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揚手將那瓷碗扔在那男學生腳下,在她氣憤難平的眼神中,冷冷出聲,
“這破罐子是你自己帶來的,記得清理好現場再走!不是誰都願意撿破罐子的!”
長亭的話,似乎有其他深意。
“對了,忘了告訴你,我憑什麼不敢打你?你都敢用熱湯潑我,難道我還傻傻的坐以待斃!你又算是哪根蔥?不過是陽拂柳的傾慕者追隨者罷了!呵呵……民間有句話說的沒錯呢,只有便宜貨纔有那麼多人爭搶着去買!因爲低賤!所以更惹得無知白癡趨之若鶩呢!”
語畢,傲然轉身。
留下那個男學生在原地思忖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長亭是罵他是撿便宜貨的無知白癡!而他心目中完美無缺的拂柳姑娘則是低賤貨色!
只可惜,他反應的太慢了!等他回過味來,長亭早坐上了前往問君閣的馬車。
……
長亭纔在問君閣坐了一小會,酈家就派人來接她回府。
想着她在書院這麼多天,酈家除了姑奶奶和陽夕山會過問她是否吃飽穿暖之外,酈宗南和酈震西何時管過她的死活!如今書院出事了,她酈長亭就一下子成了有長輩管教的孩子了!
不過雖是不屑酈家人的態度,但回去解釋一下還是必然的。畢竟,還有姑奶奶的支持。
回到酈家,前廳內,姑奶奶和酈宗南端坐正中,酈震西坐在一旁,而錢碧瑤則是罕見的沒有跟酈震西一同出現,看來,前些日子那次的驚嚇,是讓錢碧瑤到現在都沒回過神來了。
長亭挑眉,走了進去。
酈震西不滿的哼了一聲,一拍鐲子,冷喝出聲,
“你這孽畜!還有臉回來嗎?好好地太平日子不過,非要做那好高騖遠之輩!也不看看你自己有幾斤幾兩,竟是妄想攀附皇家!我看你是嫌我們酈家第一皇商的位子太牢固了!想着給我們鬆動鬆動!”
酈震西這一番連削帶打的話,還不等長亭開口解釋,就已經將黑鍋扣在了她頭上,這潑髒水的功力真是像極了錢碧瑤。怪不得這一對極品能一起生活這麼多年!
還真是王八綠豆的看對眼了!
不對!說他們是王八綠豆,那都是侮辱王八綠豆了!
長亭視線淡漠的落在酈震西臉上,這個本該稱之爲父親的人,是她兩世爲人,到目前爲止,本該是最親的親人!可也恰恰是他,一口一個孽畜的叫着,完全不把她當人看。
“父親,難道不是叫我回來解釋清楚的嗎?竟是回來給我板上釘釘論罪不成?”長亭語氣清淡冷然,如薄薄的冰棱呼出,無聲無息中凝結了周遭空氣,讓酈震西斥責的話無端的冷凝在嘴邊,看着酈長亭此刻清冷風姿,他就是會忍不住想起凌家老爺子那淡漠如雲的寒霜氣質,還有凌籽冉死之前對他露出的蔑視眼神,簡直是如出一轍!甚至更甚!
“震西,長亭說的對。書院發生的事情,自是要聽長亭解釋清楚了。外人說的如何算數!”姑奶奶寒着臉出聲,酈震西如此不問青紅皁白的斥責長亭,這一聽就是有人在他耳邊說了什麼,姑奶奶口中的外人,不是陽拂柳,又是誰?
曾經,姑奶奶也是挺欣賞陽拂柳的。聰明,大氣,懂得察言觀色,觀人入微,更是拿捏分寸準確無誤。這樣的少女,若是回到北遼皇宮,必定是有一番大作爲的。
可因着長亭的事情,讓姑奶奶站在一個相對公正的角度再去觀察陽拂柳時,卻發現陽拂柳是個野心勃勃,又處處精妙算計的少女。不甘心寄人籬下,卻又覬覦不屬於她的東西!心心念唸的想將長亭徹底趕出酈家,繼而取代長亭的位置!
姑奶奶如何能允許!
酈家血脈就是酈家血脈!絕不容許任何人覬覦改變!
所以,姑奶奶也就對陽拂柳多了幾分觀察的心思。
這一番觀察之後,卻是覺得心驚不已。陽拂柳之前所做的每一步,那看似委屈無辜的陳述之下,卻是每一次都精準的將長亭扯了進來,到頭來卻是將長亭的名聲越描越黑。姑奶奶浸淫宮闈多年,這些勾當見得最多,之前卻是完全沒想過,一個十五歲的少女竟是有這般歹毒的心機。
再加上後來陽夕山對她的坦白,讓她知道原來陽拂柳被長亭鞭笞那件事情竟是陽拂柳自導自演的一齣戲,如此,姑奶奶更是對陽拂柳痛恨至極。
此刻見酈震西如此爲難長亭,箇中緣由,姑奶奶自是第一時間就想到了。
“姑姑,什麼外人不外人,拂……”
陽拂柳的名字差點就說出口了,酈震西卻急忙閉了嘴。他可不好在這時候出賣了拂柳那孩子。
酈宗南則是恨鐵不成鋼的瞪了酈震西一眼。有酈長亭的沉穩冷靜擺在這兒,相對於酈震西這一把年紀了還如此從動莽撞,酈宗南自是在心裡很不是滋味!
