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欄聽雨聲,只見得那雨滴滴滴落入庭院前的池塘之中,雨聲卻是淅淅瀝瀝,不成調子,唯有見得那雨滴落入池子,宛如溪流入海一般,生出朵朵漣漪,其他的,卻是什麼都沒有了。
看着雨中蒸騰出的霧氣,卻沒有生出那種詩人吟誦出來的美感,蘇冉伏在欄杆之上,神色無悲無喜,但卻多了幾分空洞沉凝的感覺,似乎這世間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一般。
可不是麼?若不是這雨滴落在她的臉上,想來她也不會察覺到這天已經下雨了吧?
頃刻間自己所依仗的一切都開始傾覆,從而變得面目全非,即使是她真的有強大的心理準備,也見過了這世間浮沉蒼涼。然而這所有的事情再一次發生在她身上的時候,她卻是知道,自己難以承受了。
綠梅候在一旁,見得蘇冉這樣,躊躇之間不知她究竟是爲何,到底是爲了軒轅禹和自己,還是爲了芙影公主的事情。
“娘娘,別胡思亂想,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您還是先回來吧,小心着了涼。”綠梅拿過一件薄薄的衫子爲蘇冉披上,她的肩頭已然隱隱沾溼了,只是蘇冉自己,卻是恍若未聞一般。
“芙影公主會沒事的,她一向聰明伶俐,自然知道怎麼去處理自己的事情。”綠梅站在蘇冉的身後,悄然安慰於她。
蘇冉翕動了嘴脣,最終卻是沒有說出什麼來。
是啊,芙影看着便不比傾城差什麼,興許這心思竟是比傾城還活泛,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她必然更加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想要得到什麼。又何須旁人爲她操心呢?
想到這裡,她黯然的眼眸總算添了一絲平和的氣息。
“說得對,芙影也不會讓自己受絲毫的委屈。”蘇冉淡淡的說道,只是如今雲杉,是怎樣的光景呢?他寫得這一封信來,雖然言語之中皆是客氣,但是重重掩飾下,卻能夠讓蘇冉感受到這其中隱藏的對芙影的擔心。
雲杉怕是篤定了芙影會回來吧?那麼如今芙影沒有回來,他豈不是會很擔憂?還是說,從一開始他就相信芙影會回來,不然芙影若真是不知所蹤的話,對於他來說,卻不知道會是如何的反應了。
如此說來,雲杉的反應果真是十分有趣,就連蘇冉也有些看不清了。
當務之急,不僅是去尋回芙影,同樣重要的是把這個消息告訴雲杉,多一個人知曉便多一分力量,而且這件事情雲杉本有權力知道。
正在思忖着,蘇冉打算讓綠梅拿來紙筆來書寫回信一封給雲杉,卻恍然記起這件事情,自己是越俎代庖了。
軒轅禹並未主動把這件事情告知自己,而這封信,按照禮儀規矩,都該是他這個皇兄來回的,而她,反而是沒有資格了。
蘇冉心裡自嘲的一笑,旋即打消了自己這個念頭。
“罷了,我有些乏了,先回去休息一會兒。”蘇冉說完,便淡然的起身,徑直往屋子裡走去。
“娘娘一定要放寬心纔是,也許陛下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不管如何,您一定要堅強纔是。”綠梅咬咬脣,終於大膽的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對,軒轅禹一定是有什麼苦衷!她纔不會相信,無緣無故的皇上會變成這個樣子,僅僅是爲了一個不知來歷的小丫頭!絕不是如此!
綠梅在心中堅定的想着,她總覺得,這件事情一定還欠缺一個真正的真相。
聽得這句話,蘇冉的身影頓了一頓,隨後才淡淡的回答道:“綠梅,你不必胡思亂想,給我幾天時間,讓我仔細冷靜一下,這事情最後不會給我造成任何影響。”
說完這句話,她便掀開簾帳,走進了裡屋。
什麼苦衷?蘇冉從來不相信,她和軒轅禹曾走過風風雨雨,而軒轅禹也明白她並不是依附於他柔弱無助的嬌花,她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獨立,他們從來都是相互扶持走過風雨,即使是真有什麼事情,他也應當全盤告訴她,憑着他們如今的情誼,有什麼是不能夠共同承擔的?
而若真是如此,這種方式便是最難堪的一種方式,尤其是對象竟然是那個攬月,只要一看到她的臉,蘇冉就覺得自己全身不舒服。
這不是軒轅禹的行事方式,而他們若當真是做戲給她看,倒只能讓她覺得,這戲做的太真切了,她看不穿。
她蘇冉還沒有那麼犀利的眼光洞察一切,明察秋毫,如今只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踽踽到了軟榻之上,蘇冉把薄被蓋在了身上,卻是輾轉間都難以入眠,心中恍然想起曾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幕幕,卻是愈發的沉思起來。
曾經以後爲了軒轅禹,自己拂逆了心意,總歸是值得的,但是看着如今眼前的光景,這一切,當真是她所願嗎?這一切究竟值得嗎?
如今她還留在這宮中,擔着這所謂的皇后頭銜,有什麼意思?
她一貫崇尚的便是一生一世一雙人,身邊那人,只是自己一人的夫君,旁人不可以沾染,而這所謂的母儀天下,統率六宮的皇后位子,卻從來不是她想要的。
她之所以在這個位置上,也不過是因爲軒轅禹而已,她要陪着他,坐擁這天下。
只是從前帝后恩愛如同一人,六宮更是如同虛設,從來沒有這麼多的煩惱,反而是到了眼前,如今有了一個宸妃,以後只怕還會有千千萬萬個宸妃,這樣的日子,終於要來了。
軒轅禹是皇帝,是天子,這一切原本就是他該擁有的,蘇冉知道自己沒有理由去約束他,但是自己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這樣的生活,軒轅禹也同樣不能束縛了自己。
眼下這宮中的生活已經失去了意義,但每每思及過去,那一幕幕的往事浮現在眼前,卻又讓蘇冉覺得心如刀割,忘懷過去是如此困難的一件事情。
她知道自己該做一個決定了,不管是什麼決定,總歸是要下定決心。
只是眼前這一切,卻總是讓她優柔寡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