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凡下午沒有去書齋，只跟瑾萱擺棋。
兩個人似乎都知道今天下午要發生一點事情，也都不出門了。
果然，雪才停了一點，李墨升便來了。
他不是來找李墨凡的，而是來找瑾萱：“四妹妹，我心知你是不願意惹事，可事情已經出了，而今愚兄遇上一些麻煩，還想要四妹妹出手相助。”
瑾萱看了李墨凡一眼，只起身一禮，道：“大哥有事，坐下再說，我讓丫鬟給您倒杯茶吧。”
還不知道是什麼事情，頭一句話竟然就這麼嚇人。
瑾萱原本不打算插手這件事，她也不覺得自己能幫上什麼忙，所以有些茫然。
李墨凡跟李墨升是兄弟手足，如今一看自己大哥的臉色，李墨凡便知道他是動了真怒。
他只問道：“大哥找瑾萱，爲的是什麼？”
“倒是要請四妹妹幫個忙了，我聽說你和淑妃交好，淑妃娘娘在宮中多年，必定認識不少太醫的，不知可否請來幫忙？”李墨升只問了這一句。
李墨升沒必要掩飾，也不想遮掩。
他道：“如今衛姨娘那邊不大好處理，別人我信不過。”
那邊一定出了變故，否則他只是隨便找了幾個大夫回來，怎麼可能得到跟以前一樣的結果？
李墨升想起自己曾讓秋華轉達謝氏命不久矣的消息，可沒過幾日衛姨娘就往他屋裡塞人，他還以爲是謝氏福薄的消息，讓衛姨娘生出這樣的想法來，卻一直沒有想過，其實衛姨娘可能根本不知道這個消息。
這一回的大夫是他親自請回來的，區區一個秋華還不足以叫他們都改口。
秋華說，是衛姨娘讓她領着人進來的。
若這話不假，怕是衛姨娘跟這些人說什麼了。
李墨升想着，換了自己是秋華會怎麼做？爲了掩蓋一切，不若直接將謝氏真實的情況告訴衛姨娘，依着衛姨娘對大少爺這邊的疼愛，假託不想讓李墨升傷心，不如不告訴他真相，所以叱令這些大夫不說實話。
如果一定要這樣，說幾次都沒用。
更何況，不是每個大夫都能將脈摸準了，一次兩次地找，來回也麻煩，要找不如直接找一個最準的。
所以，李墨升來找瑾萱了。
瑾萱有些拿不定主意，她看了李墨凡一眼，李墨凡跟她微微點了點頭，她便知道這一遭還是要蹚渾水，只盼着污泥不要往自己身上沾太多。
可李墨升如今已經有了主意，衛姨娘的糊塗怕也已經讓大少爺頗爲火光了。
方纔稱衛姨娘的時候竟然都沒用“娘”或者“姨娘”，可見那一瞬間的生疏。
瑾萱嘆了一口氣：“大哥稍等，我字不大好，還望你不要嫌棄。”
她過去提筆寫了一封信，這次卻是要淑妃娘娘的人來幫忙了。
李墨升道：“如今雲兒那邊沒人說話，不知道能不能再勞煩四妹妹往雲兒屋裡坐一坐？”
瑾萱愕然：“我……”
李墨凡卻一口答應下來：“大哥先去辦事吧，我讓瑾萱換一身衣裳就去。”
點點頭，李墨升捏了信就走，對自己這三弟的話竟然沒有一點的懷疑。
瑾萱簡直要被這兄弟倆給逼瘋：“你怎麼答應得那麼幹脆？”
“大哥從不開口求人。”
李墨凡只嘆了這麼一句，瑾萱也就無言了。
她自嘲一笑：“還以爲自己作了多高明一個計策，回頭來什麼都要落到自己的身上，我去倒是無所謂，大嫂也是個可憐人……可……回頭要是……”
“沒什麼要是的，左右不差這一點半點。”
李墨凡倒是想開了，畢竟是一家人，能夠幫點忙就幫點吧。
不過，在瑾萱去之前，他卻提醒道：“這一次，你記得強硬一些，大哥能過來找咱們幫忙，那這件事應該有一些險處。你只管，往穩妥了處理。”
強硬一些，往穩妥了處理。
瑾萱撇嘴：“還不是要我去撒潑當刁民？”
好在這戲碼，她還拿手，換了身衣服就往大少爺那邊去了。
大少爺院子這邊早就有李墨升交代過了，一見到瑾萱來，立刻給掀開了門簾子，請她進去了。
瑾萱進門的時候只聞見了濃重的藥味兒，她頓時也覺得心裡跟着這藥味兒苦起來。
謝氏躺着，也不過半日，瞧着比上午還要虛弱了許多。
一天裡見到第二次，謝氏也覺得是要出什麼事情了。
只是她沒有問，李墨升不告訴她的，她都不問。
瑾萱也知道分寸，不可能告訴大嫂，她命不久矣。
只是說不說，其實已經沒什麼區別——在再次看到大嫂的時候，瑾萱就明白了，興許大謝氏自己心裡也清楚。
“我來陪大嫂說說話。”
瑾萱坐到了繡墩上，就在謝氏的病榻前，也不說李墨升的事情，更不說那什麼亂七八糟的小妾的事情。
外面人只知道大少奶奶病了，卻少有人知道瑾萱已經坐在了大少奶奶的屋裡了。
李墨升那邊捏了瑾萱的親筆信，之後就看淑妃娘娘了。
這一名大夫，說是叫孫之豐，把脈方面是一絕，對精微的醫理很是通曉。
孫之豐是個怪人，管你是高官厚祿還是一貧如洗，但凡是他醫人，都是報憂不報喜。
若是你身子沒病，他轉身提了醫箱就走，根本不搭理人；若是你病入膏肓，他則會一本正經地將這些消息告訴你，根本沒有避諱。
所以，李墨升若帶了這麼個人回去，事情也就簡單了。
孫之豐已經上了馬車，李墨升自己策馬先行，卻讓馬車跟在後面。
他回府看看情況，府中卻是千頭萬緒。
秦姑娘已經完全坐不住了。
她纔剛剛得知自己有孕，大少爺竟然就說，只要大少奶奶喜歡她生出來的孩子，便可以隨意抱過去。
憑什麼？
到底這是誰身上掉下來的肉？
她往常覺得這種事很尋常，可真正輪到自己的時候，卻是怎麼也接受不了。
手裡捏着一包藥，秦姑娘很清楚，威脅着自己的人，其實是兩個。
一個是秋華，一個是大少奶奶。
如果有一個法子，能把這兩個人同時除去，豈不完美？
再過一刻鐘，秋華就要來了。
她攥緊這小小的藥包，讓丫鬟在外面守着，看秋華來了就通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