倘若不是還記掛着問君閣和長安街的那些鋪子都在酈長亭手中,酈宗南現在早就將長亭關進祠堂了。
眼不見爲淨!
“拂什麼?怎麼不說了?”姑奶奶失望的瞪了酈震西一眼。果真讓她猜對了!
這一刻她倒是希望自己能猜錯了!起碼證明酈震西這個父親還能分清楚誰是他的親生女兒,誰是外人!
現在看來,是她高估酈震西了。
“我說什麼說!不是該這個逆子說嗎?既然姑姑說給她機會解釋,那就讓她說!說呀你!”
酈震西一副不耐的表情瞪向長亭,其實壓根是不想聽長亭說哪怕一個字。
長亭視線掃過酈震西,繼而認真的落在姑奶奶身上。
“姑奶奶,之前我在書院也是相安無事,可過完年之後,去了一些擅長挑唆生事的卑鄙小人從中作梗,一切不過是亦一場誤會,我也想到了解決的法子,稍後回去書院,我會給姑奶奶一個交代。”
長亭從容回答,也沒有替陽拂柳等人隱藏什麼,姑奶奶心如明鏡似的,自是明白她話裡意思。
酈震西卻是聽的不樂意了,眼神一寒,狠狠瞪向長亭,
“這就是你這個孽畜的解釋?三言兩語的就想把我們都打發了,當我們是三歲孩子?!”酈震西自然也聽出了長亭話中隱藏的深意。
這孽畜現在是越來越大膽了,自己深陷醜事之中還拎不清楚,竟然還冤枉拂柳那孩子!這纔去了書院幾天,就如此無法無天了!必須給她家法伺候才行!
想到這裡,酈震西不由得看向酈宗南。只要父親開口了,姑姑也不好說太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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酈震西朝着酈宗南使着眼色,可酈宗南卻是看着酈長亭此刻沉穩冷冽的模樣不知在想什麼。
酈宗南一貫也是不帶見酈長亭的,可如今看着酈長亭的種種變化,酈宗南最初或許還能勸說自己,不過是瞎貓碰到了死耗子,偶然的靈光乍現罷了,可今時今日所見,他如何還能說服自己,酈長亭還是之前那個酈長亭!
從她進來之後,雖是跟他打過招呼,卻始終是清冷淡漠不卑不亢的態度,完全沒有之前那畏畏縮縮又或者是粗鄙不堪的模樣。
這樣的酈長亭,清姿颯然,不會輸給陽拂柳!
這一刻,酈宗南開始猶豫,她與古唯離的那場婚約,是否合適在這幾日公開?
“震西,你開口閉口,不是逆子就是孽畜。怎麼,長亭不是你的孩子嗎?當初是誰說的要一心一意的對待凌籽冉,將她捧在手心不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的?你當記住,你已經對不起凌籽冉了,爲何現在還不能善待長亭這個沒孃的孩子呢!”
姑奶奶皺眉,氣氛不平的看向酈震西。
對一個外人都比對自己的親生骨肉好無數倍,這簡直是可笑至極。
酈震西此刻被姑奶奶說的灰頭土臉的,想着從酈宗南那裡得到支持,可自家老子卻是盯着酈長亭若有所思的看着,似乎對酈長亭的態度也有所改變,這讓酈震西心下就像吞了一隻蒼蠅那般膈應,噁心。
明明今兒應該是給這逆子顏色看看的,怎麼反倒他成了箭靶子了!父親也不知道在那想什麼,難道就任由姑姑繼續胡鬧下去不成?
酈震西越想越生氣,最後豁然起身,兩三步來到長亭面前,惡狠狠出聲,
“好!我就再給你一天時間!我看你到時候還怎麼嘴硬!你給老子等着!”
說完,酈震西冷哼一聲,再次狠狠地瞪了長亭一眼,如果不是姑奶奶也在這裡,他就立刻立刻甩給這逆子兩巴掌了,還留她在這裡礙他的眼不成!
長亭垂下的眸子,此刻卻是愈發的波瀾不驚。
所謂父親,不顧如此,所謂親情,在酈家人眼中,也可是放在稱上反覆稱量,以量論價。
酈震西走後,姑奶奶讓長亭坐下說話,長亭隱約感覺到,一直默不作聲的酈宗南有話對她說,可她感覺到了,不代表要給酈宗南任何迴應。酈宗南想說就說,不想說拉倒,反正這個祖父,是比酈震西更能算計,又更加瞧不上她。