改造民軍和後來的農軍。這裡的民軍,要堅決地收編,送到外地培訓。本地的綏靖,只能是紅軍受過訓練的國民警衛隊。”
王伯初說:“看來這件事也是你的對。軍事不能干預地方,並要聽從地方指揮。”
強霖問:“旬陽是否有本地的學者,通佛教或者基督教的。”
王伯初說:“當然。我們陝南的學者,尤其是安康的學者,不比關中的差。當初派到日本留學的30多人中,我們陝南的也不少。就是于右任老師,井勿幕他們的同期學生。後來他們也都分道揚鑣了。”
強霖說:“這就是悖論。清朝派他們學習強國之術,沒有想到這些人都是辛亥革命的棟樑。不過這些人在日本早稻田大學等等學的東西,都是革命或者進化論、科學論的東西。建設家鄉是不行的。”
王伯初問:“他們都很有學問,都是聰明人選送的,怎麼不能建設家鄉?”
強霖問:“我剛纔說的梯田改森林,需要什麼技術?”
王伯初無法回答。這種事情在於決策,不是技術活。
強霖繼續說:“讓他們建設,就會利用人力,開發山區,引入機器生產。這些人力需要更多的糧食;要更多的糧食,就需要更多的水利;要更多的水利,就需要更多的人力;要更多的人力,就需要更多的糧食。要更多的糧食,就需要更多的水利,”
王伯初說:“行了,行了,不要再說了。我明白,最好的學生,就是明白生存的道理。這種人我們也有,不過都在西安救災呢。我們家鄉現在這種人不多。”
強霖說:“好吧。我們去旬陽看看,再到安康,就是要找這樣的人。或者有這些思想的人。民軍後來的軍閥們,都變質了。估計他們都從窮人變成了富人,也算是豪門了。”
王伯初說:“是的。這也是我看不慣這些人的原因。就說陳中謨的兩個學生,其中一個就是這個小軍閥張鴻遠,貧家出身,現在是本地豪門了。回來後帶回很多財產,現在南北生意很多。”
強霖說:“這就對了。不然拿什麼孝敬父母,尊敬師長。他們的生命意義就是這個。”
左娜、顯嶼、過之莊不禁叫絕,強霖的邏輯如此之強,看來確實是事實。難道真的是中國的文化的過錯麼?
左娜問:“我們怎麼不能發展自己的邏輯呢?”
強霖說:“顯然,我們的邏輯是被選擇地過濾掉了。歷史上我們有很多好的思想產生,或者我們沒有好的思想,也能移植一些好思想來。耶穌不是西方人,是中東的,被西方移植走了。”
顯嶼說:“你的意思,我們選擇的有問題麼?”
強霖說:“是的。耶穌思想本質上是民主的,所以我們的皇帝和他們御用的皇家思想者,是不敢選擇這些思想的。你看,我們歷史上的保甲制度、還有裡、甲制度,都是對人進行管理的。從上到下,完美無缺,如果沒有天災,人們很難反對集中的權利。”
王伯初說:“攤丁入畝以後,只是對財產收稅,不再盯着人不放,否則人們是不能隨便離開土地的。”
強霖說:“是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對王土進行統治,莫如理學。只是災荒、流民、暴君總是出現,弄得中國的朝代總是變遷。但絕對不是民主的思想變遷。你看,張鴻遠,絕對不是民主的典範,夢想着統治一方而已。”
王伯初說:“我們中國的農業,是封建的,還是資本化的呢?這個說法現在總是爭論。”
強霖說:“強權的,黑-社會,流氓的。不是封建的,也不是資本主義的,但也是封建的,資本主義的。在於強權,缺少公理的。強權怎麼選擇,就看他們的方便。”
王伯初若有所悟。有權者開明與否,這個無法決定,也就是說,權利自由太大。他說道:“我的體會也是這樣,我們中國的有權者限制太少,權力太大。”
強霖說:“任性的權利,讓什麼事情都是模棱不定。強權者自由,就是我們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